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人》南浮苏

6、为你成魔

　　黑漆漆的夜，一如她和贪欢相处的第一晚。有寒风冷月，愁思万千，孤独弥漫。梦天音撑扶着墙壁，审问李迎侠的冷静尽失，疲倦的厉害。她讨厌血腥，讨厌杀人。可世上总有善恶之争，力量之较，我不犯人，人却犯我！那个女人教会了她杀人，将她天下太平的梦幻踩踏在脚下，让她去恨。可十七年过去了，她却越来越迷茫，自己应该恨什么？
　　是的，她应该恨隐清酒。因为恨隐清酒，所以恨隐贪欢。可是，梦天音啊，你现在在为隐贪欢担心，在为她焦急，为她心痛。你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你的心在叫嚣，并将这些叫嚣无限放大，贪欢被抓去了哪？李迎侠都不知道。因为那些两面人彼此不知对方的明面，他们只是暗面下的伙伴。那那些人的明面是怎样的？温和还是残忍？贪欢会被怎样对待？
　　她不知道，她不能想，一想便心如刀绞。
　　那孩子，是她带大的啊。她扶着墙壁，一步步地走。天还没亮，她还不能放弃。也许贪欢就在下一座宅子里呢，她在喊师父呢……
　　终于，连日来的疲倦与贪欢失踪的精神压力击垮了梦天音，她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她该休息休息了，却恍恍惚惚地坠入了梦境。
　　也是在这样一个夜里，那个小小的孩子，眨巴着一双蒸笼着水汽的大眼睛，软软酥酥地扯她衣角，唤她，“师父，我怕。”
　　那时的她，是二十二岁的年纪吧，却像是个五十岁的老者，活的痴傻，余生只剩下恨之一字。前一刻，她在想什么？她在想那女人怎么能死的那么容易？她也得尝尝失去守护着的东西的滋味啊，即便她在九泉之下。
　　隐贪欢六岁拜她为师，不是偶然，而是她的早有预谋。可她却经受不住那样一双眸子的恳求，她将小小的她搂在怀里，她的脑袋抵在她的胸口，一阵奇异的感觉直抵心窝。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睡吧，师父在这儿。”被人依赖的感觉，第一次有，还不赖的样子。
　　后来的日子里，她一度想恨起贪欢，想让她痛苦，可那双眸子却时常闪现在眼前。她抵抗不住她的亲昵，但却不能放纵自己对她的关爱。只能若即若离，若得若失。在决定送贪欢回隐家时，梦天音竟也有一丝解脱。她回到她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中，她也不必再纠结于恨与不恨。
　　可那孩子却对她动了情。她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竟一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在这关头，又被尹流氓的事卷了进来，贪欢直接失踪了！
　　梦天音惊醒，也不知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眼睛却被光线刺的厉害，大街上锣鼓喧天。她醒了醒神，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回头看贪欢，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才反应过来，贪欢被诛恶门的人带走了啊，今日就是李迎侠说的以武会友。
　　以武会友的擂台搭在城门外的开阔地带，设了四个分擂，一个主擂。梦天音到的时候，擂台下，满满当当都是人，擂台上染了血，也站着几个人。看来她是错过了早晨开幕的环节，直接到了挑战环节了。她也不管擂台的规则，不管擂台上有多少人，她只是在寻找着贪欢。
　　突然，她的视线被主擂旁的旗杆聚集。那旗杆上挂着一面血色大旗，迎风翻滚，仔细看去，好像还真滴着血。
　　梦天音的心一紧，她握紧了如梦剑的剑柄，一步步迈上主擂。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会是贪欢吗？
　　剑光闪过，那面旗缓缓落下，露出了它背后纤细的身影。仅仅一个晚上，贪欢竟像是被抽了气娃娃，苍白干瘪。她的身上还布着几道鞭痕。贪欢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了眼，视线清晰却看见了师父，她看见师父向她一步步靠近，最后割断了吊着她的绳子，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危险，师父！”却已经来不及了，割断的绳子触动了机关，主擂上万箭齐发。梦天音将贪欢紧紧护在怀里，一手用如梦剑抵挡，却还是被射中了小腿。她抱着贪欢退下台来，转过身看着愕然的众人。
　　梦天音也看着他们，却没了来时的心乱如麻，突然冷静了下来，仿佛杀李迎侠的时候，她的冷意泛到了剑尖。
　　青城派的掌门人一惊。这人好像不是尹流氓！但看她刚才使的好像又是尹流氓的一清剑法？不管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今日连尹流氓的影子都没出现，他这以武会友擂台赛的主办方可要担上一个虐待弱女子的骂名了。都怪昨晚行动仓促，又让那贱人跑了。抓了这个与她亲昵的小的，也不知与她是什么关系。今日也是赌一把，若是她出现的话，这么多英雄侠士在场，又有机关暗器，还能让她活着出去？
　　在青城派掌门人还没喊出“尹流氓！”三个字的时候，梦天音却开了口。
　　“谁伤的她？”声音不大，却消停了擂台的所有声音，静默。
　　梦天音脱下外衣，将贪欢绑在背上。她抬眼看向青城派掌门，“你刚才仿佛想说话。所以，是你么？”
　　青城派掌门不想多话，那句没说完的“尹流氓！大家快抓住她！”脱口而出。四周再次发出骚动，却还是鲜有人动手。因为大家都知道尹流氓的事迹，还是不当出头鸟的好。
　　“呵呵，很好。没人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就是你们全都默认伤了我的徒儿？也对，你们这群眼睁睁看着她受苦的人，也不该被放过。”
　　她提起剑，指向了青城派掌门。剑气划过，站在掌门身后几个内力浅薄些的弟子当众被割了喉！果然是尹流氓！聚在擂台下的人，有逃去一边看热闹的，但更多的是对梦天音她们刀剑相向的人，因为她中了箭，而箭上抹了诛恶门特质的毒！
　　梦天音开始只觉得腿有些麻，可过了一会儿她拿剑的右手也酸麻起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中了毒。
　　“师父，都是贪欢不好，贪欢不勤学才这么容易被人抓住，才害师父变成这样……师父，你要撑住啊，一清剑法贪欢还没有学会呢”梦天音感觉脖子湿漉漉的，贪欢竟是哭了。
　　她呆楞了一秒，之后蹭了蹭贪欢冰凉的脸颊，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竟是笑了，“不怕，有师父在呢”
　　抬起麻木的右手，如梦剑毫无章法的挥舞。耳边是贪欢的哭诉，梦天音的脑子里却是隐清酒的脸。不，她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隐清酒还是贪欢。
　　那女人面色冷凝，看着她，说她一如既往的傻。而她呵呵地笑。确实，她傻，她不善攻心，不善谋略，所以她才会被隐清酒伤的那么深，才会在十七年后还把自己置入如此险境。她只想救贪欢，没考虑过陷阱，也没想过怎么带走她。只是为伊成魔，且听命运罢了！

作者有话说

　　之后马上揭伤疤，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