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皇后传》枫沐焰

36、第 36 章

　　从长阳到许州，马车行了大半个月。
　　高平郡碗口县，地如其名，坐落在群山之中一片盆凹之地，远看如落在一口巨碗中，其间一个小小县城，周围散落一些住户。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两人进了县城谢过车夫，先找一家客栈歇脚。客栈小二将她们领进房，接连赶了许多天路人几乎散架，又累又饿。小二送来茶水，东方苏苏拎着水壶，仰头如牛豪饮，一下子喝去大半，末了喘着粗气道：“接下来，怎么办？”
　　东方永安道：“今天先休息，明日再去打听，地方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翌日一早两人便出了客栈，分头在城中打听，至日当头在城中央一座水池边会合。
　　“如何？”东方苏苏问，手有一搭没一搭拨弄池子里没拔干净的枯莲叶。
　　“出城往西翻过一座山有座小村落，便是咱们要找的村子。”
　　她点头：“看来是了，我听的也是如此。”
　　“今儿再歇半日，明日一早出发。”
　　东方苏苏抬头瞧了瞧尚高挂天空的太阳：“不，离下山还有时间，咱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去，只怕要在山里过夜，你能行吗？”虽说东方明将她们当虎崽养，要求她们每日去校场，但东方苏苏比她娇生惯养多了。才问半日路，坐水池边这么一会儿就捶腿个没停。冬日寒风凛冽，夜晚山里能冻死人，她怕她吃不消。
　　“少小瞧我，我能比你娇气？”
　　东方永安腹诽：“还真是！”
　　既打定主意，两人也不耽搁，购了两件小斗篷，将包裹背好就出城往西去。
　　入山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东方苏苏实在走不动，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山路怎么这么难走，就没条好点的路？”说是山路，其实只是猎户、樵夫踏出来的小道，满是杂草暗坑，有时无路还得拽着藤蔓攀爬，东方苏苏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一路抱怨个不停，来时的豪言壮语早被抛到九霄云外。眼前刚巧又横一块巨石，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山风呼啸，东方永安看她双颊冻得通红，嘴唇干裂，到底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也不勉强她：“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前面探探，很快就回来。”
　　“行，你快去快回，别走了半日走错方向。”
　　东方永安将包裹给她，留了匕首跟狼尾在身上，搓搓手，轻装上阵，攀山而去。东方苏苏见她没了累赘，手脚并用，迅捷如本就生活在群山之中的灵猴，又如爬山虎，攀山对她而言仿佛不过嬉戏，眨眼不见踪影，不禁暗叹：臭丫头的身手竟似比以前还好。
　　她们同出一家，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并不比她差，是父亲偏心，谁知她的实力远不止自己所知。如此看来，她倒成了她的累赘，忍不住哼哧：“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也不稀罕沾你这点光，真当我爬不过这山去！”说着站起身，将包裹往肩上一甩，准备跟随而去。
　　不想后脑勺突然重重挨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眼何人袭击，就倒地不省人事。
　　两个留着邋遢胡须，形状猥琐的男人见得逞高兴道：“快看看包裹里都有什么？”原来自城中一人见只有她们两个小丫头出行，所带包裹又鼓囊囊便起了歹心，叫上同伴，追入山中。发现凶神恶煞的那个不见，剩下一名娇弱些的小姑娘，正好动手。
　　一人翻开包裹，瞧见灿亮的金银，顿时双眼发光：“乖乖，这笔赚大发了！瞧不出来，小丫头片子竟然带着这么多金银财物！”
　　“这是什么？像猫儿眼的石头？”
　　“放屁！没见过世面的蠢蛋，这是猫眼石！上好的猫眼石！”
　　“听起来还是石头？”
　　“管他什么，都拿走！”蟊贼急忙将包裹收好，瞧着昏迷的东方苏苏眼轱辘一转，贼笑道，“小丫头生得好标志，一块儿扛走，还能卖几个钱呢。”
　　另一人道有道理，于是两人一个拿包裹，一个扛起东方苏苏飞快隐入树丛不见了踪影。
　　这厢东方永安确认方向没错，又寻了条稍稍好走些的小道，匆匆回来找东方苏苏，却不见人，她方才歇脚的大石头边只留下几件换洗衣物和装着血书的木盒。
　　“苏苏！”她急喊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崇山峻岭间的回音与风声。心急如焚下，东方永安在草丛里发现一根手腕粗打磨过的棍子，顿时眉目一凛，循着来时路下山往小县城去。
　　“有没有见到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穿着粉色的衣裙。”
　　“扎两个小辫很可爱的。”
　　她抓着路人打听，问了两日都没有消息。有好心人提醒：“若在山上丢的，怕凶多吉少，这一带山匪横行，拦路劫财，拐卖人口的都有。”又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怎就这么出来了？家人呢，也太不负责任。”
