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天下》愚公不移山

3、路，该如何走？

　　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窗外，大片的阳光落在盛开的腊梅树上，给迎雪绽放的梅花镀上了一层金光，美不胜收，然而，如此胜景也没能点亮李琅眼里的黯然，因为刚才，他做梦了。
　　他梦到了爷爷奶奶，梦到他们在医院里抱着成为了植物人的自己痛哭不已，梦到一直讲究礼仪的爷爷红着眼眶跟医生争执不休，梦到一直注重整洁的奶奶抱着自己沾满了血污的外套不肯放手……他不知道梦里的一切是那个世界真实发生着的，还是，那些只是一个梦？
　　但他醒来后，奶奶颤抖的手，爷爷花白的头发和赤红的眼眶，一直在他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李琅是一个坚强乐观，遇事冷静理智的人。尽管这次的穿越事件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既然他能穿越过来，就一定能找到方法穿越回去，不是吗？李琅安慰着自己，开始冷静地思考。
　　首先，他要保证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活下来，还要有一定的权势。结合昨天的情况，他应该是将军之子，还是唯一的孩子，而且这世的父母对他也甚为疼爱，他可以利用身份之便，创建属于自己的值得信任的势力，找寻回家的机会。
　　可是，他上一世的身体怎么样了呢？如果他找到了穿回去的办法，却发现原世界的自己已经车祸死亡了，怎么办？
　　那么到这里，应该有三种可能。一个是他如梦里那样成为了植物人，他穿回自己身体苏醒；一种是原来的“她”已死，他像这次一样胎穿成了婴儿，或是穿到了别人身上，但他完全有把握说服爷爷奶奶相信那个“他”就是李琅；
　　最后一种是最坏的打算，他成功回到了原世界，却只能以灵魂状态存在，或者，那时的爷爷奶奶已不在了。这是危险且得不偿失的，李琅知道，但这又如何呢，所有尝试都是有风险的，他愿意肩负着这份风险，去跨过千万里空间的障碍，渡过无数光年时间的大海，再去看一看爷爷奶奶～住过的世界也好啊。
　　在回家的过程中，李琅想，他最可能辜负的就是这世的父母了吧。他们因为虚报身份的事，对自己心怀愧疚怜惜，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小小的婴儿竟露出一个苦笑，若有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
　　可是世事大多这样，注定难两全。自己只能在未穿回去的这些时间里，尽量对爹娘他们好，虽然以现在作为对将来的补偿，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李琅不由握了握婴儿特有的小小白白嫩嫩的小拳头，他已经选择了爷爷奶奶，就必须坚定地走下去，不回头。
　　看起来李琅思考了很长时间，实际直到他想完所有可能和对策，阳光的触手也不过从床沿上移了两公分。
　　由于顾雅刚生产完，需要休养，但她又舍不得将李琅交给奶娘带，所以在自己和李恪休息的大床旁设了一个类似于今天的婴儿床的小木床，李琅如今就在小床上躺着。
　　思考完，李琅心里轻松不少。他侧头，见顾雅还在休寐，也就没有出声，静静地睁着婴儿乌亮水润的眸子，欣赏起刚才无心去看的梅花美景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意放轻的脚步声，李琅转头，刚好对上一双秀目——
　　“原来琅琅小宝贝也醒了啊，”顾雅绽开一个足可让人为之心醉的微笑，怜爱地摸了摸李琅的小脸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亲昵，“琅琅真乖～。”
　　“老爷估得可真准～”一个目测十五六岁的小侍女走进来，看到顾雅和李琅都醒了，笑道，“老爷刚才在书房处理公务，突然让人来吩咐奴婢，来服侍夫人穿衣，奴婢还不信呢，没想到进来一看，夫人还真起了，就连小公子也醒了呢。”
　　“小绿，你去把奶娘带来吧，琅琅从昨晚起还没喝过奶呢，怕是饿了，醒来也不哭不闹的，我这自己来就可以。”“好的夫人，奴婢告退。”
　　唔，听声音，昨天应该就是这个小绿阻止了吴婆接下去的话，李琅心想，她还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是值得信任的人呢，就是不知道昨天那个如风又是什么身份。
　　不多时，奶娘就来了，只是李琅在现代好歹也有２０岁了，对着乳娘喂奶的地方，额，实在是下不去口。刚好顾雅穿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李琅抓住机会对着顾雅嗷嗷叫了几声，用小手死命推拒着奶娘的胸口。
　　顾雅本就因为自己身体虚弱产后没奶水不能亲自给李琅喂奶的事心中不爽，此时见到李琅这番动作，几乎是瞬时就明白了李琅的想法。“小绿，把奶娘带下去，让她把奶水挤在碗里再端来吧。”顾雅接过李琅小小的身子，对着小绿吩咐道。
　　享受完无微不至的喂奶服务，李琅心满意足地躺在小床上。顾雅去了前厅吃饭，李琅就被交给了小绿和如风看着。
　　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晒得人懒洋洋的，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微微的冷意。鼻尖是清冷的落雪梅香，耳边是小绿拉着面瘫脸的如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清脆嗓音，李琅自穿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这样如水如风般安详静谧又不失生命的活力的生活，正是他所熟悉又期盼的啊。
　　他习惯去记忆任何美好的事物，然后在闲暇时，将记忆整理成一帧一帧的画面，去回想，去欣赏，去感恩。像今天这一幕，有盛开的梅花，有泠泠的白雪，有暖煦的阳光，还有两个如花的女孩，这是这个陌生的世界对他展示的第一份善意，他想，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他身处何地，他都会记得这幅画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