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叹息》辛长瓴

4、1-4

　　“是吗？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卡嘉莉看他的眼神很无奈，显得很抱歉很可怜他。但后来想到这样可能会让基拉不舒服，卡嘉莉又收起了那副表情。
　　基拉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卡嘉莉端杯子的姿势有了个彻底的改变，这样的她和以前的她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人。而且她就连放杯子都放得那么小心，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让基拉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你什么时候成了现在这样子啊，完全不像你哟。卡嘉莉你以前喜欢红茶的吗？”基拉笑了，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调侃，也许是不想让局面变僵，他才故意这么做。意识到这点后，卡嘉莉也笑了起来，笑得邪邪的——
　　“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么，你这弟弟当得不怎么可爱！不过这茶真不错啊~~”
　　卡嘉莉说到这里，基拉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然后一点点地转为苦涩，卡嘉莉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原本想道歉，但看到这样的基拉，硬生生地把嘴里的话吞了下去。基拉缓缓开口道：
　　“是啊，以前拉克丝也很喜欢这种红茶。那时我想问这茶的名字，评议会的人找来了，拉克丝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后来她就去了地球，再后来，变成了现在这样……所以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这茶的名字。”
　　基拉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一旁的拉克丝，布置如此熟悉，分明是几年前他还躺在这里的那副光景。只不过现在，拉克丝代替了原本应死去的他躺在了这里。卡嘉莉溯着他的目光望去，同样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拉克丝。
　　密长的睫毛掩着憔悴的面容，可她看上去是幸福的。卡嘉莉如是想，她转头问：“为什么安置在这种地方啊，户外不太好吧？”
　　基拉先是一惊，然后模仿着他熟悉的口吻，说：“因为，比起在房间里，这里更让人心旷神怡。”
　　卡嘉莉没有听懂这句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停地眨。好长时间后她反应过来时，悻悻地说了句“是嘛”，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卡嘉莉望向了不远的某处，看似一直在沉思；基拉盯着杯中的红茶，什么也没有想。
　　这个庭院的确会让人变得平和。基拉一直觉得，世间只有这里的花不会以一种恣意开放，她们和气地绽放，和气地燃尽年华岁月，最后和气地凋零。一切都进行得不紧不慢，就像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简单。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讨论带有政治、战争一类字眼的地方，尽管这个圆子曾经也有过狼狈的记忆。
　　卡嘉莉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丛白蔷薇上，声音很苦：“不久后，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多少花朵能这样开放。”
　　听她这样一说，基拉朝身后的花架看去，迟疑了片刻，他的目光又重新看回了自己的茶。
　　“曾经也有过这样不好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身边的一切却平静地恐怖。后来真的有事情发生，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其实我这次来，是以盟友国的名义……
　　“求救的。”
　　这个“求救”听起来很奇怪，而卡嘉莉又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把它说了出来。直到很久以后基拉才懂，卡嘉莉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把它说出来的。
　　“发了SOS哦，哈哈，想笑就笑吧。”
　　话音未落，卡嘉莉大咧咧地笑了出来，作为附和，基拉原本也想笑，可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
　　于是他摸了摸卡嘉莉的头。
　　“不要这副模样啊，你可是弟弟哦。”
　　金色的眼瞳里流溢着金色一般暖洋洋的光，她冲他一笑，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想安慰他。然后卡嘉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基拉说她要走了。然后又对拉克丝说要快点醒过来。基拉想送她出去，所以他追了上去。但是还没有等他追上卡嘉莉，她就停住了步子。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是稍稍转头问基拉：
　　“这次的事情好象远不如它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如果……我是说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会怎么样……”
