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名人形外挂的自我修养》渭轻尘

55、匆匆

　　虽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卫承影还是让它们仅仅存在于了自己的内心——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还是“卫承影”，所以就不要再胡乱搅和了……他的脑子和精神体已经够乱的了，不需要更乱了。
　　——要知道，自从他死过一次之后，他这整个人就废了，既没有目标也没有存在，根本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到了现在他再失去自己作为“卫承影”时的坚持，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浑浑噩噩的日子已经够多了，到了现在，他只想好好的保有“自己”的存在，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也不可能更糟了……虽然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天道”都会让事态变得更糟来打脸……
　　……算了算了，他自己立的Flag，只能由他自己来扛，至于其他的那些，比如它到底能不能成……那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在意。
　　——左右他要的都只是利益，那么其他的一切……自然都是可以无视的。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做什么操心那么多。轻轻的摇了摇头，卫承影再次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孩。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现在就把这个人给丢掉啊……感觉自己就像是抱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在怀里，谁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炸的粉身碎骨……
　　虽然暗说把他养熟了可能会有好处，可是谁知道暗定义的那个“养熟”的标准是什么！万一他没能把这人养熟，反而让他反咬了自己一口可怎么办？
　　要知道赐族（其实主要是指异能者之类的后裔）跟道统之间那可真的是水火不容，见了面就要死掐着对方不放……啧啧，为了坑对方一把，那可真称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死了都要拖对方下水，各种的丧心病狂寡廉鲜耻……
　　更何况，他怀里的这个可不是那些不成气候的修真者，而是正儿八经的阐教三代弟子，仙位卓绝的……那谁。
　　——好吧好吧，他承认他有心理障碍，以前不知道他就是莲生的时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熟人，而且人家还曾经尽心尽力的帮过他，就算他再怎么没心没肺利益至上，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背后捅他一刀吧？
　　要是他那么做了，可不就成了一只白眼狼？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过“良心”那种玩意儿，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还是很不愿意给人留下那样糟糕的印象的。
　　毕竟他还要给很多人以身作则……就算那些人的三观都微妙的歪了，他也不能就那样破罐子破摔啊！毕竟是他从小捡回来养大的孩子，就算不能跟对他弟弟那样的亲密……
　　哦，抱歉他忘了，那些孩子都被他给杀了，因为挡了他的路……尼玛，这样说起来，他的三观真是歪倒没边了啊！幸好他离开他家弟弟离开的早，要不然，他家的宝贝弟弟铁定也要被他给养歪了……
　　呃，等等这不对啊，他跟那几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是相当短的吧，怎么就把他们的三观给带歪了呢？明明跟他在一起待了更久的他家弟弟的三观还是很正常的……是他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还是他根本就不适合带孩子？
　　卫承影有些苦恼，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再次跑偏了。
　　——好吧好吧，关于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可以以后再说，毕竟他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有后代的，所以这些问题就不重要了……
　　更何况，他现在更应该关注的是他怀里的这个……呃，伪小孩？嗯……好吧，他现在大概是真小孩，因为他现在的心智是真的不成熟……
　　科科，这可真是他见过的最糟糕的游戏方式了……养成系吗？可是他对自己的教育方式真心没有信心……不会再养出一个三观歪掉的吧？
　　可是人现在变成这样完全就是因为他的失误，就算他的脸皮再厚，也不好装什么都看不见……
　　不不不，等等等等，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他自己怎么完全理解不了？唉唉唉，这混乱不堪的思绪哦……他觉得自己这完全就是要废掉的节奏，可是却完全没有补救的办法……
　　感觉去找个地方睡一觉比较靠谱，可是他好像还有事情要去找客栈老板……可是那是什么事情来着？他忘了。
　　正这么想着，门开了。
　　——等等，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卫承影的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只披着一件外袍就匆匆过来开门的客栈老板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人气息有些紊乱，可是看到卫承影的时候却迅速的镇定下来，然后侧身让开一条路，露出身后的一片昏暗。
