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市》忆昔艺熹

2、第一章一一春樱初绽

　　天元二十年三月，正是樱花时节。风掠过，天微凉，樱花半开。那嫩粉透着素白的樱花，美得纯洁，美得淡雅。清风拂来，随风而去，轻旋起舞，香气四溢，恍若一位曼妙佳人穿着水粉色的霓裳留下的残影一般，美得与世无争。

　　我和信长兄长在庭院里等待父亲大人归来，父亲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我对父亲大人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只知道家中的所有人都很敬畏他。我们家里的孩子很多，但只有信长兄长对我最好，尽管他比我大了足足一十三岁。

　　“信长哥哥，父亲这么久了，为何还不回来？是不要我们了吗？”小小年纪的我什么都不懂，只有问信长哥哥，我最最信任的信长哥哥。

　　信长哥哥神色凝重的望了望院门口，续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道：“怎么会呢，父亲这么疼爱我们阿市，怎么会不要你了呢！只是有些事你还小，不懂罢了。”就这样，我和信长哥哥从清晨等到日暮，等到些许樱花已然被清风扫下，砸在了地上，碎了。直到夕阳了无踪迹，信长哥哥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回到了我的房间。

　　“晚安，阿市。”信长哥哥为我拉上了被子，宠溺的摸了摸我的额头，转身就要离开。我拉住了他的衣袂，他回过头，笑了笑，说：“快睡罢，明天还会是美好的一天。”我听话的点点头，信长哥哥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心里默默的想着：信长哥哥说了明天还会是美好的一天的，快睡罢，什么都不要想了。我给自己传递了心理暗示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直至今日，我仍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我闭着双眼的睡容，像沉睡的月读一样。

　　躺在房间内的我很快就入睡了，就是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总是想到父亲。可当时我并不甚在意，便又沉沉的睡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人唤醒。这一觉，竟是永别。

　　“市姬，快醒醒，出大事了啊！”我的阿婆把我从被窝中拉出来，和侍女一同给我换上了一身纯洁无暇的白色和服，带着我来到了祠堂里。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死的概念，也不知道那洁白的和服竟是丧服。

　　太阳升起来，一阵微风拂过，河畔的丹顶鹤飞上了天空。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每一次丹顶鹤的起飞，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逝去与重生。”

　　“呜呜呜......”此起彼伏的哭声从祠堂里传来，我被阿婆领了进去。我抬起头，看见了父亲大人的画像和先祖们的摆放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那个会抱着我，会叫我“小市”，会陪着我们兄弟姐妹玩的那个精明而又慈善的父亲大人离开了我们，飞向了远方的国度。

　　母亲大人和父亲的少妻们都在痛哭着，为父亲而哭，为自己而哭。

　　信长哥哥走了过来，抱起了我，摸了摸我的头，用悲伤而又平静的语调说：“阿市，我们的父亲大人不在了，从今往后，我会撑起整个尾张国，撑起咱们的家。我不会让我最爱的阿市受半点委屈，只是阿市，你要记住，你不仅是母亲和哥哥我最爱的阿市，你更是尾张国的市姬。”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信长哥哥把我交给斋藤嫂嫂照顾，就去料理父亲的后事了。

　　一夜之间，母亲白了头，而信长哥哥，坐在了父亲曾经坐着的那个位置上。很少有人称他“风云儿”了，更多的人是称呼他为“大名”，那个曾经属于父亲的称号。我知道信长哥哥身份改变了，但是，他仍然是我信长哥哥。

　　一阵大风向着刚刚绽放的春樱席卷而来，樱花瓣随风飘舞，洒落一地。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转眼间就到了上元节。以前父亲读书给我听时曾提到过，上元节是从东土大唐流传过来的，有放花灯和孔明灯的习俗，而这些习俗都是为了将自己的思念和美好的祝愿传递到远方。

　　我按照书上的描绘和自己的想法亲手制作了一盏花灯及一盏孔明灯，并不好看，但是我相信父亲会喜欢的。

　　夜晚，我拿着花灯和孔明灯悄悄来到庭院中，阿婆在后面跟着我。她对我很好，不会传出去。我将事先写好的字条绑在花灯上，并将花灯上的香烛点燃。阿婆问我字条上写了什么，我将字条拿给她看，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东土著名的诗句，表达了以月亮来寄托思念的情感。我轻轻地把花灯放到小河上，花灯带着我的思念被潺潺水流推向远方渐渐消失了踪迹。我又默默拿出做好的孔明灯，准备放飞，突然，一双后从后面抱住我，拿起了我手中的孔明灯。“阿市，我也想念父亲大人了，咱们一起好不好”一道略显疲倦的声音响起。我猛地一回头，发现是信长哥哥，正欲认错，哥哥堵住了我的嘴，拉起我的手，和我一起将孔明灯放飞，又默默的转身离开。我望着哥哥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着淡淡的心酸。为什么自从哥哥掌管尾张国后我们一起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呢？为什么哥哥变得如此苍老了呢？为什么我的身份地位好像改变了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数个问题蔓上我的心头。可此时的我并没有答案，只得将这无数个问题深深埋藏于心底，等待以后的揭晓。

　　阿婆拉着我回了房间。整整一宿，我躺在地板上彻夜难寐。

　　春樱早已凋零，春天也早已过去。明年还是有无数的樱花，只是不会再有这朵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而我就像这春樱一般，刚刚初绽，还未盛放，就已飘零。

　　或许多年以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年少轻狂；或许多年以后，那时候的我回怀念这个涉世未深的自己；或许多年以后，我不在有时间去伤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