　　“都怪我，没有看好她！”东方永安自责。
　　“我带你去报个官吧，只是找不找得到就难说了。”
　　好心人带她去报了官，她问：“附近有没有青楼之类的？”若是拐卖人口，多半会卖去烟花之地，但好心人说小地方没有那种寻乐的场所，倒是城中有些个大户人家时常会从土匪手中买来路不明的孩子，土匪偶尔也会在城中出没，消遣。
　　她想了想将身上仅剩一点值钱的饰物与人换了钱，请城里的乞丐帮忙打探，又与他们换了身破烂衣服，在大街小巷守着。若东方苏苏被拐卖，土匪得了钱，这两日定然会来城里寻开心。
　　她顶一顶破草帽，要么坐在墙角，要么在街上逡巡，帽下的鹰眼，盯住来往过客，最后锁定在一个从酒馆出来喝得醉醺醺的人身上。那人她已经看见过多次，注意了许久，一脸杂乱胡须，穿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服，邋遢不堪不修边幅，这两日却时常出入酒馆赌坊，大鱼大肉让小二尽管上。最要紧的是，她想起买斗篷那时，此人就坐在隔壁的茶摊！
　　醉汉摇摇晃晃出来，小二满脸堆笑道：“明日记得早早来，我们掌柜的说了，给您留最好的那块牛肉。”
　　醉汉掏出几文钱：“算你会说话，赏你的，告诉你爷最近可有钱，伺候得爷开心了，少不了你好处。”
　　“您最近上哪儿发财了？”
　　“不，告诉你！”
　　那人推开小二，踉踉跄跄去了。
　　东方永安拉低帽檐跟上，待他远离人群上去一脚将他绊倒，拔出匕首抵住那人咽喉：“还认不认得我？”
　　那人醉眼朦胧，半晌看清眼前人，一个激灵，可因醉得厉害，如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是，是你！”
　　“果然认得！说，被你们绑走的女孩子在哪里？”
　　“什么女孩？我，我不知道。”说着嗯嗯呀呀，一阵叽咕睡去。
　　东方永安让乞丐将他捆结实，拖去偏僻之地。
　　那人醒来发现自己叫人绑在一棵树上，待要挣扎，一柄匕首扎在他颊边。
　　“现在该好好说一说，你们将前两日拐到的女孩卖去哪里了？不说的话，”她拔出匕首，拍拍他的脸，“耳朵不错，不如割了当下酒菜！”
　　“小丫头，爷爷我干土匪出身，怕你……”
　　话未完，叫东方永安一巴掌甩在脸上，“跟你废话是我的错。”东方永安揪住对方耳朵，一刀扎过去。那人吃痛，破口大骂，她将冰冷的刀刃贴住他脖子轻轻一划：“再骂，你脖子就断了。”
　　方才还嘴硬的人慌忙求饶：“别，小姑娘家家的别玩这么危险的东西。我说我说，卖给城里的刘老爷了。”
　　东方永安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他衣襟：“刘老爷家在哪儿？”
　　土匪指了路，她让乞丐将人丢去官署，径自往刘老爷家去。
　　入夜后，潜入刘家，趁刘家人与仆从熟睡，她将刘宅翻遍，也不见东方苏苏踪迹。正屋里肥头大耳的刘老爷一人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她拿了块砚台爬上床，刘老爷猛地惊醒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又昏死过去。待他再次醒来，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周围一片昏暗，只一支蜡烛透出迷蒙的光。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凸如死鱼眼。
　　东方永安拿一把小刀坐在他身边，声音如寒冬里的冰霜：“没想到你家竟藏了这样的地方。”她拿起蜡烛从墙壁上缓缓滑过，可见墙上道道令人惊悚的污痕，似是血迹已经发黑，沾染了灰尘，脏污不堪。又一一抚过墙角一张桌案上排列整齐的各种器具，长短不一的剔刀、鞭子、铁钩、镊子、锥子，各个沾染血迹，叫人如置身地狱，毛骨悚然。“这是什么样的地方，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道貌岸然下面如此藏污纳垢，披着人皮，却根本是个魔鬼！不，魔鬼都要对你退避三分！”
　　就是她这样一个从新世纪过来，几经战场生死的人，初找到这间暗室时，也惊得无以复加，久久不能回神。她见过穷凶极恶的歹徒，连杀数十人，甚至炸毁整栋楼，恐也不及此人丧心病狂。
　　“照这里的陈旧度看，有多少孩子命丧在你手里？”
　　刘老爷脸涨红，灰浊恶心的眼睛暴瞪，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东方永安拿开他嘴里的布，他刚张嘴，一拳头打来，竟一下打掉两颗门牙，打出一口血，打得他半张脸麻木不堪，说不出话。
　　东方永安张张手指，指上套着铁环：“这是你的东西，用来对付你最好不过。”她抓起他，“说，你将前两日买的小姑娘弄哪儿去了？”
　　刘老爷颤颤巍巍，东方永安抓起一根鞭子，在那横肉乱颤的身躯上猛抽几下，拽住他的胡须：“疼不疼？可有你打在她们身上万分之一疼？你不说没关系，密室里这么多东西，我一样样都给你体验一下，咱们慢慢来！”
　　刘老爷吓得面如死灰，手指发冷。他的东西，他最清楚，用在别人身上，听那些稚嫩无助的惨叫会让他异常兴奋，可用在自己身上就不太妙。偏下颚几乎被打裂，稍动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容易才挤出一句：“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