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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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温柔甜美渐渐变得尖利，有一只冰凉的小手一直在轻轻推动他的身体，周宏远原本一直都无法动弹的身体突然就又被他重新掌控了。在陈昭仪发现唤不醒他后咬着丰满的下唇打算加把劲儿试试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陈昭仪被他突然睁开眼睛时眼中的戾气吓到，啊的一声跌坐在一边。周宏远没顾得上看她，刚睁开眼睛就被眼前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他伸手遮在眼前，这才发现自己小憩在陈昭仪特意派人在湖边搭建的阁楼里。阁楼原本四面透风，用层层薄纱遮盖，原本风一吹看起来缥缈优美，此刻落在他眼里却只觉得寒酸嫌弃至极。外面正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阳光穿过层层轻纱将阁楼照的很是亮堂，哪里有什么月光下凄清幽冷的宫殿跟故人的幽魂？
他微微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这才察觉到陈昭仪惶恐不安的跪在塌下。带着一丝凉气的秋风正裹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女子披散下来的柔顺发丝微微舞动。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平日里觉得艳丽诱人魅惑十足的人如今再看竟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陈昭仪只以为是自己搅了皇帝的好梦，此刻正忐忑的跪在地上等皇帝的判决，没成想皇帝并没有追究她御前失仪的事情，只是冷哼一声就起身拂袖离去。目送皇帝出了这阁楼，她才缓缓舒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捡了条命回来，等皇帝事后想起来再处置时，就不是这般要命了。等皇帝走出去，一直都在门外准备伺候的春桃春杏进来了，两人扶起她，春桃还未开口，春杏就说：“娘娘不去送送陛下吗？”春桃冷冷一笑，陈昭仪伸手抚了抚鬓角发丝，在春杏期待的目光里虚弱的说：“本宫自刚刚开始身子就有些不大好，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不如春杏你代本宫去送送陛下罢！”春杏努力忍住满心的雀跃与欢喜，装作沉稳的样子行了一礼就下去了。看着她脚步轻快离去的背影，春桃正要说话，陈昭仪拍拍她的手，春桃立刻闭嘴，扶着她缓缓向外走去。
皇帝疾步出了阁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出了一身冷汗。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的站在一边凝神屏气随时准备伺候他的五福竟歪在台阶上打盹。五福在烈日下睡的很沉，面色扭曲满头冷汗，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念着什么，他皱眉，抬脚本想将人踹醒，就听到五福急速又清晰的说了句：“皇后娘娘饶命！放过奴才吧！”他的心一跳，想起自己刚才的梦境，立刻轻手轻脚凑近，打算仔细倾听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碎快速的脚步声，一阵带着女儿香的香风伴着一声娇笑：“昭仪娘娘刚刚突然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陛下，遣奴婢出来送一送陛下......”随着声音，一个衣着简单素面朝天，看起来干净清秀的宫女从阁楼里走出来，落落大方行礼后微微低头掩唇一笑，娇俏又羞涩，那一低头满满都是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娇羞。原本皇帝心情好时是很愿意宠幸这种女子的，然而此刻被人突然闯进来还打断自己的行为，却让他觉得恼羞成怒：“哪里来的贱婢？还不拉下去打死！”
