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第三部》镜水映千樱

33、第九十三章 最终战V

　　漆黑的深渊静静地高耸于冥界，仿佛将第一地狱一分为二。
　　镜像篡位者无法再进入逆行空间，他已经失去最后的保护地。任何异界都不可能收留他，因为他大势已去，没有谁会在这种时候选择与冥王为敌。他看着那些冥斗士被深渊抛出来摔在地上，那些人已经失去战斗力，甚至连起身都困难；那些擎界的神也无法动作分毫，他们的神威在急速消耗，根本无法抽身出来。
　　哈迪斯！整个冥界只剩下哈迪斯！只要杀死哈迪斯，他就能得到冥王指环，他依然会被众神承认为新冥王！

　　身受重伤的深渊神王忽然化作黑色镜幻消失，空中，镜像篡位者正显现出深渊神王的轮廓。他身后的羽翼不断升高壮大，最后形成两个擎天的身影，一个是白翼的神，一个是黑翼的魔。
　　“哈迪斯，你以为你赢过朕了吗？别异想天开了。朕的真实模样，你还没见过呢！”
　　白翼之神手持白羽长枪，黑翼之魔手持神泣镰刀，他们发出嘶哑的低吼向哈迪斯冲过来，散逸的神威将第一地狱的大地碾得粉碎。
　　冥神见状，索性以神魂尽纳塔尔塔洛斯之力。闪着金色神光的神魂化为无形，无边无际的神威将整个第一地狱包裹起来，而后向中心缩聚。巨大的压力顷刻遍布幻的周身，白翼之神和黑翼之魔嘶吼着挥动武器抗拒压力。自空中垂下无数金色的星璇龙卷，那些龙卷化作金色的神影向黑翼之魔发起攻击；又自地面升腾起无数黑色的血腥龙卷，那些龙卷化作黑色的魔影凶恶地扑向白翼之神。
　　许是感应到塔尔塔洛斯之力，先前安静的深渊再次散逸出极致寒凉的力量，冥神于深渊之上现身。

　　铿！
　　镜像篡位者横起长刀挡下冥神砍下的一剑，与他连接的白翼之神转身出枪直刺向冥神的额头，冥神侧身躲开的同时反手再刺，金色的神光从白翼之神的胸膛穿过。
　　“嗷嗷嗷嗷！！”
　　白翼之神发出恐怖的哀鸣，从他的胸口里喷涌出黑色的镜幻，那镜幻化作滔天血浪向冥神席卷而来，冥神眨眼被血浪淹没。然不等篡位者欢呼，血浪之下忽而扩散出一片更加浓烈的殷红色，那殷红色向下变得深邃，泛着比之血浪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儿。
　　“是血池地狱！”
　　篡位者想要躲避为时已晚，污血翻滚的血池地狱出现在第一地狱，数不清的恶鬼从血池地狱里嘶叫着涌向血浪，它们掀起更高的巨浪将血浪盖下去，化形的白翼之神被他们拖向那一池腥臭恐怖的污血之中。
　　镜像篡位者震怒之下斩断了与白翼之神的联结，白翼之神立刻被断臂残肢的血腥罪魂拖入血池地狱，再不见踪影。