　　“……”卫承影沉默的看了看那一片黑暗，鼻间萦绕着一种混合了檀木熏香的甜腻，莫名的让人心情压抑。
　　——也许这时候转身走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卫承影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那个孩子，然后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脚迈入了那一片黑暗。
　　那客栈的老板随后进门，顺手合上了房门，隔绝了走廊间微弱的烛光。
　　黑暗中不知是谁的脚步声响起，手掌抚过点燃了室内唯一的那盏灯，碧色的火苗蹿起，阴森鬼魅，更衬得那人脸色苍白似鬼。
　　“……”卫承影下意识的遮住怀里那孩子的眼，然后盯着那人身上只是匆忙合拢的衣襟看了一回又一回。
　　——他是被人类养大的，所以作为“卫承影”时，对很多的事情都不敏感，也不想知道，可是现在……
　　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虽然这“正确”一说本来就只是虚妄。
　　但还是有些悲哀。
　　卫承影想到这里收回了视线，没有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想去看，径直就道：“——我需要一些精灵族的资料。包括生命树。包括它为什么要孕育两名继承人。”
　　——他撇开了视线，不想去看那人的脸。
　　房间里稍稍沉寂了一下，檀木熏香的味道渐渐散去，只剩下带着淡淡血气的甜腻，被修斯说“与他交谈了很久”的“哈伯瑞特”沉默的走向一旁的书架，熟练的找到了一份记载，抬手拿书时没有束好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心口处一道一寸长的狭长刀口，皮肉外翻，看不见血色。
　　——这感觉糟糕透了。
　　卫承影低下头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恍恍惚惚如坐针毡。身后的那人沉默不语，安静的与影子无异。
　　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压迫。只不过待在这里，总会让他内心的那一点点歉意无限放大，尤其是在余光扫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之后。
　　而另一边的“哈伯瑞特”将书拿在手里后便翻了翻，确认内容无误后回转，一点都不避讳的将容貌展露在卫承影眼前，根本就不在乎被他知道自己的“满口谎言”。
　　——其实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从来都没有几句实言。更何况，挑明了说……又对谁有好处呢？既然对谁都没有好处，又何必非要损人不利己。
　　其实这样也蛮不错的。你不问我，我不问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交易，所以也没有什么感情掺杂，做完之后要算账也容易，是亏是盈的都在明面，不像其他的那些，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算到最后一场，连欠条都能打成账本。
　　接到书后卫承影习惯性的想要说一句“多谢”，然而话出口前却硬生生的改了话头，最后出口的就是一句：“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东西直接舍弃就可以了。”
　　他不知道这一句话到底是在对谁说的。是他们还是他自己。
　　执着于过去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可惜的是他自己却完全走不出去——也没有人会给他机会让他走出去。
　　也不知道是哪份传承里的记忆，提到过“哈伯瑞特”的意思是“混血”或者“杂种”，算起来，在如今的词典里，这种释义绝对算得上是辱骂，可是在他们这一族里，这个词汇却是“自由”的代名词。
　　——很可笑对吧？可是偏偏就是如此，就像是世界给他们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有权利离开的，偏偏就是他们。
　　只是如今这也没什么意义了。终归是他想的太多，也许这一切早就已经变了模样，毕竟那个时代到现在差了太远，远到很多东西都已经是沧海桑田，而他追忆的不过是自己曾经的辉煌，沉迷过去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卫承影唇角露出了一点苦涩，心里却是一片坦然，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萎靡不振。
　　而哈伯瑞特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似是而非的若有所指：“——大人，您该回了。”
　　身后的客栈老板微微侧身，手搭在门上像是在等卫承影做出决定，也是依旧不发一言。
　　“……”卫承影没有回答，然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孩，瞳色淡漠没有回头。
　　——空气里甜腻的香气越发浓郁，就像底下丝丝流淌的阴冷血气，一点一丝的化开后融入骨血，很难说是馈赠还是诅咒。
　　“——灵珠的本体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恐怕就没有时间了。”又等了一会儿，客栈老板的声音低低响起，是陈述的语气。
　　——灵珠、灵珠。
　　卫承影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纠结全都成了笑话。作为“卫承影”时什么他都不知道，所以也只能被算计，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到了如今还是如此。
