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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就此枯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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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灼终于自由了,她迫不及待地要下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起了变化。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无力感,甚至行走都觉无力。
阿南说,她造下杀孽,而她的修为太浅,经不起这样的折损。
阿灼慌了,她还没有找到玄尘,她不想重新做回一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绯桃。她被吓得浑身发抖,身上更觉无力。阿南扶住混身虚软的她说,还有一个办法。
阿南说的,就是他时常提起却不曾用过的方法,吸食人的精气。他一脸严肃地盘算道:“你以前你替我招蚊子招蜜蜂,如今,我替你吸人精气,阿灼,你赚了。”
阿南的摄魂术比起雌蛇来差了许多,但只要他狠下心来一鼓作气,还是能将精气吸出人的体外。他在山脚下找到一间废弃的草棚,正巧里面有个年轻男子在歇脚。他吸走了那人的精气,再将其传给阿灼。见效很快,半个时辰后,阿灼活动起来已经与往常无异了。
她笑着说:“我终于可以去找玄尘了。”
他点头说:“我陪你吧。”
阿灼高兴极了,双眉飞扬,眼中流光溢彩:“阿南,你真好!”
阿南翻了个白眼,纠正道:“你应该夸我俊美。”
他们一起从景纭山出发,远远路过山脚的草棚时,那里还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后来,他们走遍大江南北,走遍山河百川,可就是没有找到玄尘。中途,阿灼觉得虚弱了,阿南就会去吸人精气,回头再传给她。就这样,他们一边寻觅一边杀生,支撑了又一个十年。
在这十年里,阿灼吸□□气后体力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到后来,已经每天都要吸食一次了,第二天就又会无力,还会元神不稳。
其实,只要回到景纭山,回到她的真身旁再修炼几百年,她就又会恢复如初。可阿灼一直坚持着,她还没有找到玄尘,怎么都不愿放弃。阿南跟着她,帮她寻找玄尘,也寻找可以吸食的人,每天如此。
直到有一天,阿南追捕几个男人时,遇到了一个降妖和尚。
那和尚法力极高,他打不过,只能逃,和尚就一直追。他不敢回阿灼所在的山间茅屋,只能将和尚引到别处。
在一片山间野林中,他们斗了许久,最后,他被和尚的法杖所伤,打回了原形。
和尚从地上捡起他,装入捕兽袋中,系下死结,然后就地作法。他在袋中拼命挣扎,嘶叫。他想着,阿灼还在等他。
和尚作法到最后,捕兽袋自燃起火,在火焰吞噬他之前,他的精元已被打散。
而茅屋中,阿灼一直在等阿南回来。她混身无力,没有吸食到精气,她走一小步路都要停下来喘气。
可她没有等到他回来,她也不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越来越体力不支,却依然坚信他会回来。
曾经,玄尘离开时,她相信他会回来,因为他承诺过。可阿南没有对她承诺过,他只是说:“我嗅到人的气味了,去看看。”
她就是坚信他会回来。
一个月过去了,她仍在等待。
她倒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了。她想,自己或许要死了。她不想死,阿南还没有回来,她还没有找到玄尘。
她的真身远在千里之外,若能回到真身中去,还尚可支撑。可她走不动,回不去了,她只能在这里等死。
门被推开,有人走进茅屋。她的神志已有些混沌,转头看过去,是一个和尚。迷糊中,她差点将其错看成了玄尘。可那人不是,他是那个降妖和尚。
和尚见她倒在地上,叹了声善哉,对她道:“我在这方圆百里找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你这孽障了!”
阿灼困乏到了极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竭力地瞪着双眼,想要将他看仔细。她忽然想起,她和玄尘分别二十年了,如今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含糊地开口唤道:“玄……玄尘……”
和尚一怔,拧眉,低沉道:“我不是他。”
她的意识已经模糊,还是唤道:“玄尘……”
“孽障,你可还记得我,我是玄已,玄尘的师兄。十年前你杀害师父,毁了曼陀寺时,我正在外游历。”
“玄尘……”
玄已将手伸到她眼前拂了拂,发现她睁着眼,却已经看不见了。阿灼找玄尘找了十年,而他找她也找了十年,却没想到找到她时,她已法力尽失,元神涣散,就快撑不住了。
他不知道她还听不听得见,但还是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玄尘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阿灼已经听不到他的话了,嘴里也不再念玄尘,而是声音更低地在说别的什么。玄已凑近了些仔细听,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玄已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师父并未命玄尘随我远游,而是将他赶出了曼陀寺,他一直就在山下卢城。可师父不准他回寺,又逼他还俗,他只好在城中带发修行。你可知道,你大闹曼陀寺的第二天他就得到消息,从卢城赶了回去。”
她一直在重复念叨着,玄已也无心细听,他只想把事情讲完。
“人妖殊途,师父就是怕你纠缠他,所以不让他回去。又因为怕你会找到机会下山,所以让他还俗,混入寻常百姓中,让你不能轻易寻到。怎料,却正是带发修行害了他。”
“他一路急赶,至山脚时已精疲力尽,便在一草棚歇脚,怎知却被蛇妖吸了精气,等我赶回时,他已经死去多日。”玄已声音低沉,说得很慢,“你这些年来行动自如,我也猜到了是那蛇妖在帮你。可是,他却没有认出玄尘。”
玄已陷入长久的沉默,茅屋中,只听得到她细弱的声音在模糊地重复低念。
他长叹一口气,沉沉道:“因为你,玄尘再也赶不回去了。”
“那蛇妖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魂飞魄散,如今,你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阿灼双目无神,面色青灰,嘴里重复发出细微的声音。玄已犹豫片刻,最后一次俯身凑到她嘴边,终于听清了她含糊说的什么。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濒死之际,念叨的却已不再是她寻了十年的玄尘,而是另一个名字。
“阿南……”
景纭山上,曼陀寺的废墟已被野草掩埋。
那株绯桃,就此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