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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轻轻来过我心上 ...


  •   文◎茉遥
      【壹】
      陈驰向他那群狐朋狗友宣布他要结婚的消息时,他们如常喝酒玩笑,仿佛他刚才说的不过是天气。但半分钟后,喧闹的包厢陷入一片死寂,有人惊异到甚至砸了手中的酒瓶,陈驰闲适地靠在沙发里,扫一眼众人能够塞进一颗鸭蛋的嘴,满意地点头:嗯,这才是他们该有的反应。
      “卧槽!不是吧,夜店小王子居然要从良,主动踏进婚姻这座坟墓?!天上下红雨了?!”
      也有人表示庆幸,“这是好事儿啊!少了他这个扎眼的竞争对手,燕瘦环肥,左拥右抱,各种款的美女哥儿几个还不随便挑!唉,只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倒霉,要忍受他这个劈腿能劈出一个联合国来的花心大萝卜的迫害!”
      “滚你丫的!”陈驰毫不留情地戳穿,“就你还左拥右抱,要是本少不在,你以为哪个美女会来?”
      这不是假话,陈驰家境殷实,相貌俊美,身材比例堪称完美,这三条随便拎一条出来都能骗到不少无知少女,如今被他一人全占了,可想而知他在圈子里的受欢迎程度。
      总算有人神志清醒,抓住了重点:“阿驰,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情的始末,陈驰便头痛不已。
      他向来放浪不羁惯了,最恨被约束,所以痛恨一切阻碍他追求自由的东西,婚姻首当其冲。他女伴无数,有人图他的钱,有人图他的脸,他很清楚,也不在意,浮华人世,不过虚情假意,各取所需。
      他可以和很多人保持亲密的关系,但绝不轻言爱恨。“爱”这个字,对他来说意味着责任,他可不愿意担责任。
      可如今硬要将他拽进坟墓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软肋——他妈妈。他准备了一肚子借口来抗拒,却在陈母声泪俱下的一句话里败下阵来:
      “你从前荒唐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打算就这么荒唐一辈子?你今年都30了,还有几年能折腾?和你同龄的生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是想让我到死都抱不上孙子吗?”
      没办法,为了安抚老母亲,他只能硬着头皮赶到指定地点和指定对象相了一次亲。看到那个女人时他简直恨不能晕过去,敢不敢再土一点?!
      毫无个性的马尾+过时的衣着+土得掉渣的黑框眼镜+晾衣杆似的身材,她那个名字,叫什么,薛灵,简直和她这死气沉沉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良好的涵养支撑着他不能倒下,他敷衍地和她交谈,只希望这次之后再也不见。可他万万没想到,陈母仿佛鬼迷了心窍,非逼着他娶这个土老帽,只要他一说“不”,她就有随时心脏病发的架势。
      作为一个孝子,除了从命,他还有什么办法?
      只是肠子都快悔青了,哪怕是迟早要进坟墓,他也得提前给自己找一块风水宝地,修得风风光光,再择个良辰吉日入土为安,不然也不至于临了被黄土随便一埋……

      【贰】
      都说女人穿上婚纱时最美丽,果不其然。
      虽然伴娘希瑞一向觉得薛灵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但此时的薛灵,美得有生气,仿佛真的决定将一生就此托付,这才让她担忧不已。
      “你真的决定嫁给他了?你们才见几次面啊!”
      薛灵将婚纱上的一处褶皱抚平,“我都28了,迟早要嫁人,而他,是个不错的对象。”语气轻描淡写,说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却好像在说天气。
      “不错?!你确定?!”希瑞仿佛听到本世纪最荒诞不经的笑话,“你口中这个不错的对象可是各种风月场所的座上宾,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好女孩对这种人可是敬而远之的。阿灵,别告诉我,你喜欢他。”
      “至少我不讨厌他。”妆容已近收尾,薛灵看着镜子,轻声说:“何况他妈妈,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话到这里,希瑞就明白了。阿灵父母早亡,没享受过多少爱,因为贪恋家庭的温暖而让步,这的确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作为朋友,希瑞只能祈祷她这个决定没错。
      到了迎亲时间,婚车却迟迟没来,薛灵看着希瑞不停打电话催促,回想起选礼服那天,刚进店没几分钟,那个人就找借口开溜了,他,应该很不想结这个婚吧?
      希瑞气冲冲地挂上电话:“一个小时前就说在路上,现在还没到,又不是相隔千山万水,有这时间爬都该爬到了吧。他们家不是财雄势大么,这点疏散交通的本事还没有?!”
      薛灵笑:“北京的路况你不是不知道,真正堵起车来,可不是比龟速还慢么?”
      “最好是堵车不是出车祸!”希瑞恶狠狠地骂完这句,却见薛灵一脸淡定,惊讶:“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得,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希瑞摩拳擦掌,暗道这次不让你掉层皮你还真当我家阿灵是好欺负的!
      一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身影走近,希瑞立即冲上去,“你就是那什么陈驰?要想接新娘,先……”
      还没说完,被来人打断:“我家少爷还在选礼服抽不开身,让我先来接少奶奶。”
      靠!敢情迟到这么久,来的还是个下人?!