　　遥远的第二地狱，米诺斯和雅柏菲卡一直注视着第一地狱的战况。冥神为打败镜像篡位者动了冥界的根本，这场双神大战的结果即将尘埃落定。
　　米诺斯忽然想起件事来。黄金圣斗士们向来有难一起抗，但这次攻击逆行空间，他身边的人，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雅柏菲卡没有参与。
　　“雅柏，你为什么……”
　　话一出口，米诺斯又闭了嘴。这个问题有点儿奇怪，好像雅柏菲卡就应该与他的同伴们一起赴死似的。仔细想想，雅柏菲卡之所以留下，正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冥界众神都在擎界，冥斗士们已经失去战斗力，雅柏菲卡是唯一一个能够保护他这个神谕审判的战力。
　　“什么？”
　　“没什么。”
　　米诺斯没再说话，免得让雅柏菲卡误会。雅柏菲卡也不追问，他怕米诺斯问出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失去近半数力量的篡位者仍然不死心，他指挥黑翼之魔与自己并肩作战。不断挤压的塔尔塔洛斯之力几乎封住了黑翼之魔的行动，无尽的黑暗自一望无边的四周渐渐升起。那些金色的神影将黑翼之魔淹没，灵魂被撕裂的感觉一瞬传遍全身。
　　“呃啊啊啊啊啊！！！”
　　黑翼之魔被那些闪着金色光芒的利爪拖拽拉走，眨眼便消失在一片莹白里。那也许是某个地狱，或许是寒冰地狱，剥皮剔骨的剧痛几乎吞噬了篡位者的意识，他恍惚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当初被撕裂灵魂的另有其人，而他是那个施暴者。
　　“狄凯利斯！！！”
　　熟悉的名字自咬紧的牙缝间冲出来，仿佛所有仇恨的根源都聚拢在伤口处熊熊燃烧，直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样的报应怎么能让他容忍，他晕头转向地用尽神威撕开一条空间通道，他太难受了，他需要先将那持续喷涌黑色镜幻的伤口缝合。
　　“想跑吗？”
　　空中降下金色的雷电，将那镜子似的空间门击得粉碎。
　　轰！
　　空间通道爆裂消失，篡位者已无路可逃。眼见着遮天蔽日的黑色夜空从四周漫上头顶，那是冥神的羽翼。
　　“吼吼吼！”
　　篡位者祭出自己的魂魄与仅剩的黑色镜幻融合，他的一半头颅和身体生长成青面獠牙、长满白骨的怪物，他的右手紧握着几丈长的带有倒钩的神泣镰刀。
　　冥神微微扇动羽翼，繁星璀璨的夜空渐渐降下。
　　轰轰轰！
　　篡位者疯狂地挥动手中的神泣镰刀，无数道弯月般的寒光飞向夜空，夜空下起猩红色的陨石雨，那些巨大的石块燃烧着赤色的火焰将弯月寒光击碎。轰鸣声持续不断，神威碰撞的余波顷刻散开，将审判厅巨大的殿堂夷为平地。冥神现身而出，高举手中的冥王剑，惊雷滚滚的塔尔塔洛斯之力充满整个第一地狱，篡位者在黑色的惊雷之中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
　　“嗷嗷嗷嗷嗷！”
　　战败者的黑色镜幻燃烧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火海，他像一座崩坏的高山坍塌倒地，仿佛能够撕裂大地的巨大牙齿和锋利的利爪化作滚滚烟尘散去，一道金色光芒顺着他的伤口将他庞大的身躯分成两半，然后向四面八方发散出去。
　　轰轰轰！
　　刺耳的轰鸣声渐渐变弱变低，最后变得像细沙在风中流动。
　　失去力量的镜像篡位者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汩汩地流淌出黑色的血。
　　黑夜散去，冥神收拢起他那六片羽翼，恢复成身着神衣的样貌，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败涂地的对手。
　　“哈哈哈哈……身为冥王，哈迪斯，这样的胜利，你不觉得可耻吗？”幻吃力地爬起来，他穷凶极恶地盯着哈迪斯，像一头失去心智的野兽，“要不是那些该死的黄金圣斗士，你根本无法突破逆行空间，说到底，你哈迪斯根本不是朕的对手！”
　　“无视生命的卑劣入侵者，没有资格在被侵入者面前谈论公平。”哈迪斯冷冷地注视着不甘认败的篡位者。
　　“少在那里说废话了。别以为你赢了这一场比试，我就会认输。”幻歇斯底里地再次释放出自己仅存的力量，“你不过是个借刀杀人的胆小鬼，朕才不会怕你！”
　　幻冲向哈迪斯，忽然一片浅金色的光芒迎面而来，冲散了他的镜幻。身着神衣的神谕审判米诺斯飘浮于空中，他那巨大羽翼上的花纹和额头上的神谕纹，让幻顿时心惊胆寒。
　　“米诺斯？！”
　　“明示虚幻亦或现实的全部真相，判真实存在于现世，判虚妄消亡于此时。来自镜像之界的幽魂，幻，现在，你将接受真实或非真实的最终审判。”

