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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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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
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之水里,四面八方,隔绝我通向你。
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埃姆朗萨罗希
二000年九月的一个深夜,舒雅又一次梦到了故乡,梦里江边小镇上的青石板路一直飘到了天上,她沿着天梯一级级地走,在云山雾绕里找不到去处,迷惑间,一束光从云雾间划过,伸手去抓,居然天梯踩空,穿云逐雾地往下掉,惊恐万状万念俱灰中,水泥地在接触的瞬间,却变成碧绿透澈美到极致的江水,她掉入其中,如游鱼入海,畅游穿行。她欢欣大笑,把自己笑醒了。
月光把窗子投影在床上,舒雅抬手摸自己的脸,窗格在她手臂上慢慢划过,恍然一只手抚摸着她,她又有些惊,定神看屋内,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屋里的腊梅的确阵阵芬芳香气弥漫,月光也如水疏影横斜,竟不似真实而似梦境。原来庄周梦蝶,真有其事。
她坐起来,窗外的银杏在冬日里枯枝横斜,如沉寂深夜中的一只竹笛,无声吟唱,吟唱冬日的凄寂。
多少年没回故乡了,多少年没想故乡了,多少年没梦故乡了,怎么今日就梦到了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白天她一直上班,电话、谈业务、签合同,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下班开车回家,左宇出差在外,不在家吃晚饭,她也就慢慢开。
高楼林立,车道上车流如织,人流在车旁、楼宇和街道间穿梭,黄昏的光是花雕酒洒了,黄澄澄地漫天飘,飘得整个城市恍若梦境,浮游在酒里昏昏地醉,又带着酒的醉意摇晃。舒雅在白日忙碌中无法顾及的情绪狂潮喝着昏黄暮色,初上华灯调出的鸡尾酒,格外地惆怅酸软,就走神了。也就付出了代价,和前面的车追尾了。
车哐当撞上,她悚然尖叫,完了,要被左宇骂死了。刚买不久的车,左宇的最爱,叫他如何不骂她!
她茫然下车,看自己的车头抵在前车上,万幸只有一点漆划,抬头看见车上下来的人,熟得不能再熟,生得不能再生,还是那个身形样貌,可又不是那个身形样貌,昔日他总有些羞涩腼腆,女孩子一样羞涩腼腆,和她在一起,弓腰驼背地做,只会为她做,做了连她对他说谢谢,他都觉得害羞。现在他身形直拔却不僵硬,眼光平视沉着,把别人看羞。
她脸红如血,他看着她,车流人流继续流转,他们两人成了天地人潮中的障碍。他轻笑,“只有你那么笨。”
他看她的车,自作自受,只是还好。自己的车后面硬,也没什么。他把车开到旁边的弄中,她跟着也停下来。弄旁是寺庙,倒安静,红墙黄瓦地立在他们身旁,墙里竹枝在光影中跳舞,投到墙上斑驳地陪着他们重逢。隔了十年的重逢,如此伤筋动骨又如此浪漫唯美,和他们的故事一脉相承,和庙里的祈求一样,永远悲欣交集,难分难舍。
他点上烟,她贪婪地看他,看在梦里让她哭了十年的脸,怎么就那么爱,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