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养成笔记》易颂

8、第 8 章

　　实验课后，班级风向有了大转变。虽然李综雅仍是班长，但已然名存实亡。大家大多选择听陈海蒙的号令。而另一厢，杜衡也成了年级里有名的“一招见血”，无论是动刀子，还是动嘴皮子，都叫人杠杠的佩服。故江湖人称，“杜一刀”。
　　杜一刀的嘴皮子可不是靠实验课一朝成名。在开学一个月时，学校各院组织了新生辩论赛，当时临床二班派出了陈海蒙、卢毅韦、钱家骏、杜衡、姚吉轮番上场，打遍一临无敌手，可谓战无不胜。所以在十一月的校赛中，院里重新组建的辩论队里也少不了他们。
　　临近十一月，他们已经分别大胜人文、药学和医技学院，正式晋级半决赛，为一临的煌煌战绩又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是最近刚结束的、与人文有关医疗纠纷问题的对决时，对方四个辩友全程被二辩选手杜衡吊打。
　　进入半决赛的学院有一临、二临、基础和中医。按照抽签决定的顺序，首先是一临与中医，二临与基础，而后两场的胜利者争夺校赛冠军，其余两组不再比拼，以积分定胜负。
　　“兄弟，你手气好，去抽辩题。”陈海蒙推了推杜衡。
　　“这不成，到时候抽得不好，不平白给你理由怼我？”杜衡翻了个白眼，“叫阿吉去抽，阿吉名字就吉利。”
　　“阿吉，我们家一刀夸你来着。”旁的队友也开始怂恿姚吉。
　　“哈哈哈，我去也。”

　　没过一会儿，却见阿吉哭丧着脸，走了回来。
　　“咋啦，别吓兄弟啊！”陈海蒙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是我们的吉祥物呀！”
　　“我姓不好，我是只幺鸡……”阿吉颤颤说道，“这会儿别说你们想打我，对方中医学院的也要恨我牙痒痒了……”
　　“别急，所以辩题到底是啥？”钱家骏拍了拍他的肩膀。
　　姚吉默默抬起了右手，将那张死攥着的纸摊开在众人面前，上面赫然写着：“中医是否科学？”
　　“这个……”陈海蒙挠了挠头，“看来是场硬仗要打呀。不过也没关系，古往今来，中医西医在这话题上没少费过口舌，未来就算懒得跟那批中医扯犊子，和半懂不懂的病人解释也迟早，算是我们提早熟悉吧！”
　　姚吉整个人颤抖得愈发厉害，“我们……是正方……”

　　此时此刻，正反两方的辩友，全体脸色煞白。愤恨的目光竟难得统一地投向同一个地方。

　　“走吧，准备辨稿去。”陈海蒙认命地叹了口气，招呼着人，朝讨论室走去，走着又突然回眸一笑，“对了阿吉，这次四辩归你，敢不好好打，两边都得恁死你。”

　　作为临床医学的人，突然要违背自己一惯的想法，去支持中医，在陈海蒙等人看来实在有些困难。好在这里有位理想丰满如C cup的杜衡小姐，在开学时选修了中医的相关课程，总算对其理论体系还算有一定认识。这会儿全组人便全赖她恶补相关内容了。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说短不短，但作为一个大一新生要在这点时间里接触一门全新的、甚至跟自己本专业可谓相冲的学科，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正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不知从何处着手的时候，终于队长大人发话了。
　　“我们不妨尝试逆向思维。”陈海蒙提议到，“比如说，作为临床医学生的我们，平时是怎样批驳其非科学的，然后按照这个思路去找资料，将自己反驳，应该会容易很多。”
　　“那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平常我们为什么认为中医非科学。”
　　“我先说吧。我上过中医基础，从他们的世界观来说，就不是辩证唯物主义。而是以阴阳、五行为指导的朴素唯物主义，这种具体化的哲学，可以说很简陋，在今天很难站得住脚。”杜衡边弹着圆珠笔帽边说到。
　　“另外他们是一门经验学科，却没有将经验量化。”
　　“还有，你看我们界定疾病的方法是客观、量化的，而他们只通过望闻问切，这带有很强烈的主观性。”
　　“再说他们疾病的分类，”杜衡又补充道，“非常的简单，八纲辨证，表里、寒热、虚实、阴阳，八个字，又辅以脏腑、经络，几乎概括了所有的病种。”
　　“说到经络，他们用经络治病，却压根儿还不知道经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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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们罗列了出证明中医非科学的一大堆证据，并将其归类。陈海蒙显然对满满一张A4的内容非常满意，说话也轻快了很多，“看上去他们也就会用这些问题来攻击我们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找资料。分下工，阿吉和伟哥，你们重点去查近年来中医治疗的科学化论证，就是用科学理论解释中医的这一块，比如说中药的化学成分分析以解释为什么能治相关疾病等等，重点在对比论证；家骏和我负责去查一些临床案例，负责举例论证。杜衡，你是我们中唯一懂点中医的人，你主要负责理论方面的东西。大家从今天开始也要摆正心态。话说回来，这些年我们或多或少也接触过中医，像我们夏天喝绿豆汤、凉茶解暑，也不可谓没有效果。这次也算给我们一个机会，近距离学习这门神奇古老的学科吧。”

