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疏夏华》夏萱芷

9、 西北望，射天狼（一）

　　起初婉柔对庄晓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些误解，她觉得白小姐就是个可怜人，一个可怜人因着可怜的原因就该被人多理解，可是近来王家却发生了一件事，让婉柔觉得这位白姓表小姐并不像她面上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
　　白小姐是初七那日入府的，听乳娘说约莫大婉柔三两岁，但婉柔却未见过。因再过几日便是中秋，按照文人习惯中秋是仅次于新年的节日，是该被隆隆重重地过的，在外任的大舅舅和去求学的小舅舅都应该回府团聚，因着小舅舅也到了该选个媳妇的年纪，外祖母便想着办个晚宴，给几户相识人家下了帖子，想在金陵的贵女中给小舅舅选个中意的。
　　王家办的晚宴，请的都是金陵的书香世家和豪门贵戚。王老夫人是想在贵女中给自己儿子选个媳妇儿，而来的客人却也把自己儿子都带了，原因是过了年末，王家长子的大女儿也该到了开始议亲的年纪，兰萱姐姐美名在外，贵人们也想自己的儿子哪个能入了王家人的眼娶回一位有身世有修养的夫人。要算起来，这位白小姐的年纪当与兰萱姐姐相仿，但与兰萱姐姐的淡然不问世事比起来，听丫鬟说她早早便开始筹备上了。
　　庄家原是武将人家出身，非清非贵，本是来不了的，倒是因着与婉柔的关系，王家老夫妇也给庄家下了帖子，当然目的并不是请庄晓的大伯娘一家，而是为了把庄晓请来，以免小孙女每日叨叨一次。这样的机会，庄家的大伯娘当然不会错过，拖家带眷，婉柔十分怀疑她不会让庄晓同行，便在帖子最后加上一句，勿忘让私塾那位英气姑娘一起赴约，写完她还窃笑了好久。
　　月上中天，又大又圆，外面吵吵嚷嚷，只有醒兰轩格外静谧，月映入青花瓷缸，人与鱼与花与月影，摇动甜美。醒兰轩的秋千上坐着两个小姑娘，说着悄悄话，让人想起岁月静好的美感。
　　“怎的，你不去凑热闹？倒是在这陪我？”婉柔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火炉，炉上煮着梅子酒，咕咕地冒着热气
　　“原本就是来找你的，再说我实在讨厌那些做作姿态，倒是你，你家请客，你一个人在这作甚凄凉姿态？”
　　“我本不爱热闹，再说外祖母让我不要出去”
　　“要不是为你，今日我便早早睡了”庄晓端起杯看着婉柔定定地笑
　　“胡说，你是为了你那肚儿里的虫子，若不是我早先写信将我家点心夸成了仙儿，你怎会这么痛快”她故作一脸怒气，仿佛与那吃的争宠一样。
　　庄晓一时气结，干笑道：“吃酒，吃酒”
　　待到酒吃过半壶，庄晓酒量不济昏昏欲睡，被乳娘挪去了暖阁，婉柔觉得有些热便往外面走走。出去侍奉的丫鬟告诉她，池塘里今天都点满了荷花灯，极是漂亮，她想捞一盏回来看看究竟是灯漂亮还是实在的荷花漂亮。池塘边人迹罕至，她却在黑漆漆中眼力很好地辨认出一对人影儿，听声音似乎像是一对男女。
　　书上说饮食男女，人之大伦，可借着如此清静地，却多少有些龌龊的意思。她没有出声，听着似乎那女子在啜泣，再听，这女子竟然是白小姐。
　　“公子可是觉得我出身不好，竟因此低见乐瑶一等吗？果然如此...可见得乐瑶于公子的一片真心？”说完便继续啜泣。
　　半天那男子才说话“姑娘错意了，我与姑娘不过一面怎可轻言终生，且我的婚事自有家母做主”婉柔捂了嘴巴，竟然是沈家兄长。她居然撞见沈家兄长私会佳人，可想起沈家媛华郡主，她觉得这委实不是桩好姻缘。
　　因离得远，她转身欲走，因为接着偷听下去委实没什么意思，何况她也不是故意偷听的，谁知没走几步便遇上私会的男主人公。
　　沈安生得高大，穿了一件灰色外套，天太黑了看不见花纹，只能感到他好像喝了酒，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这是偷听完了准备走了吗？”半天后，他淡淡地开口
　　“沈家哥哥，我原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来看灯路过。对！看灯路过”婉柔的心砰砰地直跳，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沈安一步堵住前路“久闻王阁老治家风范，偷听是哪里的规矩？”
　　婉柔内心不知道哪来的火气，什么偷听，她是无心的好吗？那他私会佳人是哪里的规矩！“那个，你知道吧，这白小姐虽然是个美人，但毕竟是养在王家现在”
　　“哦？那又如何？”他的语气上扬，稍微带些戏谑的味道。
　　“便是兄长你中意于她，也该寻郡主来说才算符合规矩，诺，你也见了如今王家的女儿都待字闺中，大舅舅家的大姐姐议亲在即，莫要给她们抹黑才好”她这话说得又急又气，说完了，她低低地一福，小鹿一样逃回了醒兰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