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狸》乌鱼子墨

37、燕静秋的招财猫6

　　太阳逐渐升高，燕静秋的鱼篓还未装几条鱼，江面上已经有渔家满载而归。

　　那些都是几十年江上讨生活的老手，捕鱼是拿手的手艺，都靠着第一船鲜鱼到码头去卖个好价钱。过了晌午，城里的酒楼酒店采买好了，这鱼可就价贱了。

　　余二是个四十多的汉子，常年在江上来往，斗笠下的一张脸饱经风霜。

　　不过他身手很是矫健，手中篙轻轻一撑，小舟在江面上划出去老远。

　　今天，他船上载了不少时兴的河鲜，尤其脚边木桶里那几只清水蟹不得了，最大的足有六两重！

　　六两的母蟹，也就是他余二独一份儿！拿到城里的酒楼去卖，能有两三百文进账，好买两斤肉回家给婆娘孩子解解馋……

　　余二哼着歌儿撑船，瞧见岸边有个小少年持着钓竿，模样还挺认真，心里好笑：这天儿水凉，偏还选个江北面的阴凉地，鱼都往暖和处找食儿去，他哪还能钓到几条鱼啊！

　　他张开嗓子，隔着一段江面喊道：“喂——莫钓嘞——”

　　钓线轻动，燕静秋眼疾手快地一拉——鱼钩下空荡荡的，鱼饵没了。

　　燕静秋收起钓竿，站起来往喊声处看去，不疾不徐扬起声音回道：“船家有何指教？”也没怪人家把鱼惊跑。

　　倒是云狸，见到手的鱼跑了，不满的朝那人喵叫一声，被燕静秋摸摸头安慰。

　　片刻时间，船家划近过来。

　　余二眼睛利，看见他身后的小鱼篓，顿时笑道：“小郎君，你在这可钓不着鱼。”又见他带只漂亮的小白猫钓鱼，心想恐怕是图个好玩来了。

　　燕静秋见这人没什么恶意，便拱手问道：“可能请教一下是为何？”

　　余二如实相告，又哈哈笑道：“小郎君是读书人吧？你有所不知，这钓鱼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地方、鱼饵都是有讲究的，不是老手都不晓得。你瞎甩根竿子那不是浪费时间么！我敢打一百个赌，你就是钓一晌午，钓一天，这篓子也装不满！听我的罢，快些回家读圣贤书去，江边风冷，小心生病啰！”

　　余二虽是好心，但话间也流露出“你们这些外行人不行啊”的轻视来。

　　云狸嗤笑，很不服气：“哼，你们这些凡人懂个屁！”不过听在两个凡人耳朵里，就是一串气势汹汹的喵嗷叫。

　　燕静秋倒不生气，仍拱手道谢。

　　他觉得人家说得没错，再钓下去也收获不大，不如收拾了东西去码头，跟从前叔叔那样捡些便宜的小鱼小虾拿去卖，好歹能挣点家用。

　　“小事罢了。”余二摆摆手，暗自觉得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可真讲礼，“我还赶着去码头呢，这不，今儿江神照顾，捞着这么大一只蟹！”撑篙的工夫还拎起那只六两蟹给燕静秋看。

　　云狸在神界的时候，吃的海味珍馐数都数不过来，这么点寿命的螃蟹他瞧不上，哼一声就转过头。

　　燕静秋看它一脑袋神气，忍不住笑了笑，又摸了摸云狸耳朵。

　　余二把船都撑出几丈远了，看见那头的小少年正在收渔网，不由得多看几眼。不过肯定也网不到几条鱼，这大鱼啊，只有江心水深处才能捕到。像他这样的外行人，不行。

　　余二看着小少年刚把渔网拉出小半个头，动作挺费劲，心想读书人长是长得好，就是力气不够哦。

　　云狸摇着尾巴给燕静秋加油鼓劲，“喵~喵~”

　　怎么会这么重……燕静秋瞥见云狸目不转睛盯住露出水面的渔网，咬牙用力一拉。“哗——”，网里满满当当的大鱼胡蹦乱跳，跳出水面，又被渔网挡落。

　　小鱼精办事挺靠谱，云狸满意了，小面瘫这回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将渔网全部拖上岸，连燕静秋脸上都流露出几分震惊！

　　破旧的小渔网装满了鱼，一眼看去条条都有燕静秋手臂长，新鲜肥美。燕静秋辨认出其中几种好像在酒楼里卖得挺贵，哦，角落里还有几只大螃蟹，挺大个……

　　哦豁……一人一猫目光复杂的往小船看去，说好的钓一天篓子也装不满的哦。

　　“……”老天爷，这是捞了江神窝吧！余二惊得船篙差点掉水里。

　　不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螃蟹，得有一斤重了吧！

　　那么大一条的胭脂鱼、石刀鱼，他打渔几十年也没见过呀！

　　……

　　篓子装不下多少鱼，燕静秋直接把一网鱼拖去码头。

　　卖鱼的码头热闹得很，正是城里大小饭馆采买的时候，各种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熙熙攘攘。

