《暗恋》明亦

1、第一章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机场，窗外依稀是熟悉的风景，而直到脚沾到地面，文湛才真正觉得自己回来了。
　　三年前，他就是从这里离开的。记忆闸门自然地想起那一天，心里就有酸酸的东西涌了上来，怎么都压不住似的。
　　“哥！”
　　远远就看见妹妹文柔在冲他挥手，三年不见，妹妹出落地更加标致可人。
　　“路上辛苦了。”接过文湛的行李，“哥，你好象瘦了很多……”
　　“是吗？”他微笑着问，“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咱们快回去，爸妈都在家里等着呢！”
　　“好。”
　　坐在出租车里，耳边是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文湛只是安静地听着。
　　“要不是这次蓉瑜姐结婚，你是不是打算留在法国不回来了？”文柔嗔怪地问。
　　“这不是回来了吗？”文湛揉揉太阳穴，飞机坐久了还真是有些头疼。
　　“本来钟玺要和我一起来接你的，不过他公司事情多……”文柔发现哥哥忽然停止了按揉的动作，脸色也白白的，“怎么了？”
　　“啊……没事，累了而已……”天知道，听见那个噩梦般的名字，简直就让他瞬间大脑空白了。
　　“马上就到家了。”文柔体贴地声音仿佛离他很远很远，满脑子都是那个名字，挥之不去般萦绕着。
　　回家自然少不了哭哭啼啼的场面，文湛乖乖地任妈妈抱着唠叨，“走的时候匆匆忙忙，也不知道回家……”
　　“儿子累了，你就饶了他吧。”
　　幸亏老爸帮他解围，要不然也不知道妈妈要哭多久了。
　　“对对对，累了吧？先去洗个澡，然后咱们好好吃顿饭。”
　　温热的水冲在身上，缓解了长途飞行的疲惫，当文湛洗完澡出来，感觉一身清爽，舒服了很多，却在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连手上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学长，好久不见了……”
　　文湛呆呆地看着钟玺的笑脸，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是啊……好久不见。”
　　钟玺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仅仅是坐着也是那么的耀眼，甚至比他印象中的更加成熟而有魅力了。
　　结果吃晚饭的时候，文湛心不在焉，先是把筷子掉到地上，后来更是打翻了面前的汤。
　　原因之一是钟玺坐在他旁边，他简直连坐都坐不住。
　　偏偏钟玺还一直夹菜给他，俨然一幅好好准妹夫的样子。
　　好不容易吃完饭，文湛以为可以解脱了，想不到他居然还留下来吃水果。
　　可怜的文湛只好打起精神，随便叉了一块苹果，不知滋味地咀嚼着。
　　“学长，你最喜欢的草莓……”钟玺将一颗大草莓递到他嘴边，文湛尴尬地想摇头，却又怕自己这样做反而会怪怪的，只好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仿佛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你对我哥哥这个学长还真好呢，连我都要嫉妒了……”文柔的话让文湛立刻白了脸。
　　“小柔，我们……”他慌忙想解释。
　　“我只是开个玩笑啊，哥你的脸色都变了，我可不是小气的人哦。”
　　“小湛，这次还走吗？”妈妈的话扯开了刚刚的话题，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恩，我这次只有一周的假期，还是要回去的。”文湛看妈妈一脸失望，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只能安慰着，“现在交通很方便的，而且我也会打电话回家的……”
　　许是累了，文湛一面和妈妈聊天，眼皮却直打架，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钟玺很适时地起身。
　　“我送你。”
　　“好啊。伯父伯母晚安。”
　　看着妹妹和钟玺离开，文湛也向父母道了晚安，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窗户口往楼下看，刚好能看见妹妹还在钟玺的车边依依不舍的样子。
　　忽然，钟玺抬头往楼上看，文湛心慌地躲到窗帘后面，他觉得自己的窥探行为被发现了，心虚不已。
　　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躺在床上，明明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原本以为三年的时间已足够他忘记从前的一切，但一听见那个名字，一面对那个人，他才可悲的发现自己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其实，他一直没有走出过去。
　　文湛静静地躺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结果，文湛一夜处于半醒半昧的状态，后来甚至还梦见了钟玺。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他了，但是想不到时隔三年，他还是没能摆脱。
　　原本想留在家里好好调整一下心情，但是文柔非得拉上他一起去挑参加婚礼的礼服，对于妹妹的请求他向来没有拒绝的能力，只好打起精神出门。
　　看见楼下停着的车子，文湛不由停住脚步。
　　“哥，怎么了？”
　　“那个……”
　　“哦，钟玺和我们一起去啊！”
　　文湛的头更疼了，原来想着能避开就避开，过了一星期就OK了，现在看来好象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坐在车子的后排，他尽量放轻松，可还是觉得如坐针毡，幸亏文柔一向健谈，和钟玺聊地很是投机。
　　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钟玺一直在观察自己，从后视镜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对上过钟玺探询般的目光了。
　　这种熟悉的目光让他一阵心惊，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了。
　　对，他不应该想这些过去了的事情，反正无视那个人就好了！
　　但是，当钟玺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很不听话地移到了钟玺身上。