　　随着米诺斯念出神谕审判祭辞，金色的光芒笼罩在整个审判厅的废墟之上。六尊巨大的身着洁白神衣的天使与六尊同样巨大的身着青黑神衣的恶魔于金色神光之中分列两侧，当天使张开双眼和羽翼，代表真实的光之祭坛便出现；当恶魔张开双眼和羽翼，代表虚幻的暗之祭坛显相，与光之祭坛合二为一。
　　天使与恶魔此时都将一手捻指竖于胸前，一手横托于竖起的手掌的下方。当被宣判者被宣判为“真实”，天使会伸出横托于胸前的那只手，手掌心朝上，向被宣判者作出邀请的姿势，恶魔则不会有任何动作；当被宣判者被宣判为“非真实”，恶魔会伸出横托于胸前的那只手，掌心朝外竖起手掌，向被宣判者作出阻止的姿势，天使会保持静默。
　　当镜像篡位者幻听见米诺斯发起的神谕审判只是针对自己，而非整个镜像之界，他彻底崩溃，嘶吼着咒骂米诺斯。
　　“镜像之界呢！镜像之界呢！那个鬼地方整个都是虚幻的！还有那个该死的狄凯利斯！他才是不该存在的！他才是该接受神谕审判的恶徒！米诺斯！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不过是个半神半人的怪物，凭什么来审判朕！谁给你的权利来审判朕！朕就是真实存在的！朕就是真实存在的！你们谁也决定不了朕的命运！！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像之界
　　神殿之上，镜像众都看到败寇扭曲的模样，也都听到对方恶毒不堪的恶语。恶魂将要得到应有的下场，狄凯利斯却并未感觉到大仇得报的快感，他起身离座，向殿外走去。
　　“陛下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

　　走在望不到头的长廊里，温暖的光隔着那些高耸的廊柱斜射进来，形成一列整齐的斜面光墙。镜像初神的身影从这些光墙之中经过，忽明忽暗。
　　“执着于毫无意义的虚与实，活在别人的判断里，幻，这才是你最大的可悲之处啊。”
　　在光与暗的交替中，狄凯利斯想起许多往事，在那些往事里，有一个名为“幻”的少年。那个少年英勇无比，曾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干将，也是他最信任的同伴，他看着那个少年一次次突破极限，成长为英俊而强大的青年。他记得那个青年的双眸里，总是闪烁着不曾熄灭的光芒。记忆中那场染血的风雨，在这明媚的光芒里渐渐褪去血腥味，狄凯利斯停住脚步，轻轻转过头，顺着分叉的琉璃路望去。路的尽头是一扇通往外界的门，门里一片漆黑，那是当年幻最后一次拜别他之后，违背他的命令所走的路。而那扇内里漆黑的门，是通往未知绝境的封印之门。
　　“你曾问朕，为何从来不走那扇门，朕告诉你说，那扇门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也许你更喜爱冒险吧，所以，你宁可撕裂愿与你共治天下的朕的灵魂，也要投入那未知的危险的怀抱。”狄凯利斯长叹一声，他扬起脸，感受光芒微微的温暖，“现在，你的冒险旅程结束了，对于这一场经历，你也许沉浸其中。无论如何，幻，希望你在离开的一刻，能够摆脱那毫无意义的执念。”

　　发自肺腑的告别，无法传达给他界的灵魂。远在地下世界，将要被判处是否存在的败寇，终归要独自面对自己种下的结果。

　　冥界
　　金色的神光之中，威仪的神谕祭坛如一柄直插在冥界的光芒之剑。神谕审判米诺斯即将对镜像篡位者幻宣布最终的审判结果。
　　前代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雅柏菲卡站在米诺斯的身后，他一直不曾离开米诺斯。
　　“雅柏，你去祭坛外等着吧。”
　　米诺斯对雅柏菲卡说，雅柏菲卡没有动。
　　“雅柏？”
　　雅柏菲卡没有回应米诺斯，他只是站在那里，用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米诺斯。米诺斯不明所以，然而下一秒，他猛然恍悟。
　　“雅柏！你！”
　　这一时刻，米诺斯终于意识到一个对他来说无比恐怖的、让他无法接受的现实。先前的所有情景忽然铺天盖地地冲进他的脑海里，雅柏菲卡为何会闯入冥王神殿而被冥王哈迪斯原谅，为何一路与他形影不离，为何没有同其他黄金圣斗士一起攻击逆行空间。所有的一切他曾感到奇怪却又被忽略的问题，全都有了答案。
　　原来，雅柏菲卡不是故意闯入冥王神殿，也不是不想和他的同伴们一起攻击逆行空间，他是不得已。

　　神谕审判的活祭，将无法离开神谕审判。

　　雅柏菲卡，前代双鱼座黄金圣斗士，这个让他这个神王之子、冥界大审判长心心念念了二百四十三年的人，最终接受了他的心意，愿意与他在一起的人，成了他这个神谕审判的活祭。
　　他米诺斯最爱的雅柏菲卡，竟然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交给他，甘愿成为他的活祭！

