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老鸡公

1、殉情

　　已经下了整整两个月的雨了。
　　凌晨两点，脚步声在回响着雨声的楼道里响起，走廊尽头的房间还亮着灯。黄皓蹙着眉头，表情凝重的沉思着些什么。刚在门前站定，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新消息］王八羔子：去实验室，别来我这。”

　　黄皓犹豫片刻，还是抬手叩了三下门，没人应。他刚匆匆忙忙从底层赶到五十八楼顶层，现在直接折回负一层实验室好像也不是个事。于是直接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如下这一幕——

　　举世闻名的天才发明家，年少成名包揽国内外各大奖项，才震天下的科学家，给他发消息的那位“王八羔子”——周荒，正裸着上半身，站在椅子上，把全人类的珍宝，他那颗宝贵的头颅，往绳圈里面套，绳子的另一头则挂在天花板上。

　　黄皓：……

　　黄皓：“…周荒你个遭了瘟的王八羔子又在做什么妖！？！？赶紧给我滚下来！！”

　　“做妖的王八羔子”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好像很遗憾似的把头从绳圈里拿出来，任由那绳子继续挂在天花板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黄皓对着这个裸男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的搬来另一把椅子面对着周荒坐下，拿出审问杀人疑犯般的硬梆梆的语气：“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周荒裸着上半身，像是有些冷的抱着双臂，直接无视了黄皓的面若冰霜，很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哦……你们催着要的那玩意完工了，各项测试我也顺手做了，保证没问题。和详细版图纸一起放在实验室里了，细节处我标注得傻子都看得懂……后面就没我的事了。”
　　黄皓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还是面色不善的瞪着周荒。
　　周荒不解的看他。“我解释完了，你还坐着干什么？不急着去拿东西？”

　　黄皓：…
　　黄皓：“天花板上的东西呢？你想干嘛？”
　　周荒抬头看了一眼吊钩和套头绳索，郑重其事的答道：
　　“殉情。”

　　黄皓：“……你小子他妈的什么时候分手了！？…不，你他妈什么时候有过女朋友！！？？？”
　　周荒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黄皓：“庸俗，脑子里只有女朋友。”
　　“那请你快点把你高尚的殉情理由解释清楚吧！”常年容忍周荒非一般人类能理解的思维的黄皓已经对这种程度的嘲讽闻所未闻，产生免疫效果了，飞快的怼了回去，却没想到接下来的解释还是让他瞬间怒气值攒到了满点。
　　“哦……你不是前段时间和我说要发大洪水了，世界末日来了，人类要玩完了吗，然后又让我造那个在海底的东西……”
　　周荒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我今天晚餐吃了黄焖鸡米饭”般的平凡小事，黄皓的眉毛在听见“世界末日”四个字的时候还是跳了一下。
　　“我琢磨着就算做完了你们也要把我拖到海底继续给你们造东西…”

　　“我周荒活了二十一年，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晒太阳。海底是没有太阳的。我和我的爱人太阳已经两个月没见面了，甚是想念，就打算在你们把我拖到海底前殉情好了。”

　　黄皓现在把周荒整个人扔进太阳里烧了的心都有了，奈何一山更比一山高，认为“为太阳殉情”这种小事就是周荒脱线的极限未免太天真。

　　“我跟你发消息说‘完工了’的时候刚固定好吊钩，本来算好时间，你到的时候我已经断气了。结果没找到绳子，就把衣服裁了，耽搁了点时间…想着叫你直接去实验室，结果你走得太快了。不过也不碍事。”

　　黄皓刚想问什么叫“不过也不碍事”，就见周荒面无表情的起身，一边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抬脚准备再次站上去，一边道：“好了，我都解释完了，你可以去实验室拿东西了。”

　　黄皓满腔的怒气被周荒一语戳破，“不过也不碍事”，像是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胸腔，他一下子一口气提不上来。敢情他黄皓走得太快只是耽搁了周荒寻死？刚刚的怒吼在周荒眼里只是为了实验室里的东西？这么多年同事情谊，到底有没有在周荒心底留下半似痕迹？他若不“多此一举”的一问，或者直接走掉，周荒就会继续被他耽搁了几分钟的行程——上吊自杀。而那平淡的、公事公办的解释，就是他的遗言。
　　黄皓一颗心沉了下去，怒到了极致却也吼不出来，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涩涩的。

　　“周荒…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把你当朋友？”

　　而不是一个发明机器。
　　周荒已经在椅子上站好，他为数不多的良心没有让他当着黄皓的面直接上吊，十分礼貌且有耐心的等他走，没想到冷不丁的等来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有啊，”周荒想了一下，点点头，“我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是‘比同事关系要好一点的关系’。”

　　黄皓找到了症结所在，无语凝噎了片刻。对于周荒而言，如果只是“同事”，那根本就懒得耽误这几分钟解释的时间，说完公事就直接轰走人抓紧时间上吊了。因为是“朋友”，所以解释了“殉情”的理由，解释完了还很有礼貌的没有当面上吊。
　　又是半晌沉默，黄皓缓慢的，一字一顿道：

　　“听着，周荒。”
　　“朋友就是…绝不会让你死的人。”
　　“……还有，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

　　“难过”这两个字音吐得很轻，周荒从黄皓走进房间开始就毫无波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被打动的裂痕，流露出了半滴正常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
　　黄皓一个七尺大男儿袒露完心意后也有点难堪，他低头轻轻踢了踢周荒站着的椅子腿。

　　“下来，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