      真实情况是,陈驰在狐朋狗友为他举办的葬礼,哦不,是告别单身party上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是陈母动怒亲自把他抓回来,他睡死过去都有可能。
      陈驰头痛欲裂地赶到婚礼现场,婚车也刚到,他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上前请薛灵下车,让她挽住自己的手,不经意一瞥,头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容让他呼吸漏了一拍:这女人打扮一下,还算对得起人民群众嘛!
      婚礼正式开始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小时,满座宾客傻等半天,却个个笑逐颜开,原因是为了维持宾客高涨的热情,陈家准备了百分百中奖的丰厚大礼,原本参加婚礼都是要随份子钱,结果他们半分没掏,还大赚一笔,能不高兴么?

      【叁】
      婚后,陈驰得以从陈家老宅搬出去,他特地选了离老宅最远的一套公寓居住,借此脱离陈母掌控。
      少了母亲的监督,他又按捺不住要出去逍遥。薛灵恪守妻子的本分,每次他出门都会问一句“去哪?”
      他大多不回应,偶尔被问得烦了就大吼一句:“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我妈喜欢你,我就会接纳你,要想让我喜欢,先去整整容吧!”然后摔门而出。
      薛灵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息出声。
      陈驰并不是一个恶劣的人,虽然很多时候内心不屑,但面上不会表现出来,这次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他也有些意外,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平心而论,薛灵也不是真就如此讨厌,确切来说,她是非常会照顾人的一个人,很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不然也不可能哄得他挑剔的老妈死心塌地;外貌的话,打扮一下绝不比任何人差,只是瘦了点。
      为何他在她面前完全保持不了风度?要是惹恼了她,她跑去老妈那告状怎么办?
      陈驰不擅长思考,此刻想这么多头有些痛,恰好一个辣妹蛇一般地缠过来,娇声说:“矮油,陈少,干嘛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一起来跳舞嘛!”
      于是他精虫上脑,一搂美女的小蛮腰,烦恼啥的统统丢到一边。
      凌晨三点,他满身酒气地回到家中,却发现薛灵端坐在客厅里,穿着一身鹅黄睡衣,长发柔顺,面容清秀,身材纤细。她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陈驰冷笑:特地在这蹲守,想吵架是吗?来吧!
      薛灵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有血丝,沙着嗓音问:“回来了?”
      陈驰一扯领带,扬起下巴:“怎样!”
      “回来了就好。”似没察觉他言语中的挑衅,薛灵只温柔地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还是想先洗澡?我替你放热水。”
      这么殷勤?!他立即说:“别想了,我不会碰你的!”
      薛灵愣住,看着他,眼中慢慢透出无奈。他被这样的眼神搅得心里发毛,扔下一句“我困了”便逃回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听见外头窸窸窣窣,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等渐渐没了声音,他推门而出,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借着月光,他看见桌上放着一碗东西,清新的气味让他一下就辨认出来是醒酒汤,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觉得难受就喝了再睡吧。
      他看着那行清秀的字,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
      第二天醒来,薛灵已经去上班了,他昨天换下的脏衣服已放进洗衣机,餐桌上还摆着早餐,不算丰盛,但很家常。依旧有一张纸条——宿醉可能会胃疼,空腹对胃更不好,要记得吃早饭!
      他摸了一下,还是温的。洗漱完毕,从不吃早餐的陈驰竟乖乖坐下,就着那清粥小菜,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点评:嗯,勉强可以入口。