五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后，一睁眼就看到皇帝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再听到皇帝竟要将这平日里长相性情都符合口味的宫女打死，就连宫女跪地求饶都无动于衷。这宫女有些眼熟，想是陈昭仪前阵子被升分位时按例调拨过来的大宫女之一。真是可惜这一副好模样了，若是换个时机，兴许也不会被皇帝如此迁怒以至送了性命。小宫女被吓得瘫软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一副狼狈惶恐的模样让皇帝更加反胃，扯出被宫女拉住的衣角让人赶紧拉下去仗毙，小宫女被人无情拉下去时凄厉绝望的模样让五福惊出一身冷汗，看到皇帝濒临暴怒的神色只觉得整颗心都微微发凉，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皇帝面沉如水，对着刚刚走出阁楼还来不及行礼的陈昭仪一甩袖子说：“陈昭仪御前失仪，禁足一年闭门思过。”说完不管陈昭仪诧异又不知所措的样子甩袖就走了。走到门口五福还跪在原地，皇帝停下脚步眉头紧皱不耐烦的说：“还不赶紧跟上？”五福如蒙大赦，立刻连滚带爬跟到皇帝身后几步顺手整理了下衣物。皇帝皱皱眉，嫌弃的踹了他一脚：“狗奴才，还不赶紧去收拾仪容，没得碍了朕的眼！”五福顺着他的力道在地上滚了一圈：“奴才领命，这就去收拾仪容！”
目送皇帝御驾走远不见，陈昭仪这才敢起身，她的心腹大宫女春桃扶着她回了寝宫躺下，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后，四下里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嗓音轻轻的说：“春杏这贱蹄子！果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勾引皇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如今还不是机关算尽葬送了性命！？”陈昭仪手握团扇正捏着扇柄缓缓转动，听到这话凤眼一眯，用扇子遮住唇边的笑意：“想邀宠，单凭一张脸可不够，还要有那个运气，当真是可惜了，本宫还是很期待这宫中能多几个好姐妹呢！......”春桃看着自家娘娘妖娆妩媚的模样，晓得她身体并无大碍，刚刚的话怕是托辞，可惜春杏一心想要高飞，看不清这些。然而陈昭仪身体本就不好，她不敢有丝毫疏忽，仔细为陈昭仪把过脉后这才松了口气：“娘娘怕是因这天气太过燥热肝气有些郁结，等下奴婢请太医来为娘娘开个药方，喝些汤药调理几日就好了。”
陈昭仪在她想要收回手时，突然伸手拉住她温凉的手握在手里把玩，面上有些发现新奇玩意儿的好奇与几丝兴味：“本宫才不要喝那些苦汤子，让人多煮些绿豆汤就好了。春桃，你这手真漂亮！”春桃被握住手时心里一惊，原本想要收回手，此刻却有些不忍心打断陈昭仪一副得到新奇玩具时露出的几分纯挚孩童般开心模样，只能歉意的说：“奴婢打小就干粗活，手上茧子没得扎了娘娘的手，娘娘不嫌弃就好.......”陈昭仪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圈:“本宫原本也不过是浣衣局人人都能轻贱的罪奴，又能金贵到哪里？几个茧子哪里就扎手了。”春桃看着她明明是垂眸一笑，整个人却变得黯然伤神的模样，忍不住反手握住她的手。陈昭仪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抬头对上春桃满含关心的纯粹眼睛，她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皓齿，轻轻松开春桃的手懒洋洋歪在榻上：“本宫累了，你下去吧。”春桃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动作间的轻慢，再看到昭仪一副恹恹的模样，心中有再多话语也不好说出口，只能行礼后轻轻退了出去。许久，陈昭仪才微微叹了口气，那声音散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几不可闻。
五福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时，只觉得膝盖疼得厉害，他前阵子收的徒弟小顺子迎了上来，看出他的不适，礼行了一半就匆匆扶住他：“师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将人扶进屋子关上门，在五福示意下小顺子拉起他的裤管，看到膝盖上几丝血迹，还有好大一块乌青，小顺子心疼极了，忙不迭的满屋子找到药，蹲在他脚边边轻轻擦药边心疼的说：“师傅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伤的这么重？”五福呵呵笑了：“你懂什么？这是福气！”小顺子撇了撇嘴，嘀咕着：“还福气？这要再重点师傅你怕是要养好久了！......”五福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要不是这个伤口，你师傅怕是要去半条命!”小顺子唬了一跳：“这么严重？！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师傅你不是皇帝身边倚重的总管大太监吗？！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