　　卡嘉莉说话从来都不会吞吞吐吐，她问得非常小心，基拉开始极力揣测着他的意思，后来明白她说什么后，一时又变得手足无措。
　　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然后……
　　他又听到了拉克丝的声音，她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天地周遭都糊成一个旋，拉克丝的脸在他面前不断放大、放大，但是又越飘越远。
　　有什么像是要锯裂他一样，钻心刻骨的疼痛无孔不入，像一阵狂肆的飓风席卷而过。

　　国防委员部。
　　“不好意思啊，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阿斯兰显得很疲倦，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他身旁宽大的桌子上，堆放着大打大打的文件，不禁让人生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人份的工作。
　　“没什么，这也是我的工作。”
　　一旁红发的少女忙挥了挥手，意示自己没事。美铃和阿斯兰看上去迥然不同，一个苍白得像纸，一个却活蹦乱跳的。阿斯兰一如往常利索地堆放各种文件，然后不时地挑出一些给美铃。
　　美铃显得很高兴。小巧的脸庞不时地浮现红绯。
　　“Silver Moon的战斗数据真的全都在这里了吗？你确定没有遗漏？”阿斯兰一边清理，一边问，头也没有抬。
　　“是……是！那个，请问还要找这些资料来做什么？”
　　被美铃这样一问，阿斯兰沉默了许久，一边的美铃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好几次都想打破着僵局。但最后她还是说不出口。
　　“实际上我有几点怎么样也想不明白。我总觉得漏了一些事情，但是又不知道漏了哪里。对了，你觉得这次战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最后还是阿斯兰开口，尽管他不会认为尴尬，也没有什么打破沉默的意思。
　　“奇怪的地方……”美铃重复着他的话，很努力地在想的样子。可是她好象又想不到什么，阿斯兰想对她说算了。美铃突然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然后她一副恍然大悟又煞有其事地对他说：
　　“你是说基拉さん吗？他的确变得很不一样了哦。尤其是议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整个人都变了。原本是和开朗的一个人，可是后来，他变得缄默，很少说话，而且我觉得，他的眼睛里有恨，时隐时现的。”
　　“基拉那家伙，以前就很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次的事情，一定还在怪自己。基拉他，他还是老样子啊，没有变过，一直都没有变。”
　　说这番话是很酸心，甚至很痛苦。
　　然后气氛又沉了下来。美铃再没有支声，阿斯兰也想着自己的事情。
　　“啊！这个弄错了吧，这个，应该不是战斗数据。”美铃好奇往文件看了一眼，然后转手给了阿斯兰：“这个是什么？”
　　随手翻过后，阿斯兰长呼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松气，他依旧是整理着文件，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是拉……议长之前整理出来的文件，现在对PLANT是没什么用了，不过对地球，特别是奥布有很大的作用。”
　　“就是说，这个可以帮到奥布？”美铃不太懂，继续追问。
　　“啊，就是这样，实际上阿斯哈代表这次来，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文件。虽然我认为不会只因为经济危机就爆发战争，不过调整列国关系还是很重要。说实话涉及这类我真的不太懂。”
　　“很厉害的样子。PLANT决定帮助奥布吗？”
　　“本来就是盟友，这是应该的吧？而且……”一种温柔的光漫上了那双绿翡翠一般的眼睛：“与其说PLANT，不如说是我的私心吧。卡嘉莉最近一直都是副不高兴的样子，我希望她笑一笑。”
　　阿斯兰还是一边整理，一边说。他漫不经心地，头也没有抬一下。
　　“这样啊，差不多就是这些。我该告辞了。”
　　“啊。应该没什么忘记的吧，辛苦了。”
　　美铃走的时候，不如进来时那样高兴。
　　实际上，阿斯兰记起了一些东西，同时又忘了一些东西，一些都是细微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基拉，基拉，你没事吗？到底怎么了？”
　　朦胧里，有人在叫他。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好温暖。
　　卡嘉莉一直喊着他，一直摇他，可是他好象都听不到。她不知道基拉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刚刚忽然捂住了自己剧痛的头，然后就倒了下去。
　　有谁，在叫他……是拉克丝吧，一定是吧！？
　　朦胧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然后他感受到一阵光，一阵温暖的光。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笑了——
　　假如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捧着一大堆文件，美铃轻轻地带上了门。
　　国防委员长的办公室真的很大，这样显得那个埋头在数不尽的文件里的身影很单薄很弱小，不过就在她临走前，阿斯兰也没有真正认真地看过她一眼。美铃有些难过的样子，纯净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我希望她笑一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那么满足，快乐得像个孩子。假如这话是对她说的，那有多好啊！甚至、甚至她愿意用这一辈子去等待。可是就这样一想，美铃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身体在刹那间擎上一股深深的凉意。
