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林飒

47、第 47 章

　　工藤的出现，让依萍深感不安。对于习惯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依萍本能的、强烈的感受到自己又走到人生的分岔路口，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殊途而不同归。
　　依萍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要让她面临这样的选择，她才不过20岁，可是，却已经下过两次改变命运轨迹的重大决定。
　　第一次，是十四岁那年，王雪琴诬陷她的妈妈用热参汤泼尚在襁褓的尔杰，而陆振华光听王雪琴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就毒打她们母女俩的时候。她下定决定，要离开陆家，就算在外面穷死、饿死，也比在家里被人活活打死的强。
　　这个决定，让她母女两过了五年清净的日子，也过了五年贫穷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即使她自矜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但是面对巨大的物质享受的落差与对比，依然还会长久的心理不平衡。
　　第二次，是十九岁那年，为了索要两百块的生活费，跟陆振华起了冲突，被陆正华用马鞭抽了一顿，为此，她发誓再也不会用陆振华一丝一毫，并狠心进大上海舞厅做了歌女。
　　而这个决定，令她成为了上海滩最红的歌女，她挣到了钱，也挣到了在父亲面前昂首挺胸的底气和尊严。但是，她如今深深的明白，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危险。每个女孩子为了金钱走进这个灯红酒绿的声色场所，都认为自己能够洁身自好，守住底线。可是，直到她亲眼看到一个个女孩因为种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逐渐堕落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
　　是的，人们总认为，自己会跟别人不一样。但是，她现在深刻的明白，人与人最大的区别，也许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运气而已。

　　而第三次，就是这一次。
　　工藤为什么来看她？
　　虽然她不是一个喜欢自作多情的女子，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迷惑男人的魅力和手段，但是经历过大上海寻欢作乐的客人各种目光的注视和何书桓真诚的爱情，女性的本能得以苏醒。那些她从未想过但实实在在的发生的经历告诉她，她是一个能吸引男人的女人，尤其是吸引强势的男人。
　　如果她是一个以吸引男人为荣的女人，或许这个大发现会令她沾沾自喜。但是，她现在只感受到危险。
　　而且，不止她一个人有危险，一个不慎，身边的人都会被她拖入险境。
　　“妈，你还记得，在哈尔滨的时候，有一个姓工藤的年轻日本军官，追求过心萍。”依萍试探地询问。
　　傅文佩一怔，缓缓道：“是的，我记得。”
　　依萍道：“我隐约记得，他当初跟心萍闹三角恋爱来着。”
　　傅文佩停下了手中的针线，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依萍故做漫不经心，道：“我见到他了。白天见过一次，晚上，他还来大上海听我唱歌。”
　　傅文佩的声音有些紧张：“你们怎么遇见的？你跟他说过话了？他只是来听你唱歌？没别的事情找你？”
　　依萍一笑，轻描淡写道：“白天路上偶然遇见的，我都把他忘了，可他还记得我是心萍的妹妹。晚上来听我唱歌也没什么,在上海，哪个达官显贵，军政要人不来听‘白玫瑰’唱歌？”
　　傅文佩似松了一口气，踌躇半晌，又试探性地问道：“依萍，大上海的工作，你还是辞了吧？要是给日本人看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初，你爸爸就护不住心萍，现在更护不住你了！”
　　依萍似下了决心，问道：“妈，到底心萍跟工藤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傅文佩听依萍这么正色地问她，深深地叹口气，才慢慢地说：“还能有什么事呢？年轻的男女，最容易陷入的，就是情爱的纠葛了。那个时候，心萍才17岁，那么年轻、那么美丽，有多少青年才俊爱慕她。而心萍呢，心里对你爸爸手下的一个青年军官很有好感。那个军官，想来你还记得他。心萍死后，他年年在心萍的坟前献花，直到我们离开哈尔滨也没中断过。可是，你爸爸那样疼爱着心萍，无数次地说‘希望我的心萍慢慢儿地长大，不要太早嫁人’。为了不让你爸爸伤心，心萍从未跟别人提起过她的心事，即使对我，也从未透露过只字片语。后来，你爸爸在家里招待一个日本的军政要人，你知道的，这种家宴，总是我和心萍一起出席。而工藤，就是这样的认识了心萍，对她一见钟情。你爸爸自然不会同意将心萍嫁给日本人，但工藤先生来历非凡，所托之人亦是位高权重。你爸爸虽然百般不舍，却也想到万一心萍自己愿意，男婚女嫁亦是无可如何之事。因此让我去试探心萍的口风。心萍自然不同意，说自己还小，想多陪爸爸妈妈几年。你爸爸因此很是开心，虽然会得罪日本人，但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可也因此，心萍的恋爱更不能公之于众了。这令她抑郁在心，闷闷不乐。你爸爸不明就里，只当她讨厌日本人强凶霸道，在使小女儿脾气，为了哄她开心，带她去骑马。心萍神不守舍，才从马上跌了下来。否则，心萍那样好的骑术，怎么会......”
　　依萍心中沉闷，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像一个模糊的影子，每当说到她，总像在说一个存在于遥远的故事中的人物。依萍道：“爸爸至今不知道心萍存着这样的一段心事。”
　　傅文佩又继续手中的针线，轻轻道：“或许你爸爸，他是知道的。他是这么爱心萍，这么关心心萍，心萍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他的眼底。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焕发着与众不同的奇异光彩，你爸爸那样一个精明的人，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只能说，他始终不愿意承认，更无法接受，心萍有一天会离开他。”
　　“真不可思议！”依萍嗤之以鼻，道：“爸爸那样凉薄的人，也会对人有如此深刻的感情。”
　　傅文佩抬头看了依萍一眼，道：“依萍，想不到你此刻依然会对你爸爸抱有如此偏见。其实你爸爸是个很多情的人。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坏。”
　　依萍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想到陆振华暗中转移给她的钱和珠宝，心里一阵阵发冷。他的父亲，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他永远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当初从东北逃离，他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现金和珠宝，把七房妻儿扔在东北，不知死活。因为厌恶傅文佩，任由王雪琴折辱她们母女，逼得她们不得不离开陆家豪宅，窝在那个简陋的小房子里。如今，他对王雪琴充满了戒备，就暗中把部分财富转移给她，只因他深深的相信，住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把钱存在她这里，除了没有利息，简直比银行还要保险。
　　依萍发觉自己有些受石磊的影响，总是把人往坏里想，连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