五福敲了他脑门一下，小顺子立刻疼得眼睛直冒泪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控诉，五福被他水汪汪的眼睛看的心软了，自己摸了摸膝盖的伤口，立刻疼得呲牙咧嘴：“你呀！就是太单纯，这宫里能要你师傅性命的，可不就是那位？”说着指了指天，小顺子被他刚才的动作吓得心怦怦乱跳，赶紧拍开他乱摸伤口的手继续上药，连自己头上的那点疼都顾不得了。此刻听到他的话，立刻就站了起来，脸上涨的通红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就算是那位，那也不能就随便就要人性命呐？！”
五福顾不得膝盖生疼赶紧起身捂住他的嘴，警惕的四下打量，确定周围没人听见，这才小声训斥：“你小子不要命啦？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那可是咱们主子，要咱们生就生，要咱们死就死，谁也不能质疑他的决定！说是总管大太监，说到底不过就是个随时都能舍弃的奴才罢了！你可记好了，这话就是在师傅跟前都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万一哪天被人说出去可就真真的是死罪啦！谁说都不好使！”
小顺子被他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流出眼泪，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满满都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不知所粗与惶恐，五福看他呆呆的点头不再说话，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将两只手挡在他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微眯着双眼打量：“可真像啊......”小顺子好奇的问：“师傅说的像是什么？”五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重新坐下了：“没什么，师傅今儿就再教你一点，这宫里，不该你知道的千万别问，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因为这些事情送掉了性命。”小顺子继续给他上药，闻言崇拜的看着他：“我不怕，师傅总能护住我的。”神情认真，满眼濡慕，五福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待包扎好伤口后，五福似乎也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自己的拂尘对小顺子说：“咱家自收你做徒弟以来，一直没照顾过你什么，今日你且随我去御下，若是运气好许是能得个一官半职，也不枉咱们师徒一场，只是以后是好是坏就全看你自己个儿的努力跟运气了......”小顺子听到他的话，高兴的说：“师傅你把心放进肚子里，我绝不堕了你的名头！”五福嘿嘿一笑：“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啊，好事！”说完就带着小顺子走出了房门。走出房门的一霎那，小顺子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扯开一个开朗的微笑，面上憨厚又亲切。
来到御书房，五福还没开口，门口皇帝在潜邸时身边倚重的大宫女玉蓉姑姑看到他就松了口气笑了：“福公公来了就好了，陛下已经等你很久了。”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五福身后的小太监：“这位是？”五福笑了：“这是咱家新收的徒弟，小顺子，见过玉蓉姑姑。”小顺子乖巧的上前行礼，玉蓉眼睛一扫，心里已然猜到五福的几分打算，似笑非笑的看了五福一眼：“是个好孩子，陛下等你很久了，赶紧进去吧。”五福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也不管玉蓉了然的目光，带着小顺子进去了。
进去后五福跪在御桌前：“奴才五福携徒弟小顺子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许久没有动静，五福抬眼偷偷觑了皇帝一眼，皇帝捧着已经凉掉的茶在发呆。五福赶紧垂下头思索皇帝要问自己什么东西，是不是与自己刚刚的梦境有关，就听头顶皇帝发问：“你刚刚梦到什么？”五福心里算计自己能说的部分，嘴里倒是有些诚惶诚恐的说：“奴才就是做了个噩梦，不敢说出来污了陛下耳朵......”