　　她真的会为这句话，付出一生的代价吗。

　　其实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不一定要是平静。暴风雨它真的想来，也就来了。
　　PLANT偶尔也会有这样几天，天气很抑郁，人的心里总有说不出的难受。即使是在室内也亦是如此。不用说这是拉克丝的主意，她说这样和地球更为相似。
　　阿斯兰便是这样，他一如往常和一堆看似处理不完的文件奋战。而手中的笔不知掉到地上多少次了，在他心里有一种自始至终都挥之不去的不祥的感觉。至少一向冷静的阿斯兰从未这样心神难安。
　　甚至那只瘦弱而老练的手，连笔都握不稳。
　　最后一次，他刚刚签完一份文件，手一滑，笔飞了出去。那双绿瞳无由故地笼上了阴翳，甚至因为害怕而不住地颤抖。阿斯兰弯腰想拣起它，却发现自己已无能为力。他叹息，声音很轻很涩。
　　那支笔终是被他摔坏了，笔身的碎片零散地撒在地上，柔色的灯光照得那些尖角锃亮。墨水以一种恐怖的恣睢泼了出去，洁亮的地板也因此蒙上了扭曲而诡异的痕印。
　　这时他听见有谁在敲门，于是应了一句“请进”，本想自己拣起那些碎片，但门那边传来了很大的响声。阿斯兰本以为是事务官来了但不料看到的是一脸忿恨的卡嘉莉，事务官却摔倒在地上。
　　惊愕之余，阿斯兰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事务官先敲门进来，被又气又急的卡嘉莉推到一边，后面，基拉也跟着走了进来。
　　光线太暗，阿斯兰看不清基拉的脸，但他隐隐感觉到，那双紫色的眸子泛着犀利又幽暗的光，阿斯兰可以想象到基拉那一脸的微怒与失落。他忙迎了上去，那种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阿斯兰甚至还可以想到这样的现实，该有多么悲哀多么凄凉。
　　“阿斯兰你这是什么意思，与奥布缔结同盟关系的确是拉克丝的意思，难道你一开始就很反对吗？如果一开始就不赞成为什么又要倒打人一枪呢？如果一开始就不想帮奥布你早说啊！难道你觉得奥布是这么好欺负愚弄的吗？我一开始竟然相信了你，这真是我一生的错误！”
　　这连环炮似的一系列问题让阿斯兰哑口无言，他除了一无所知地盯着卡嘉莉外完全不知做什么好。可被他望在眼里的那双眼睛里正烧着炽烫的烈焰，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卡嘉莉正是这样瞪着他。
　　但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事务官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后又匆忙地向阿斯兰行礼，随后他说：“昨日结束的‘列国关系协调会议’上，奥布被迫签下协议并作出承诺，愿承担下与PLANT联盟通商而引发的经济危机的部分责任，为迅速恢复世界经济发展水平，愿意和列国协商调整关税，并开出各种优惠政策。另外……同意断绝和PLANT的商贸关系……”
　　“你听到了吧！”卡嘉莉还没等事务官说完就叱道：“奥布通商和经济危机扯不上任何关系，这黑锅为什么由奥布来背？协商关税，完全相当于国家主权被破坏！与PLANT断绝商贸关系，我不谈奥布的损失，至少你PLANT也会有商人因为这个想自杀！你认为奥布是这样的烫手山芋就这么急着抛走吗？阿斯兰你到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要说你不知道，谈判代表是你派出的这没有错吧？！”
　　卡嘉莉的眼里噙着泪，她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完后，给了他一个决绝的眼神。阿斯兰的身体被一股电流擎住般动也不能动，他觉得，她眼里的怒意恐怕一生也不会熄灭了。
　　“代表，请您冷静。”一旁缄默了许久的基拉终于肯开口，他缓缓说道：“国防委员长阁下，您知道吗，我有些后悔把那份文件交给了您，看来它没有什么用了。可以说说这样做的理由吗？”
　　基拉的眼神冷冽而犀利，阿斯兰从未见过从他眼底伏跃的不信任和鄙夷。他不寒而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沥出了血黑的痕轨。缓过神来，他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一板正经地解释道：
　　“我的原意是帮助奥布，这不会改变，但是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我绝对没有害奥布的意思。”
　　“难道你是说我诬陷你吗！”
　　卡嘉莉几乎用尽全部的力量吼完最后一句，便跑了出去。基拉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谈判代表是您派去的，这点不否认吧。如果还有疑问，请看下会议记录，您会知道，您派出的那位代表有多么能言善辩。奥布几乎被他逼到了绝路上。”
　　然后基拉标准地行礼，用陌生的口吻说“告辞”，就这样朝门口走去。阿斯兰觉得自己的头快裂开了，因为、因为基拉从来没有这么和他说话，就像对那些层层防备的敌人一样。阿斯兰突然想起他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是你的敌人吗？
　　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思绪万般纠缠结绕，或许在什么地方出了错，然后一路错下来。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还可以回头吗？只怕他这么问基拉，基拉会跟他说：谁都回不去了。阿斯兰真的怕了，他怕了基拉那冷冽而不信任的眼神。以前不是这样的。更可怕的是，他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出错。
　　基拉还没走出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道歉后，一切被阿斯兰看在眼里，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里透着雪亮的绿色光芒。
