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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James正好弯下腰准备探过头去。
      碧绿的眼眸正好撞上湖水蓝,他可以看见那双澄澈得没有任何瑕疵的眼睛有着一瞬间的慌张。白色的床单还在冬天寒冷的风里飘扬,同样被吹起来的还有她酒红色的碎发,那抹颜色与夕阳刺眼的橙黄融在一起,就像这个女孩本身,就是属于太阳的。

      I’ll be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我会陪你到最后。
      在他九十几年的生命中,对他说这句话的人除了那个金发碧眼的Steve Rogers,还多了一个她。

      他们贴得如此地近,似乎哪一方动一下就会鼻子碰鼻子,James就这样嗅到了她带有甜味的香气。
      他想,这次自己一定要吻到她。
      James抬起右手想要捧起她的下巴,就在那一刻,她把头扭开了。

      “下午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啊?看你眉头皱成一团,怪可怜的。”Junny似乎是若无其事地收起她掀开的那张床单,整理好抱在怀里,就好像刚才与他亲密的贴近与对视根本没有发生过。
      James看似无奈又自嘲地低头笑了笑,抬起头之前还强迫自己做了一次深呼吸。
      “没什么,就是一些过去的事。”
      她没再看他,拢了拢怀里众多的被单儿,自顾自地朝天台的门走去,嘴里低声嘟囔:“过去的事让你那么痛苦啊你真是来历不简单啊……”

      电梯是无法通向天台的,所以她怀里抱着遮住她看楼梯的视线的白被子,歪着头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路。James见状跑过去接过她手里大半的被子,靠在墙壁上看她。
      “Junny.”
      “嗯?”
      “我的来历确实不简单。”

      Junny惊讶于他如此优秀的听力,但也为他这句话发笑,这听上去就像是什么中二少年的自我介绍。
      她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是嘛,那么厉害?”
      不过,其实她也早就知道他来历不简单,只是刚刚那种多嘴的吐槽她还是很喜欢对任何一个人做的。机械臂,七国语言,神出鬼没,困扰的噩梦……所有的这些都告诉她,他来历不简单。更何况,他九十几岁的年龄有一张三十岁的脸,这足以说明他来历不简单了。
      但是就像他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的,她相信他,因为他是James Barnes。

      James显然打算忽视她语气里的讽刺。
      “我做过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虽然说这些对他自己未必有利,但他还是想说给她听。
      Junny收起看向他的眼神,没有说话。
      “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Junny依旧没有说话。
      “虽然那都不是我真正的意志,但是,”他自嘲地摊了摊手,“我确实做了。”

      狭小的楼梯间里有好几秒的沉默,直到那个声控感应灯熄灭了,Junny咳嗽一声让灯重新打开才打破了这种寂静。
      “是嘛,”她回他一个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的笑,“既然不是你的意志,那我也就不想管那么多了。”
      她转过身,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走吧,天都要黑了。”

      James觉得,那个背影明明离他那么近,但他却感觉那么远,远得就像出现在他梦里的同样的酒红,无论他如何伸长双手,都无法触碰。

      ————————————————

      Junny把头窝进暖和的被子里,一刻都不想伸出来。
      她想起今天在天台上,自己掀开白床单后与James的眼眸相撞,还有他掠过她脸颊炽热的呼吸。
      她能感觉到,现在自己的脸就像烧起来一样烫。

      她知道他在那一刻想要吻她,她都明白的。但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在下一秒钟把头扭开了。
      在过去的五年里,在她开始做起那个教堂里的梦的五年里,她总是告诉自己,James Buchanan Barnes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可当她认定的未来的丈夫真的几乎要与她鼻尖碰鼻尖,真的准备吻她的时候,她还是不合时宜也原因并不明晰地慌了手脚。

      Junny觉得自己对James的了解几乎为零,准确地说,是对1944年以后的James的了解几乎为零。虽然她相信他的为人,但这仍然让她在潜意识里无法完全地把自己交给他。
      即使他隐晦地和自己透露过一些他的过去,但无法否认,她总是希望James能真正地对自己敞开心扉。尽管她也知道对于这个总是想要隐藏自己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也无人能够求助。她想过要和Rachael倾诉倾诉,但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个特别的人,毕竟她答应过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他的。

      不想了,随便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Junny在被子里抓了抓她的红头发,吸一口气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

      他又看见了那个夕阳下的天台,还有那些在风里飘散开来的白被单儿。
      还有,属于她的,让人仿佛置身森林的碧绿眼睛。
      跟傍晚那个时刻一模一样,她就在他面前,距离之近,足以让他感受到她温暖的呼吸。

      他抬起右手捧起她的下巴,轻柔地吻下去。那不是深入而绵长的吻,只是嘴唇间的短暂碰触,但那短暂的碰触,却已经能让他感受到她唇上迷人的香甜。
      当他离开她的唇瓣,她向他勾起灿烂的笑容,就好像这个吻她已经期盼了很多年,在今天终于把它收入囊中。他把那个笑容融化在紧接着的下一个吻里,舌头滑过她的每一颗牙齿,然后钻进去寻找她的,像是要尝尽她嘴里所有的甜味。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从她的下巴开始往下走,粗糙的手指拂过她耳边的碎发,接着往下滑到她的肩膀。他碰到那个突起的肩带,稍稍用力使它从肩头滑落。她身体的温度灼热而让人留恋,这使他忍不住将头埋进她白皙的脖颈。
      他能听见耳边她逐渐急促的呼吸,这让他偷偷地坏笑。她香甜的气味是如此让人着迷,让人永远都不想离开。