      此后都是这样,无论陈驰多晚回去,总能看到薛灵在客厅等他,厨房还煨着解酒汤,第二天醒来桌上照例摆着早餐,脏衣服已洗净晾好。
      有一次他回去,薛灵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肩膀单薄得让人心惊,旁边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窗口上有一篇编辑完成的新闻稿,他恍然想起,她是记者,每天工作这么辛苦,还要腾出时间来做家务;睡眠时间不够,还坚持等他……
      窗户没关,凉凉的晚风吹进来,似是觉得冷,薛灵瑟缩了一下。
      他心中一软,微微俯身,抱起了她,果然如想象中一般,轻飘飘的,没几两肉。不知怎的,隐有怒气上涌:她每天都在干什么,怎么会瘦成这样?!
      他要将她抱回房间去睡,走到门边,下意识地想要踢开,但怕惊醒怀中人,只能耐着性子轻柔地启开门锁。
      然而这样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她,薛灵迷蒙地睁眼,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四目相对,陈驰大窘,“你别误会啊!我……我只是……”
      薛灵轻笑出声:“嗯,我知道。”
      看到她的笑容,他更加郁闷: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却是认真地说:“我们是夫妻,其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下,陈驰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气氛尴尬无比。
      最后还是薛灵挣脱他的怀抱,站好,轻声说:“解酒汤在保温桶里,你喝了再睡吧。”

      【肆】
      终归人心是肉长的,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薛灵也没怎么干涉他的自由,于是关系逐渐融洽。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聚会回来,发现她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里,旁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
      她看到他,眼中绽出光芒,舒了口气:“还好终于等到了。”然后拖着行李箱就要出去。
      直到她打开门,他才问出她经常问而自己很少回答的那句话:“你去哪?”
      她转过头来,说:“哦,XX地震了,报社派我去现场采访。”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她赶忙接起,一叠声的道歉,“主编,实在抱歉,我马上过来!”
      新闻讲求时效性,一刻耽误不得,她却执意要等他回来再走。
      合上手机,她柔声叮嘱:“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少喝点酒,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
      直到薛灵的身影消失很久,他才想起,他还没问她何时回来。
      那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分开。
      没人约束,陈驰原以为他会过得很开心,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出去疯玩,喝到吐也没人给他煮解酒汤;脏衣服送去干洗店,却少了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早上起来餐桌上空荡荡的,胃病犯了也没人送药;出去寻欢,再烈的酒喝到嘴里都索然无味,再漂亮的美女到他眼前都会幻化成薛灵的脸……
      一切太过反常,他十分恐慌。
      这种反常只能在每天和薛灵简短几分钟的通话中得到缓解,还有在报纸上看到署了她名字的稿子。于是他每天的活动就是看报纸,打游戏,然后等着晚上通电话。
      有一天,他在睡梦中被一阵铃声惊醒,电话里告诉他:薛灵在采访时,余震来袭,她本可以安然逃出,但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被坍塌的房梁砸中,生死未卜……
      那一刻,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去,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想尽他所能留住她。
      他连夜让助理买到XX的机票,因为地震,航班减少,他深夜对着电话失态大吼,直唬得对方联系了一架直升机将他送到目的地。
      地震中伤员太多,医院床位告罄,根本腾不出人手和场地来为薛灵动手术。他又是一场雷霆大怒,就差没闯进急救室把正在做手术的医生扯出来。
      重伤的薛灵艰难地睁开双眼,拉住他的手,对他轻轻地摇头,唇角微微掀动,似乎有话要说。陈驰急忙俯下身去,却听她用微不可闻、几乎是气声说:“你来了……就好……”
      他抱住她,心中恐慌一阵胜过一阵,声音颤抖的不像话:“别怕,阿灵,别怕,我在这里。我们现在就回北京,那里的医生医术高明,你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