　　挺拔的身材，陪上裁剪得宜的西服，将他衬托地更加出色，连柜台小姐也是满眼爱慕的样子了。
　　“啊，很合适呢！”文柔满意地点头，“哥，你觉得怎么样？”
　　“……哦，很好啊！”这是实话。
　　“学长也去试试吧。”钟玺忽然将一套白色的西服递到他面前，“我觉得这一套很适合学长呢。”
　　“我……不用了……”
　　“哥，快去试试。”文柔也在一边帮腔。
　　无奈，文湛只好接过来进了试衣间。
　　正准备套衬衫的时候，钟玺居然也进来了！
　　文湛立刻手忙脚乱地将衬衫随便一套，慌慌张张地扣着扣子，手却不听话地颤抖着。
　　“学长……你很紧张呢……”
　　热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文湛只能往后退，后背抵着玻璃镜子，他知道已经退无可退了。
　　“钟玺……我……”
　　下面的话被打断了，文湛蓦地瞪大了眼睛，钟玺在吻他？
　　唇与唇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呼吸也早已经乱了方寸。
　　“放……放开……”一说话，便感觉火热的舌一秒也没有浪费地伸了进来，吮吸着他的舌，久违却熟悉的感觉让文湛溃不成军地靠在镜子上，想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却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直到快要窒息，他才从钟玺的掌控下脱离出来，呼呼地喘着气。
　　“为什么要走？”钟玺的声音在耳边道，“为了避开我吗？”
　　文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却说不出话来。
　　“讨厌我吗？”钟玺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可是刚才你也有感觉的，对吧？”
　　文湛的脸更红了，他不讨厌钟玺，他讨厌自己。只要被钟玺一接触，他就变地不是他自己了。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他几乎是逃出了试衣间。
　　“咦，哥你脸好红哦！”
　　“是吗？……可能是这里的空调太热了吧？”文湛随口找了个理由，看见钟玺一脸泰然地从试衣间出来，他简直想立刻人间蒸发算了。
　　当然，他不可能就这样消失的，陪着文柔挑好礼服已经快12点了，钟玺邀请文柔一起吃午饭，当然也带上了他。
　　他想拒绝，可一看见妹妹期待的表情实在没有办法。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和男朋友刚刚在她的眼皮底下热吻，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笑地那么灿烂。
　　文湛觉得内疚，负罪感让他连头都不想抬起来。
　　“哥，你慢慢吃啦。”文柔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对他狼吞虎咽的行为表示抗议，好歹是在高级餐厅，这样的吃相好象夸张了一点。
　　“学长一定是饿了。”钟玺的声音平和无波，和刚刚亲吻他时那种激情的表现相差甚远，文湛简直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自己做的梦而已。
　　“哦，好，我马上过来……”文柔挂了电话，匆匆套上大衣，“不好意思啊，公司临时有事，我得先走。”
　　“要送你过去吗？”
　　“不用，你陪我哥吃饭吧，我打车过去好了。”
　　眼睁睁看着妹妹离开，文湛只能更努力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快点吃完快点离开。
　　“学长，你是不是想快点吃完可以走？”
　　钟玺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失落的味道，文湛不由抬头看着他。
　　对面的人，近在咫尺，却又离他很远很远……并且，是永远也到达不了的距离。
　　“我想早点回家休息……”
　　“你昨晚没有睡好吧？有黑眼圈。”
　　是啊，他没有睡好。
　　“是因为我吗？”
　　是啊，是因为你。
　　“学长？”
　　“钟玺，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所以……”
　　“所以就这样了吗？”
　　不这样还能如何呢？“我很快就会离开的，请你好好照顾我妹妹，她真的很喜欢你……”
　　“你总是只记得你妹妹……”钟玺苦笑着，“你有想过我吗？”
　　即使想装做不在意，即使想忘记，但是文湛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念眼前这个人。
　　“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你的生活里没有我，对吧？”
　　狠狠心，文湛轻轻点了点头，他们之间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再纠缠下去，也是无望，还会伤害到很多很多人……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如果可以选择，文湛仍旧坐在后排的位子上，但是钟玺却先帮他开了车门，他只好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回去的路上，一个似乎很专心地在开车，一个则专注地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
　　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文湛知道这是有名的天才钢琴家秦仲的《展翅》。展翅飞翔，很适合钟玺的音乐。
　　温热的手伸了过来，固执地抓住想要逃开的手，紧紧地握着，仿佛是最最重要的人一般。
　　文湛没有再抽回来，钟玺手上传来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他。
　　“钟玺，我……还是你的学长……”分别的时候文湛下定决心地说道。
　　钟玺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凝视着他，文湛飞快地转身离开。
　　如果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那么所有的坚持就只是枉然了。
　　文湛没有看到，钟玺眼中凝聚着的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