　　“雅柏菲卡，是你？”
　　这难以置信的真相，米诺斯完全无法接受。神谕祭坛的神光已经变深，那些面无表情的天使与恶魔已经缓缓将双手抬起，米诺斯完全视而不见，他的一双渗出鲜血的眼睛里，只有他此生此世最在意的人，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雅柏菲卡。雅柏菲卡已不再疑惑米诺斯的心意，他直视面前这双充满深深震惊、恐惧和痛苦的眼眸，他愿意承认，他早已经深深爱上这个同样深爱着他的狮鹫。
　　“米诺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如果带走你最爱之人的人，恰恰就是他自己，你会……原谅他吗？”
　　“果真是你。”米诺斯颤抖着双唇说，他的世界已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双眼正流下血泪，不知道自己颤抖着声音说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只差一步就将退出神谕祭坛。
　　“米诺斯，能成为你的活祭，从而保护你所在的冥界，这对于我而言，是件值得的事。”雅柏菲卡对米诺斯说出这番话，他在米诺斯退出神谕祭坛之前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他认真而又诚恳地拥抱米诺斯，他捧住米诺斯的脸，最后一次吻了米诺斯，深情的，留恋的，心疼的，愧疚的一个吻。
　　米诺斯甚至感觉不到雅柏菲卡在吻他，他不顾一切死死地抱住雅柏菲卡，力气大得恨不能把心爱之人活生生融进自己的骨血和灵魂里。经历过四千年的时光，米诺斯从未像现在这样万念俱灰，他悲痛欲绝到一塌糊涂，什么神谕审判，什么镜像篡位者，现在，他只想毁掉全部的一切，连同他自己。
　　“米诺斯，能得到你的心意，我此生足矣。”雅柏菲卡温柔地轻轻拍了拍米诺斯的背，“该宣判了。”
　　雅柏菲卡的话让米诺斯清醒过来，他的思绪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清晰，清晰到他深感恐惧。他多想告诉雅柏菲卡他爱他爱得那么深刻他不会伤害他，然而冥界大审判长和冥王军三巨头的身份，让他无法放弃自己的责任。所有的解释在唯一的结果面前都成了讽刺，米诺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计可施，只得把雅柏菲卡抱得更紧一些再紧一些，奢望着自己这个神谕审判能保留下活祭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灵魂。

　　“本神……神谕审判……最终宣判，镜像篡位者……幻……非……非真实……存在……”

　　米诺斯几乎是用自己的命在发出声音，对镜像篡位者幻做出最后的判定，这句判定的每一个字都沾染着自他的心脏里汩汩流出的殷红的血。米诺斯凶狠地埋首在雅柏菲卡柔软的长发里颈窝里，不去看那堪比造物之神般壮观夺目的金色光芒里，六尊洁白的天使纹丝未动，六尊青黑的恶魔纷纷张开双眼，缓缓将横托在胸前的手掌向前伸展竖起。
　　“不！！！不！！！朕是真实存在的！！！朕才是众神之王！！！朕才是！！！”
　　那个生自于镜像生灵怨念之中的具象体发出疯狂的嘶吼，他的身体开始消失。即便如此，他亲眼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极尽恶毒，直到消失之前的最后一秒，仍然没有停止对米诺斯的诅咒。
　　“你这个该死的神谕审判！本神将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你心中所爱！！哈哈哈哈哈！！米诺斯！！！你永远也得不到你的真爱！！！永远！！！永远！！！”
　　哗！
　　镜像篡位者的身体在神光之中化作一片璀璨的星光，那片星光随着神光向上飘飞，最后烟消云散，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轰轰轰！
　　对镜像篡位者幻的神谕审判结束，六尊天使与六尊恶魔同时垂下双手，缓缓闭上眼睛，神谕祭坛完成自己的使命，随同金色神光一起淡化消失。

　　“在战火中屹立不倒的亡灵之界，恢复你原本的面貌吧。”
　　六翼冥神释放出堪可创世的金色神威，金色的神威遍布整个冥界，第一地狱彻底摆脱了镜像之界的映照，陷入战火的冥界在这一刻重获新生。

　　一场映照与被映照的冥镜双界之战，至此结束。

　　高旷的空中，一道金色的光坠向地面。

　　嘭！
　　神谕审判米诺斯从高空摔落在地上，他的眼睛嵌着条缝，眼眸灰暗，身体保持着着地那一刻的姿势，一动不动，尸体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