      薛灵最终化险为夷。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陈驰坐在病床前替她削苹果,想起之前的惊险,仍心有余悸:“你本来可以逃出去的,为什么要回去救人,你难道不怕死吗?”
      “怕啊,”薛灵接过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慢慢道:“可是那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死……”
      她说这话时,脸上皆是怜爱的神色,让他不能逼视。她似乎,很喜欢孩子。
      薛灵住院的时候,陈驰都在医院陪着她。但这过程是极其无聊的,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最后就成了薛灵上网浏览新闻,关注灾区动态,陈驰在一旁打游戏。
      他新下了一款益智游戏,有一关老过不去,不由恼怒地摔了PSP,骂道:“什么破游戏!”
      薛灵忍俊不禁,朝他伸手:“我试试?”
      陈驰哼哼着把PSP递给她,只见她接过以后,蹙紧了眉,心情不由舒畅了些:看吧,我就说这游戏根本就不是给人玩的!
      她阅读了一下游戏说明,很快就上了手,陈驰看着她十指轻扬,阳光洒在她脸上,侧颜恬静美好,心不由跟随轻舞飞扬。
      “好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
      陈驰如梦初醒,接过PSP一看,纳尼?!全部通关???
      “其实很简单的,只需要动一点脑子。”薛灵体贴地为他讲解,“你看,像这样……”
      陈驰怒了,这是变相地说他没有脑子吗?!
      “不用你教!刚才是我没进入状态,这回我一定破纪录!”
      薛灵看着他气鼓鼓抱着游戏机,誓要抗争到底的模样,无奈地笑了起来。
      太阳渐渐西斜,陈驰与游戏的战斗也进入尾声。终于,通关的音乐响起时,他激动地不能自已,一把抱住薛灵亲了上去。
      “吧唧”一下,两人都愣住了。片刻后,他猛地放手,尴尬地说:“对不起。”
      似是下定决心,薛灵拉住他的衣摆,让他俯下身来,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脸颊蓦地染上一层绯色:“阿驰,我说过,我们是夫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柔软的触感让他久久不能回神。薛灵顿了顿,满含期盼地望着他,“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陈驰心乱如麻,支吾半天:“我……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他神色,薛灵明白了几分,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沉吟许久,攒出一个温柔的笑:“没关系,你慢慢想,想明白了再告诉我。”
      “嗯。”他含糊应道,“啊!到饭点了,我去给你买吃的!”
      不等薛灵回答,陈驰就拉开病房门跑了出去。
      而她,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苦笑:终究,还是操之过急了么?

      【伍】
      陈驰没有去给薛灵买晚饭,而是打电话交代了助理,而自己,慢慢走进了常去的一家娱乐会所。
      熟人同他打招呼:“哟,陈少,好久不见了!”
      他敷衍地回了一个笑,继续思考着他没有回答出的那个问题。
      他对薛灵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喜欢?不喜欢?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离近了,他惶恐;离远了,他不安。他想每天都能看到她,却害怕突破最后那道防线。
      他在包厢待了一晚,天亮后想起今天是薛灵出院的日子,又急急忙忙地赶去接她。
      他离去后,她一夜未眠,脑中翻来覆去皆是他仓皇的神色和回避的眼神。第二天看到他,仍对着他温柔的笑,仿佛昨天的尴尬不存在。他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
      可终归不能一直装下去。
      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关怀更加无微不至,几乎渗透在方方面面,他害怕这种离不开她的感觉,只能找各种理由来回避她,用声色犬马来麻痹自己。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十分善解人意,知他有烦心事,便用他们约定俗成的法子给他解闷。
      一群环肥燕瘦的姑娘中,有一张脸格外清纯,与这灯红酒绿的气氛格格不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水一般澄净,怯怯的眼神惹人怜爱。
      陈驰醉意熏然,不经意地看过去,她小鹿般惊惶的眼神竟一下撞进他心底,彼时心旌神摇,意乱情迷。
      露水情缘,第二天太阳出来就该烟消云散。但陈驰看着女孩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样子,打发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女孩说她名叫苏荷,是个家境贫寒的艺校生,昨天是她第一次去夜店,没想到就遇到了他……
      她说这话时,低眉顺眼,含羞带怯,可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么?
      陈驰心动迷离,竟决定金屋藏娇。像每一只偷腥的猫,他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苏荷的存在,平日仍和薛灵相处,隔三差五就去会一会秘密情人,周旋于两边,自以为天衣无缝。
      但他忽略了,女人在这方面是天生的侦探,更何况薛灵是记者,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嗅觉。
      那一天,薛灵发了高烧,医生替她打点滴时,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开始坐立不安,一会查看滴液速度,一会跑出去询问医生还要打多久。
      薛灵忍不住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啊?哦,也没什么大事,我一个发小遇到了点麻烦,让我过去看看。没事儿,等你打完了我送你回家后再过去。”
      他不是一个善于谎言的人,薛灵感受到他眼神中的闪躲,竟是慢慢地笑出声来。
      陈驰一脸莫名,却听她平静地说:“你过去吧。”
      “那你呢?”
      “你让司机来接我就行。”
      他犹豫片刻,重重点头:“好。”
      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薛灵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希瑞,你帮我联系一个私家侦探。”