      突然,他感受到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枪开枪后的后坐力,耳边她急促的呼吸声也瞬间转变为她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产生的闷哼。
      他惊诧地低下头,她腰间那个细小的裂口里有血红的液体不断向外流淌,像一个拧不紧的水龙头,被鲜血浸染的白色毛衣就像开出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而他,那只戴着手套的机械左手,拿着前苏联制造的TT-33式手枪,枪口正对着那个酒红色头发、他不愿离开的姑娘,Junny Angel。

      James蓦地从梦中惊醒。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在梦中被缠绕在过去里,但是却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开枪后的后坐力是那么真实,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他用力地喘着气,盯着月光穿过玻璃窗投射下来的一点点银色,努力想要平静下来。他的内心很少会有如此大的起幅,但是自从天空母舰事件后,他越来越多地出现他以为从前没有过的情绪。

      这个梦让他感到彷徨而恐慌,自己左手的食指仿佛刚刚扣动过扳机,耳边她痛苦却细微的呻吟仿佛不久前就曾响起。这些都让他觉得真实,因为,这都是他在没有自我意识时完全有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James的耳旁又开始充斥着无数个任务里他听见过的尖叫与求饶、哭泣与悲鸣,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伏在他脚边已经没有生命的躯体,还有他曾经冷漠地无视过的数也数不清的祈求的眼神。

      他已经活过了九十多年的岁月,但是在这九十多年的岁月里,真正能够称为活过的,也就只有那么两段日子。虽然他对过去的记忆残缺不全,但他可以肯定这一点。
      一是他作为二战烈士去世前的二十七年,二是遇见Junny后的短短一周。或许中间那七十年里也有过让他感觉世界有光明的日子吧,不过在他记起来之前,那些都不计在内。

      而前几个月里,他差点把那个给过他快乐的发小(虽然他现在也不太能清楚地记得)美国队长打死了,让他吃了他好几颗子弹,还把他揍进了河。
      那么未来,在听到那几个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俄文词汇后,他的枪口或许也会对着那个酒红色头发的漂亮姑娘。她一定又会用她那双干净透亮的绿眼睛看着自己,而他,也一定会在那时候毫无感情地无视她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不能允许自己这么做。

      这两个月以来他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一星期,这次也理应一样。
      他不能再留在这了,他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他在如此漫长的生命里一直都是独自在黑暗中行走,他不能把一个原本如此光明的人也拖入这样让人压抑与痛苦的一片阴影中。
      他该离开了。

      ————————————————

      星期天,Junny值的是咖啡馆的晚班,不过晚上的客人相对来说总是比较少,让她还能有时间坐在椅子上唱着歌看已经不再新鲜的报纸。
      看得累了,她伸个懒腰打算去门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怕晚上的气温太低,她还专门拿了一杯暖手的热水。

      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的街道,略显冷清,但依然有尘土的味道。哎,万恶的空气污染。Junny皱皱眉,转过身准备重新走进咖啡馆里,却猛然看见正向她走来的那个身影。
      总是很低调的着装,被压在帽子下的棕黑色头发,深邃的湖水蓝眼睛,还有下巴上长出的胡茬儿。

      “你怎么来了?”Junny对James的到来表示很惊讶。
      他轻微地勾下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一闪而过,眼神很少见的柔和。“出来买点东西,正好路过。”
      “你确定你买点东西要背这么大一个背包?”Junny挑起眉毛,将信将疑。
      “……”
      “很冷吧?拿这个暖暖手吧。”她把自己手上的那杯热水递给他,示意他拿着。

      热水的温度透过瓷杯传递到他手中,上面还带着她方才手上的暖意。
      “丫头。”
      “嗯?”这个叔叔时不时总喜欢叫她丫头,不过考虑到他的年龄确实比自己大好几倍,她也没有阻止这个称呼。
      “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一直没有正经地回答过,”James扭过头去看她,咖啡馆亮黄色的灯光从门口的玻璃里透过来,在她脸上留下一轮光影,“你为什么总是说自己是我未来的新娘?”

      Junny望着对面那个黑夜中的草坪,现在它只能在路灯下模糊地显现一点黄色。她低头轻轻地笑,James能看见灯光下她嘴里呼出来的白气。
      “因为梦见过无数次,”她没有看他,“从15岁开始到现在,五年里数不清的夜晚,我无数次地嫁给了你,Uncle James。”
      说罢她转过身,从James的手里拿过那杯已经开始不再冒热气的水。碧绿的眼睛终于看向他,还像几天前一样,调皮地冲他眨眼睛。
      “所以,我现在一直在等待着我未来的丈夫,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James愣了大概两秒钟,随即笑了起来。那是Junny只在史密森尼博物馆看见过的笑容,阳光且温和,仿佛1917年出生的他,现在也只是那个布鲁克林的大男孩。
      “真是个有趣的梦。”他用右手的食指敲了三下她的脑门。
      “或许今天晚上你就会梦见你嫁给了别的男人了。”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她,走入了星期天晚上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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