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归处》向曦行

7、受欺者

　　学校的体育课很无聊，老师招呼体育委员分发完体育器材，就让大家各自玩各自的。徐骄阳对什么篮球足球羽毛球这些运动都没兴趣，他拿出手机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舒舒服服坐下玩游戏，偏偏人有三急，一来就憋不住，弄得他游戏都没进去先匆匆找小操场附近的厕所。

　　一中舍得花钱做绿化，学校里有好几处小树林。小操场附近的厕所后面就是一处，厕所里只有徐骄阳一个人，听外面的声音格外清楚。一阵古怪的笑声里有人在喊滚，是那种喊劈了嗓子的尖厉。徐骄阳解决完三急提上裤子就往厕所后面跑，看是哪些王八犊子把人欺负得喊成那样。

　　厕所后面的小树林里，陈檬被他寝室的几个男生压制在墙上，两个人按着他的肩，另外一个人正在往下拽他的裤子，“你个死胖子声音这么恶心，到底是不是男生，下面会不会根本就没有那玩意？”

　　陈檬愤怒得红了眼，奋力挣扎，死命去踹要拉下他裤子的吴东奎。却被吴东奎一手拔掉了他穿的运动鞋，拉住他的一只校服裤管大力往下。陈檬双手紧紧揪住裤腰，和吴奎东僵持着，眼睛看到后头突然出现的徐骄阳，本要喊出声，不知为何又停住了。

　　徐骄阳飞奔过去，揪住吴东奎的后衣领子往后一抽一放，来回之间把人旋到了地上，摔得满屁股泥。毕竟练过散打的他手劲也不是吹牛皮虚的。摁住陈檬的何安和张楠楠平时以吴奎东为首，见自家老大摔了，忙放开陈檬去扶吴奎东，边骂徐骄阳，“徐骄阳，你什么意思？”

　　陈檬后背顺着墙壁滑下，一直挣扎的他其实早就没了力气，但见吴奎东和自己面对面，正要被何安和张楠楠扶起来，他捡起地上的碎石块扑了过去，巴掌大的石块边缘有一处颇尖，他用尖锐的那处抵在吴奎东颈部动脉上，天生甜糯的嗓音此刻嘶哑阴沉，俯视着吴奎东，“我上学早，现在不满十六周岁，杀人都不用负刑事责任，你不要逼我。”

　　穿一件单衣仍嫌热的天气，吴奎东感受到抵在自己动脉上那块石头的阴冷，这丝阴冷迅速传遍全身，平时以在寝室欺负陈檬这个死胖子小娘炮为乐的他莫名感到害怕，不敢不信陈檬话里透露的意思。可这死胖子平时那么好欺负，让跑腿就跑腿、干活就干活，活脱脱一个小奴才。刚才要不是徐骄阳出来搅局，他绝对已经把陈檬整得服服帖帖。人怎么会甘心受自己鄙视的东西威胁？吴奎东习惯了不把陈檬当回事，初时的害怕过去，他强撑着开口，“小娘炮，有本事你就一石头把老子戳死了，不然死的就是你。”

　　徐骄阳先前准备扶陈檬起身，结果陈檬扑过去压倒吴奎东还把石头尖杵吴奎东脖子上，一时震住了他，还有何安和张楠楠。缓过来的三人纷纷有了动作，徐骄阳强硬地把陈檬扶到一边，把他挡在自己身后，终于有时间回应对面三个王八犊子，“吴奎东，你是吃喝都在厕所，所以嘴巴这么臭？” 何安和张楠楠他不认识，但吴东奎他算是知道，这人和杜云卓是蛇鼠一窝的玩意，臭味相投玩到一块去了。他是真的很搞不懂一些家长，明明知道自己家儿女是那颗老鼠屎，自己教不了没耐心教，随便往重点名校一扔，美其名曰让他们在良好的学习环境里成长，实际上祸害了一锅汤。他也是其中某颗老鼠屎，有自知之明注意言行不去祸害那锅汤。

　　吴奎东直起身，论背后的身家他比不过徐骄阳，现下被骂了他并没有底气跳起来骂回去，涨红着一张大脸，“徐骄阳，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样的人。”

　　“别瞎几巴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哪块黄土地里的小破葱。老子安安静静在学校混日子，不像你这个臭傻逼，只知道三个打一个。你还好意思说陈檬，你有陈檬一半爷们吗？单枪匹马地上，看陈檬不打你成猪头！”徐骄阳横眉竖目，语速极快地怼着吴东奎骂，因着高颜值瞧不出面目哪里可憎，却像那绽放在黑沉沉夜里的烟火，绚丽灼人。

　　厕所独有的气味从窗户传到外面，躲在空气里被人不注意间吸入肺腑，徐骄阳呆不下去了。他扶着陈檬离开，即将离开时又转过头嘱咐，“吴东奎，这样的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在大街上剥你裤子，让你光屁股走一路。”

　　陈檬身上背后沾了不少泥灰土，校服是黑白相间的，印在白色上的污渍根本不能拍打干净。徐骄阳听陈檬说起过，他是住校生，于是问，“我送你回寝室换身衣服？”

　　自吴东奎嚣张回应他的威胁后，陈檬像是彻底泄了劲般安静下来，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爸妈不宠老师不关注，没有朋友可以倾诉，无人可求救。面对霸凌，他服从过，抗争过，现实却告诉他，无论他如何做，仅仅是无用的挣扎。陈檬抠着自己校服上的脏东西，强迫症般反复用剪得短短的指甲刮，话语喃喃，“不用了，没到时间，寝室现在不开门。谢谢你，徐骄阳。”

　　徐骄阳看他状态不太对，现在又走到了校园大道上，多的是学生。他松开搀着陈檬的胳膊，改为揽住他的肩，“那我们去教室，别人问了，就说我和你在草地上摔跤摔脏的。借你那么多次作业抄，这就当回报了。下回他们再欺负你，你告诉我。”

　　陈檬无意识地点头，“好。”

　　回到班上，教室零零星星坐着些人，多是前中排的女生。许嘉树也坐在位置上，班上男生邀他打篮球，他没去。篮球是一项对抗性极强的运动，少不了肢体碰触，而他排斥和其他人频繁的肢体接触。他没做题，拿着本物理专著在看。随眼看见陈檬这一身狼狈，问了句，“怎么了？”

　　陈檬还在抠袖口上的脏东西，徐骄阳抢答，“和我在草地上滚的。” 许嘉树看了他一眼，“你身上干干净净。”

　　徐骄阳听他这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在怀疑他欺负陈檬一样，简直要炸，尾音上翘，笑问，“你这意思是我欺负陈檬咯？”

　　许嘉树倒真没这么想，疑惑徐骄阳为什么这么生气，“没有。”起因是陈檬的事，一两句话的工夫，许嘉树和徐骄阳两个人倒要闹起来。陈檬急忙解释，“是徐骄阳帮了我。”许嘉树不再说话，摇摇手里的书，表示知道了。

　　徐骄阳捂脸，幸好许嘉树没听见我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