      【陆】
      希瑞找的那个私家侦探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就把偷拍到的照片寄给了薛灵。
      看着照片上那亲密依偎的一双俪影,眉目间尽是情意,正如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哪怕是一次……
      薛灵盯着那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眶开始发酸发胀。
      她以为,他就像个贪玩的孩子,心性定不下来,但玩累了迟早会回家,她可以包容他之前的荒唐。直到赤裸裸的真相摆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原来,她终究不如想象中大度,看到他喜欢别人,拥抱别人,还是会介意,还是会难过。
      而他,从不怕她伤心难过,因为他不喜欢她。
      门锁转动,有人进来了。薛灵擦了擦眼角,急忙将桌上的照片收好,慌乱中,有一张飞了出去。
      希瑞俯身拾起照片,而后坐在她对面沉默地打量她许久,缓慢开口:“认识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瞧见你哭。”
      薛灵将余下的泪痕拭去,很快又有新的落下来。
      “我早就说他不是好人,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离婚吧!”
      闻言,她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希瑞激动起来:“他这样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她没说话,也不停地问自己,最后慢慢得出答案:不可以,因为舍不得。

      陈母心脏病突发时,薛灵正在采访,接到消息后慌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即赶到医院,陈驰也刚到。
      他六神无主,想去拉薛灵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躲过,陈驰的手愣愣地僵在半空,不知该作何反应。
      薛灵径直走到陈家管家跟前,问:“王叔,妈妈怎么会突然犯病的?”
      “今早有人寄了一沓照片来,老夫人看了以后生了大气,就……”
      “什么照片?”问这句的是陈驰。
      年迈的管家看看陈驰,又看看薛灵,表情为难,似难以启齿。
      陈驰不耐地催促:“说啊!”
      “是……是少爷和……和一个女人的亲密照片……”
      “胡说!我什么时候……”陈驰下意识就要反驳,触及到薛灵平静如水的目光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心中一阵惶恐:“阿灵,不是这样的,我、我……”
      又是这样小孩做错事的表情,薛灵想笑:“嗯,我懂。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一句话,便让陈驰失却了所有言语。
      这种惶恐的情绪在陈母醒来后演变成愧疚。陈母看到他,气得就要拔掉针管,要不是薛灵和管家在一旁安抚,医生的一番努力就要前功尽弃了。陈驰不敢上前,看着母亲斑白的两鬓和日渐凹陷的脸颊,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三十几年活得太不是东西了。