　　阿斯兰真怀疑自己看错了，有那么一刻，基拉的眼底泛着笑意，光影将一切勾勒得虚幻缥缈，他实在是看不清。顷刻后便又恢复了清洌。
　　然后走进来的是那个幽黑眼睛的男子，他嘴角抿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用一种平静得夸张的声音对基拉说：“大和队长，几天后的军事法庭，祝你好运。”
　　看到基拉满不在乎的目光，阿斯兰想，现在误会更大了。基拉大概以为他会和这代政议长有什么关系了吧。他很想冲上去和基拉解释清楚，不过他对此，真的很无力。
　　然后那幽黑的光芒一转，黑眼睛的男子看似愉悦地说：“不好意思，扎拉委员长。”虽说是道歉，不过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阿斯兰的：“您派去的那位代表实在太不小心啦，他出门前一天竟然在下楼梯的时候摔倒骨折，所以我换了一位。后来又因为奥布的事情搅得我心情很烦躁，我到现在才跟你说真是对不起啊。我思前想后还是亲自来道歉了，不过不可否认，这次会议很成功是不是？”
　　阿斯兰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好大，如果可以，他想掐死眼前这个人。
　　只不过一瞬，他颠覆了整个世界！阿斯兰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没有语言能形容这个人有多可怕，他像主一般万能，却又比任何恶魔都邪恶。
　　“就算是本着人道主义，PLANT也不该这么对奥布。您知道您派去的代表到底做了什么吗？您如此冷血地对待友国就不怕引人非议吗？”
　　“不对，时政在变，如果人，和这人的脑子不跟着变的话，会变成老腐朽的。扎拉委员长阁下，你从政时间比我长，这点应该是我向你讨教才对。我只不过告诉那位能干的代表要见机行事。”他说得漫不经心：“还有，好象你的朋友们对你有什么误会，好象这又是我造成的，这点我深表歉意。改天你一定要解释清楚啊，不然拖久了会很麻烦的。我要说的就这些，恕我告辞。当然，你不必远送。”
　　男子的眼里依旧闪着幽黑的光，那无时不在的黠笑像是刻在脸上摸不去的，然后他礼貌地微微鞠腰，转身离开了。
　　一场策划完美的喜剧，演变成了闹剧，落幕时以悲剧作结局。
　　阿斯兰瘫坐下来，他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伏在案上，阿斯兰把头深埋进臂里，深蓝的发丝滑落下来，掩不住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的面色。那双翡翠一般的眼眸也不知何时开始晕染开无尽的黯淡。阿斯兰一直问一直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这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是真的想帮她啊！
　　波澜从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漾起，没有片刻踯躅地渐行渐凶，宛如狂风骤雨般地席卷过境。他一拳打在了桌上，闭眼忍着疼痛，或许并不知道痛，他的手无力地滑落。
　　瘦长的手指上，凝滞了血黑色的痕轨。
　　窗外，淅淅沥沥地响起了雨声。绿眸望出去，他想，他是不是把卡嘉莉弄哭了呢。

　　人造天空的阴翳渐渐散去，但这般滂沱大雨永远也不会停似的。自从基拉来PLANT，他还没见过这么持久的一场降雨。
　　和地球上不同，PLANT的降雨都是人工控制的，包括降雨时间或是降水量。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会显得格外不真实。
　　卡嘉莉从阿斯兰那里回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基拉以为她会哭一场的，但她冷静得如此异常却让基拉有些慌乱了。卡嘉莉一直站在临海的长阶梯上，基拉很喜欢这个地方，甚至胜过拉克丝精心打理的花园。在晴朗的日子里，经常可以看到一副冰冷的真空里不应存在的光景。
　　那深蓝没有任何杂质的海洋伏越璨目的碎光，与星星点点散落的岛屿交织成童话那最美好的一页。
　　如今只是乌霾一片。
　　基拉一直站在卡嘉莉身后，两个人都没有打伞，全身湿淋淋的。
　　他在卡嘉莉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但基拉知道卡嘉莉没有哭。过了不知数的许久，蹉跎了几个岁月般的，雨停了，随至的是灿烂春阳。
　　卡嘉莉转过身，咧嘴一笑。雨水濡湿了她的睫毛，此刻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散出斑斓的色彩。她的眼睛那么明亮，然后说：“基拉，我也不明白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政治，我不知道呢。”
　　“那你说阿斯兰他……”
　　基拉没有再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依旧有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可是那种关心的神情，卡嘉莉都不知有多久没见过了。她鼻子一酸，扑在基拉怀里哭了出来。好像要把这长期以来的伤悲都哭出来。很久之后，卡嘉莉才对基拉说起，她把鼻涕眼泪全往基拉的白服上蹭。
　　卡嘉莉哭了很长的时间，这才想起换下这一身湿衣服，基拉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没笑出来。途径玻璃长廊，基拉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熟睡的拉克丝。
　　卡嘉莉也只好停住脚步等他。
　　“怎么了。”
　　“嗯，什么也没有。”
　　那一眼，在他眼底露出近来极少有的温柔，只有一个难以捕捉的刹那。
　　拉克丝，你快一点醒过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