　　——他果然就是一个笑话，除了娱乐大众，并没有其他的意义。
　　“啊，说的也是，那你们……”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勾了勾唇，想说的话到底卡在了喉间。也许他本来就不应该这么感情泛滥，“普里斯特”的洗脑功力他早该明白，除了沉默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么我便告辞了，谢谢你们的书，早些休息。”拿着书将怀里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卫承影转过身去，客栈的老板替他将门打开，从外面透进了几缕温暖的烛光。
　　“——还有，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喝酒。”抬脚踏出房门的瞬间，卫承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很难理解，但是他知道里面的那两位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明白了也没用，他们既然还留在这里，就不可能听信卫承影的话语。
　　有的时候“死忠”就是这样麻烦的东西，“遗老遗少”什么的，始终都说不清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是囿于过去，无法得到解脱。
　　卫承影站在走廊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拿书的手松开，便见它径直化作了一道光盘旋，然后消失在虚无。
　　怀里的灵珠还在睡，也不知道是白天青光的后遗症还是刚才空气里的甜腻香气，总觉得他的年纪好像又小了一点，安安静静的很是让人心酸。
　　——如果有可能，真想马上就把他给扔掉啊……一出了客栈老板的门，就立刻又不正经起来了的卫承影如此想到，表情相当的遗憾。
　　可惜他惹不起莲生。也没有必要惹。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虽然他并不能确定，那条“战线”到了如今，是否还是存在。
　　算了，他还是别想这么多了，回去睡觉吧。耸了耸肩，卫承影撇了撇身后紧闭的房门，抬脚欲走：“……”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元素波动，卫承影的神色颇有些微妙——这是……修斯和维克多打起来了？抬眼朝元素波动的源头看了看，卫承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他们日常的撕逼而已，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算了他还是别管了，直接回去睡觉吧，天色已经很晚了。
　　回到房间，把怀里的孩子放下，卫承影吁出一口气，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话说那些个人的反应也太快了，他刚说了自己不喜欢酒，这边给他的饮料就换了。不过……算了，反正怎样都无所谓，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这样想着，卫承影捏着杯子站到了窗边，遥遥的向外眺望，夜幕之下只能看见起伏的山峦，匍匐躬身的蓄势待发。
　　——明天就离开这里吧。卫承影拿着那杯水想到，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缕残像，定睛看过去时就发现那是一只蝙蝠样的生物。
　　蝙蝠……见鬼的蝙蝠啊这是寓鸟好吗？！卫承影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传说中豢养在家就可以预防血光之灾、兵戈之害的灵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极是无奈的伸手把那个小东西招过来，卫承影伸手点了点它的额头：“好啦，快离开，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呼——
　　？！
　　卫承影骤然回头，从背后袭来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
　　“……”什么……都没有吗？看着身后空空荡荡一派安然的夜空，卫承影有些迟疑。
　　停留在他掌心的寓鸟忽然低头扑闪了一下翅膀，一阵烧灼的刺痛便从卫承影的掌心袭来。
　　——烧灼？不对，这不是寓鸟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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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空旷的风拂过大殿，卫承影怅怅然睁开了眼，那人迎面走过来，一副毫不掩饰的鄙视神情：“一个‘天讦’居然比我还要晚的醒过来，你倒也真是不嫌丢人。”
　　卫承影愣怔了一下，这才找回了自己的记忆，然后就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办法啊，那东西被丢的太远了，要找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哦，这么说起来，你拿到了？”那人挑了挑眉，神情却是笃定。
　　“嗯。”卫承影微微颌首，右手一翻取出了那本大部头黑皮烫金的古籍，火焰灼烧过后，就只剩了薄薄的一册，面白无色。
　　“——就是它了，传闻之中的《王者之书》。”
　　“哦，拿到了就好，那我们走吧，这地方太让人胆寒了。”那人随意的瞥过卫承影手里的书册，如此说道。
　　“好。”卫承影反手将书收起来，起身随那人离去，身后定格的战场玻璃般破碎，簌簌剥落后只剩幽邃的黑，就像那些被抹掉的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