      这件事情后,陈驰似乎真的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不再游戏人间。他给了苏荷一笔钱,没有再和她见过面,并学着接管家里的生意,替母亲分担重任。
      薛灵最终决定当那件事没发生过,被希瑞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鼻子骂“没出息”,虽然做不到完全释怀,但她更看重以后。
      她想,她愿意等着他慢慢蜕变成长,直到完全敞开心扉接纳她的那一天。她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只要他回头,她总在这里的。
      她这么想着,直到有一天……
      那天晚上,他应酬完回来一身酒气,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薛灵负责一个重大新闻,已经连续几夜没睡好觉。
      看到此景,她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艰难地扶起他高大的身躯,她虽然不矮,但很瘦,将他搬到床上时,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身上皆是酒渍和呕吐之后的秽物,她大口喘气,平复了一下又替他脱下脏衣服,然后打来热水替他擦洗身子;煮解酒汤,服侍他喝下,他喝了又吐,满身狼藉,她又替他收拾干净……
      忙完这些后,薛灵已是精疲力竭。
      她坐在床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凝视他平静的睡颜,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着月光,她用手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似是觉得痒,他蹙了蹙眉,她温柔一笑,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薄唇边。
      他好像,从来没主动吻过她啊!
      不,印象中有一次,是在医院里那个平静的下午,他赢了游戏之后激动地抱住她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就那一次,她表露了她的心意,可回应她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住了他的唇……
      第二天醒来,陈驰头痛欲裂,撑着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衣物不知何时已脱去,而薛灵睡在他旁边。
      这对他而言,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心中半点旖旎没有,只有恐惧。他努力搜寻着昨天的记忆,依稀只记得唇上有过一阵柔软的触感,让他沉醉、贪恋。心中恐慌更深,他会不会,会不会……
      “你醒了?”薛灵此时也醒转过来,坐起身子看着他。
      “昨晚、昨晚……”陈驰看着她睡衣下单薄的身子,语无伦次:“你……我……你、你怎么……”
      薛灵望进他眼底,里面有很多种情绪涌过,她一一辨认,最后汇成一种——恐慌。没错,是恐慌,居然,是恐慌。逃避洪水猛兽也不过如此。
      原来,和她近距离接触,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啊!
      带着一种了然的绝望,薛灵慢慢道:“没有,什么都没发生,你放心。”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了出去。
      “你放心”三个字在陈驰脑中盘旋回荡,他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喉咙干涩,直觉要说些什么来留住她,那些念头在他脑中不过一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柒】
      当天,他们被分头叫回老宅。
      陈母坐在主位上,表情肃穆,陈驰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目光在陈驰和薛灵之间逡巡,最后定在薛灵身上,“阿灵,你们结婚也快两年了,肚子还没一点儿动静?”
      薛灵肩膀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没有说话,陈驰见状,抢着解释:“妈,我们……”
      “你闭嘴,没问你!”陈母喝道,他讷讷地不敢再出声。
      “我当初选中你,是觉得你这孩子懂事、沉稳,陈驰跟你在一起,耳濡目染的,也能成熟一些。这半年来,他的表现是比以前好了很多,我看着也很欣慰,但说句不好听的,我这把老身子骨,三灾八病的,也不知还能活多久,要是哪天去了,想着自己到死都还没抱上孙子,那就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薛灵将唇咬的发白,艰难道:“妈,是我无能。”
      “不是你无能,”陈母摇头叹息,“是我这儿子对不起你。”拿起电话,拨通内线,“老王,把她带进来吧。”
      片刻,一个粉裙的女孩低头跟着老王走了进来,陈驰瞧着那身形模样,依稀觉得眼熟。
      “抬起头来。”
      女孩听话地将头抬起,陈驰正好看清她的面容,登时愣住,“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怎么会在这,“陈母冷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苏荷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你却打算将她怎么办?”
      陈驰如遭雷劈,这才发现苏荷的肚子高高隆起,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薛灵的表情,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脸一瞬变得煞白,血色全无。
      陈驰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孩子不是我的!”
      一直沉默的苏荷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哭道:“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但也不是任人轻贱的!你用钱践踏我的尊严还不够,现在还要说这种话来污蔑我么?”
      “够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让空旷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陈母望着薛灵,蔼声道:“阿灵,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件事,我想听你的看法。”
      薛灵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鲜血淋漓。良久,有水珠滴落,打在羊绒地毯上,转瞬便消失不见。
      陈母见她这样,终是不忍,“好吧,你慢慢想,想明白了再告诉我。”