　　周一下午，杜衡自肉团事件后第一次没遮遮掩掩，坐在了阶梯教室的第一排。来上课那人见到她时也一脸惊奇。学期过半，很多学生摸透了选修课的给分制度，便开始逃课了。他大概以为她早早也逃了。毕竟是临床学生，又有过些不愉快的经历。
　　见这姑娘如此安分坐在第一排，时不时还做着笔记的样子，他不禁也有些愧疚。毕竟当时其实她没有太多过错，是自己莫名转移怒气，拿她当了出气筒。
　　至于突然坐第一排……大约如他所料，她下课后跟了出来，是有事想找他。

　　杜衡想自己半个学期坐在角落位置，怒销存在感，当着小透明，这位贵人应该多忘事，不记得自己了吧。饶是一遍遍这样安慰自己，可一下课，跟着他脚步往教室外走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硬着头皮，被逼就范的样子。
　　“杜衡？什么事吗？”眼前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她说。
　　一声“杜衡”，让她全身的血蹭地上涌到脸上，瞬间烧了起来。可既然跨出了第一步，就没有退路了。她抬头，露出标准的好学模样，“老师，我有些关于中医的问题，想向您请教。”
　　“嗯，你说。”
　　她偷偷望了眼他的表情，很平常，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想提起过去事情的样子，总算松了一口气，将他们写出的关于反驳中医理论的条条列列双手举到了他眼前。他接过A4纸，仔细地看下去，轻轻皱了下眉，又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想到要问这些问题的？”
　　杜衡马上意识到他可能是以为自己对中医有误解而刻意来找茬的，忙不迭解释道是因为校辩论赛，又将事情和他们的思路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听。
　　“这样吧，现在马上就要上第二节课，这些问题也显然不是能三言两语就和你解释清楚的，你留个邮箱给我，我晚上把我的一些想法整理好后文字发给你。”
　　杜衡不禁千恩万谢，顿时对他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善。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在A4纸下角写下了自己的□□邮箱。又觉得有些幼稚，划了改成G mail。
　　“没关系就□□吧，如果你还有不理解的也可以直接联系我。”他微微扬了扬嘴角，言毕，上课铃也正好响起。
　　仿佛半个学期以来的一颗巨石落地，杜衡开始全心全意地听课，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位在医学院的中医老师，上课真的很掉粉。一大堆中医专业名词，也不做什么解释，自顾自就说了下去，实在让自己这个临床学生产生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怪不得，挂了这么张脸也进不了学校BBS的男神榜。

　　晚上开始小组讨论，还剩两天时间，各方资料都已经采的差不多了。他们也开始分析对方辩友，作为一群中医专业学生，在这个问题上会有怎样的特色提问，毕竟主题“中医”，即便他们在反方，也是他们有主题优势。
　　“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写下的这些问题，更像是门外人对中医是非科学的理解，可他们作为局内人，一方面打的是反方，但另一方面，我想他们也肯定是想通过这次辩论为自己的学科做证明的。所以我们不能局限在现有的框架和视角里。”杜衡弹着笔头做着分析。也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邮件。写信人：宋淮初。
　　杜衡愣了一下，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位肉团父亲的名字。往常她开口便是那位中医老师，或是从肉团的姓推测，喊一声宋老师。原来是这个名字。乍一眼看着，不知为何，就是突然觉得和他的气质那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