　　燕静秋出现的时候，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爆发更大的讨论！

　　“我没看错吧？有条两三尺长的石刀啊！”

　　“这鱼长这么大成精了！”

　　“胡说，成精了还能往网里钻？”

　　“从来没见过啊……”

　　也难怪这些人惊讶，小臂长的石刀鱼都是珍稀，燕静秋网里的都快接近一米了，还不止一条，完全震惊他乡亲。

　　大家都不知道他有鱼精作弊啊，燕静秋自己都不知道，当下一大伙人围观过来，议论纷纷。

　　“你看他网里，螃蟹真肥！”

　　“啧啧，听说前儿高侍郎的公子带一条淮王鱼去知味楼料理，足有六斤呢，我看还不如这条大！”

　　“嚯！这一网鱼怕不是抄了江神的灶台。”

　　“哪有人一网能捞出这些珍品，我敢打赌，一定不是他捕的。”

　　“是啊，莫不是想搞什么噱头？”

　　“除非是神仙，否则哪能都一网捞尽哪，这些鱼分明都不长在一处。”

　　也有人试图询问价格，不过还是更多人好奇他怎么捕到这些珍品鱼蟹，大家都不相信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能有这本事。

　　云狸老神在在蹲坐在燕静秋肩头，他才不管那些人怎么议论，反正都得换成他们家的银子。

　　燕静秋不让它上身，伸手去捉，云狸后腿一蹬就跑到另一边肩头，身姿灵巧得很。两边来回几次，燕静秋暂时作罢，暗道回家清算。

　　燕静秋也不管周围人议论，自顾自找个地方摆起摊子。越是议论越好，不愁卖不到好价钱。

　　只是，这些人都不信鱼是他捕来的，还有人问：“你这鱼究竟是哪弄来的？”

　　“绝不可能是他捕的。”

　　这些人还在质疑，燕静秋却不理会，只等买主出手。

　　这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汉子，大着嗓门反驳周围人：“哈哈哈！你们说错了，我敢用这双招子担保，”他比划一下眼睛，“就是这位小郎君捕的！”

　　“你又知道？”

　　此人正是余二，在众人的疑惑和起哄声中，连讲带比划把自己目睹的过程一一道来，“……嚯，我赶紧两篙子划回去，一江珍鲜全在网里，还真奇了！”听得大家惊奇不已。

　　难道是我们少见多怪？小郎君运气也太好了吧！刚才不相信的人感觉脸好疼，而且特嫉妒，这样的好运自己怎么就没有呢？

　　“小兄弟，我是知味楼的采办主事。”一个穿长衫，留着八字须的微胖男人走出来，笑眯眯道：“你的鱼我全包了，价钱好商量。”

　　其他人纷纷表示上来就包圆也太犯规了，有好东西也不能一个人独占呀，赶紧凑上前出价。

　　知味楼是建梁城有名的大酒楼，既然主事全要，他也乐的省时间，站起来拱手道：“对不住各位，主事先来就先挑吧，您看看要哪些。”

　　知味楼的管事很满意，在围观群众火热的目光中挑走大半，尤其对那几只巨大的母蟹啧啧称赞。

　　就算是挑剩下的也很快被人买了，铜板一下子装满了钱袋，还有主事给的几锭银子。

　　燕静秋把钱袋放好，抱起云狸，有意无意说道：“今天运气真好，是吧铜钱儿？”

　　有本尊出手，吓你一跳吧！云狸得意的想，小面瘫怎么也得同意他上床睡来报答吧？

　　今天进账不少，足够缓解现下的燃眉之急了。燕静秋收拾好带云狸回家，这会儿离中午还早呢。

　　不想路过书院那坊时，碰到老对头——燕静秋的同学、朱四儿子。

　　小朱正跟几个同学溜出来玩，一看燕静秋满身装备就忍不住讥笑，不怀好意的上前拦住他。

　　“哟，姓燕的怎么沦落到这副田地了？”小朱作势捂住鼻子，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哪儿来的一股臭鱼腥味？你们闻到没有？”

　　当即有人应和：“哎呀，燕兄你怎么拿着渔网？可是家中困难？”

　　“不知几时回来一起读书？”

　　也有人觉得这样做不好，燕静秋颇得先生看中，学识又好，这种人哪能趁机踩他呢，不由拉住小朱：“算了算了，不说去玩覆射么，走吧。”

　　小朱哼笑：“急什么，碰到昔日同窗难道不打个招呼，看人家不用读书多快活。”

　　却见燕静秋都不拿正眼瞧他，目不斜视离去。

　　小朱挑衅失败，在同窗面前落了难堪，又把这一笔记在燕静秋头上。殊不知他也在燕静秋面前刷了把存在感。

　　第二天，燕静秋又找个机会把他套了一顿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