      回去的路上,薛灵将车开得飞快,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好几次都险些撞上前面的车,陈驰在后面跟的胆战心惊,唯恐她有不测。
      终于,车辆安全抵达,陈驰见薛灵下车上楼,都顾不上将车放回车库,便急忙跟了上去。
      “阿灵,我们谈谈!”
      “我累了,下次吧。”然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可他们一直没有下次,薛灵总能找到理由回避他,就像他从前回避她一样。
      这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正和一个女人翻云覆雨,攀至高潮时,房门被踹开,薛灵走了进来,见此情景,眼泪奔涌而出。
      他仓皇地抱着被子,想要解释:“阿灵,我,我……”
      她却不想听,转身跑了出去,他立即套上衣服,追上前去。
      可她跑得很快,他一直努力跟随,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他在身后不停喊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有所停留,但她似乎已决定不再回头,身影越来越远,就在她要消失不见时,一辆货车迎面驶来,巨响过后,满眼血红,他在血泊中抱着她痛哭失声。
      “不要啊!”
      他凄厉地叫喊出声,枕巾一片潮湿。
      窗外圆月高悬,夜凉如水。
      还好是梦,他松了口气,翻身下床,想去浴室洗脸,一出门,就发现不对劲,似乎少了什么。他心中微微恐慌起来,有种猜测亟待被证实。他光脚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看到薛灵的身影,手机也一直打不通,她的东西统统被带走,好像从不存在一般。打电话到报社,得到的回复是她早已办好离职手续,问及具体去向,却是一问三不知。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是客厅茶几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仿佛浑身力气被瞬间抽去,他瘫倒进沙发里。
      她走了,要永远离开他了。
      可是,怎么可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爱她啊!
      是的,他爱她,不知从何时开始。
      他一直不敢面对这份爱意,甚至愚蠢地想要回避,他以为不看、不想,这份爱就会慢慢淡去,殊不知,那个恬淡的女子,早已像春风一样,不知不觉渗透进他的生命里,吹开了他的心扉,溶进他的骨血,再也不能分离。
      一旦离去,便如腐骨蚀心般疼痛。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那纸斩断他们所有联系的离婚协议,满心惶然绝望,比上次目睹她受重伤命在旦夕时还要更甚。她说会等他想明白,如今他想明白了,她却走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生活过的痕迹统统清除,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是么?
      那一瞬,心中有种疼在无限制的蔓延,直至让他无法呼吸。
      电话响了,他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接了起来,“阿灵,阿灵,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电话那头却是陈母疑惑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了?我还想问你阿灵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陈驰愣了愣,像失去至宝的孩子一般绝望地嚎哭出声:“阿灵她走了,她再也不要我了!”

      【捌】
      三年后,阿富汗。
      这里常年动乱,百姓生活苦寒。
      薛灵终于实现了大学起就萦绕在她心间的新闻理想,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战地记者,奔走在第一线,将最真实的战况传达出去。闲暇时,她会去当地的福利院做义工,日子过得忙碌充实,她已很少想起那人。
      一个精灵可爱的小女孩扑进她怀里,糯糯地喊她:“薛灵阿姨,你终于来了,我们好想你!”
      小女孩名叫帕特,最喜欢黏着薛灵。
      她身后是一群高矮不一的小孩,他们都是战争中的遗孤,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过早承受伤痛,命运待他们不公。
      薛灵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头,温柔一笑:“是吗?今天有没有听话好好吃饭?”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童言稚语,将她的一颗心彻底融化。
      午睡时间到了,院长让护工将孩子们领回去,站到薛灵身边,一脸祥和宁静:“孩子真的是安拉派来的使者,在他们面前,任何过错都可被原谅。”
      “是啊,他们真的很可爱。”
      “薛小姐,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养一个?”
      薛灵微笑一滞,看着远方,轻声低喃:“是我福薄。”
      院长是个聪明人,见她这样,便不再多言。