话音未落就被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了：“梦到什么了？”五福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自己梦到先皇后，皇帝也没心思跟他兜圈子，直接发问：“是不是梦到自己去了长乐殿？还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孩子？还有....还有故去的先皇后？”五福呆了一下，立刻砰砰磕头：“陛下明鉴，奴才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太过荒诞....”不多时五福额头就渗出了血，小顺子心疼的呀了一声，立刻磕头，清楚又快速的说：“还请陛下饶过五福师傅，师傅曾说陛下是我们的主子，绝不能隐瞒主子任何东西，师傅定然是有苦衷的......”少年清朗的声音如金玉断石，皇帝这才注意到五福身边跪着的小太监，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朕说话？”
五福吓得磕头磕的更用力了：“陛下饶命，这是奴才新收的徒弟，脾性过于纯真，奴才不放心这才想要带来替他向陛下您讨个闲差，没成想他竟冲撞了陛下，是奴才思虑不周了！”皇帝被气笑了：“思虑不周？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你五福是个周全人？罢了，你既喜欢就带在身边罢。朕今日就不追究他冒犯圣驾之过了。”
五福连连叩头谢恩，又摁着还想说什么的小太监谢恩。皇帝原本记起旧事有些沉重的心情竟被他们的作态逗笑了：“不过是个孩子，朕还没有小气到跟个孩子计较的份上。”小太监气鼓鼓的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御座上的皇帝：“回陛下，奴才今日十五周岁又六个月，已经不是个孩子了。”皇帝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跟长相，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时有些恍惚，待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后哑然失笑：“五福，你这徒弟可真是个宝啊？！也罢，就遂了你的愿，留在朕身边吧。”五福惶恐的连说不敢，皇帝现在心情好，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只是问了几句小太监的祖籍，家中可还有亲人等问题就让他下去了。
小顺子莫名其妙的被皇帝留在身边伺候，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尤其是皇帝看向他时那种透过自己看别人的那种眼神让他有些不喜，然而师傅也说过，这宫中唯独皇帝的命令不可违背，至于其他人，也全是看皇帝的意思，所以他谢恩后就退出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郁闷的运气。
等小太监退出去后，皇帝冷哼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五福！你好大的胆子！”五福被淋了一头一身的茶水，心头却定了下来，嘴里连连说着不敢。皇帝冷笑一声：“不敢？朕看你倒是胆子大的很呐，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算计朕？！”皇帝脸上浮现些许狰狞的神色，五福恭恭敬敬的磕头：“陛下，奴才不敢，奴才打小跟在陛下身边，一生荣辱身家性命全系在陛下身上，且不说您是奴才的主子，以后奴才是要为主子殉葬的，便是现在，能为陛下解一二忧愁就是奴才最大的心愿了.......”皇帝冷笑一声：“且起来吧，日后也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才好。”五福低头：“奴才绝不会忘。”
沉默许久，皇帝这才问五福：“将你那个梦详细的与朕说说。”五福定了定神，知道自己已然过了眼前一关，捋了捋思绪这才沉稳的说起梦中的事情。皇帝捧着新倒的热茶，等五福说完许久，这才呓语般的说：“天下竟有两人同做一个梦境的事情？”五福没听清，于是问了一句：“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皇帝被打断了思绪，心里有些发堵，看了一眼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太监额头鲜血淋漓，身上又是水渍又是茶叶的样子狼狈极了，心里更堵，没好气的吩咐他下去好好收拾自己的仪容包扎伤口。待五福退出门口时，皇帝轻飘飘的说：“让你那个徒弟进来伺候。”五福恭敬的垂着头应了一声，嘴角极快的翘起又落下，变得面无表情。
五福退出御书房，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阳光底下小顺子正无聊的拿着树叶逗蚂蚁，五福咳嗽了一声，小顺子立刻丢掉了手中的树叶，开心的说：“师傅您来啦？可是要徒弟搀着您回去？”五福咳嗽几声打断了他的话：“小顺子，师傅要回去了，你要好好伺候陛下啊！”小顺子瘪瘪嘴巴：“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师傅你就不怕万一......”五福斜睨了他一眼：“嗯？”小顺子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我知道了师傅，那您路上小心，徒弟一准将陛下给伺候的舒舒服服！”五福意味不明的笑了，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转身走了。
等五福走出去，皇帝淡淡的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说道：“去仔细查查五福那个徒弟小顺子到底哪里来的，身后可有什么势力没有。就是有——也要给朕断的干干净净。”话音落完，许久没有动静，似乎皇帝只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