      几天之后,薛灵带着大批零食玩具来到福利院,却发现孩子们已兴高采烈地分上了。
      福利院来了个新义工?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帕特看到她,眼前一亮,扑过来抱住她:“薛灵阿姨,什么是丈夫啊?”
      薛灵被这个六岁的小姑娘问得一愣,沉吟片刻,微笑回答:“丈夫就是等你长大后会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你慢慢变老的人。”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兴奋道:“那我长大了也想要一个帅叔叔这样的丈夫!”
      “什么帅叔叔?”
      “就是你的丈夫啊!”
      “啊?”薛灵一脸莫名。
      “啊!帅叔叔出来了,就是他!”帕特兴奋地指着门口,薛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触及到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俊挺身影时,霎时僵在原地。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呆愣的瞬间,陈驰已行至她面前,目光灼灼,眼中是压抑了五年的深情,炽烈而真挚。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像三年前那样消失不见。
      她离开后,他动用了陈家所有的关系网,坚持不懈地找了三年,终于查到了她的下落。那一刻,他激动得简直要落下泪来,恨不能立即飞到她面前。
      可真正踏上她所在的这片土壤时,他又胆怯了,他怕她忘了他,怕她终归是恨了他,怕她再不愿跟他回去。
      但所有的恐惧,都及不上再次失去她。所以,他终于站到了她面前。
      衣角被人拽住,帕特天真无邪地问:“叔叔,你说你是薛灵阿姨的丈夫,那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陈驰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蹲下,视线与她平齐,温柔地说:“因为叔叔做错了事,让你薛灵阿姨非常生气,她惩罚叔叔,和叔叔玩了一个天大的捉迷藏,叔叔找了她三年,终于找到了。”
      “找了三年啊!”帕特又摇了摇薛灵的衣摆,“阿姨,叔叔这么辛苦,你就原谅他吧!”
      辛苦?薛灵苦笑,小孩子的是非观果然单纯。
      已经伤心那么多次了,还要再错下去么?
      她摸了摸帕特的头,叹道:“你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后会明白的。”
      说完就要离去,陈驰惶恐地拉住她:“阿灵!”
      她用力,没有挣开,看了一眼那只紧抓不放的手,无奈叹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长大。陈驰,好聚好散,何必苦苦纠缠?”
      “可是我爱你啊!”陈驰失态大吼,只想将她留住。
      终于听到期盼多年的那句话,薛灵却不敢再相信,她摇头,“你果然不懂什么是爱。”
      迎着他愕然的目光,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离去。
      陈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
      她说他不懂什么是爱。
      看到她遇险,他害怕的不能自已;看到她难过,他愧疚自责的发狂;看到她离去,他觉得生命已没任何意义……
      若这些都不是爱,那谁来告诉他,什么才是爱?

      【玖】
      □□武装发难时,手无寸铁的百姓惊叫着四处逃难。而薛灵跟随各国的战地记者一起,主动朝危险靠近,坚守着职业道德,在这一刻,他们不惧生死,心中只有“传达事实”的崇高理念。
      摄影记者为了拍出最清晰的照片,不断朝炮火靠近,中弹时,他们首先护住的是相机——那里面有公众关心的事实真相,哪怕是用生命来守护也在所不惜。
      薛灵看着同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擦干眼泪,重新站起,用镜头记录下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一个□□士兵发现了她,愤怒地将枪口对准她。
      她心下一凉,觉得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选择做战地记者,就等于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心中没有害怕,只有坦然。
      这辈子33年,虽然短暂,却很充实,唯一遗憾是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过死前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上天待她不薄。
      怎么又想起他了?
      都说人死前想到的才是最真实的感受,原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没能将他从心上割舍。
      罢了,承认吧!她从不是个薄情之人。
      她闭上眼,听见扣动扳机的响声,胸前一片湿润,预想中的痛感却没传来,猛然间,她被箍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蓦地睁眼,却看到陈驰对她温柔一笑,唇边有血不断涌出。
      她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数九寒天坠入冰窟,眼泪止不住地滑落,颤抖着唇,梦呓般低喃:“你为什么要来?”
      很快,一群黑衣保镖蜂拥而至,持枪将他们护送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外面依旧是枪林弹雨,而这里,寂静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陈驰俊秀的脸上血色全无,神色却无比温柔:“来告诉你……我爱你……”
      薛灵抱着他哽咽失声:“傻瓜,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是傻,所以才会错过你……”他抬手抚上她光洁的脸,划过一片血痕,唇角微掀:“阿灵,回到我身边……”
      薛灵用力点头,泪如雨下:“可是,你要死了,对不对?”
      “你在这,”他的身子渐渐沉了下去,满足地合上双眼,“我不舍得。”
      他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在这,我不舍得。
      可他最后,还是不负责任的,彻底舍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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