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皇后传》枫沐焰

16、第 16 章

　　楼梯嵌在两道墙壁之间，窄窄的一道，上面的人惊慌尖叫着想要下来，下面的守卫一个挤一个想要冲上去，而只需两三个黑衣人就把守住楼梯口，隔绝上下往来。
　　程安将直愣愣往上冲的李明易从一道刀光中拽下来，怼脸骂道：“蠢蛋，你不要命啦？”回身毫不客气将人甩下去，小娃儿跌落守卫怀中。而她自己被另一人拽了一下，转头，黑衣人的刀正砍在方才站立的地方。同样她也被人吼了一句：“发什么愣，不要命了？”李明珏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
　　他自上而下，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将她护在自己的阴影里。她竟然从那张小小粉嫩的脸颊上看出一点男子气概，若在平时定要调侃一番，然而现在她只来得及道了句：小心。躬身捡起楼梯上一具尸体手里的刀，钻过李明珏的臂膀，顺势一送，正刺中黑衣人手腕，那人吃痛，砍下的刀势偏离，堪堪从李明珏肩头划过。
　　这次轮到程安居高临下，将他向下一推：“小孩子别来凑热闹，去顾好你的弟弟。”
　　“你不也是小孩子？”她早已猫一样钻过空隙，钻上楼去。
　　“母亲！大姐！”楼上一片混乱，婢女们不管是宫里来的还是府中的都顾不得身份，逃窜的逃窜，闭着眼尖叫的尖叫。程安很是无语，有那个时间尖叫，不如跑两步，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她拽过第三个吓傻的女孩子，将她按在角落花瓶后，继续搜寻慕云与东方艳的身影。可怜东方艳挺着大肚子，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
　　终于她在一根柱子后发现两人身影，都说为母则刚，此话不假，手无寸铁的慕云护着自己女儿，竟仅靠一根柱子与黑衣人周旋许久。只是绕再多圈总有尽头，刀尖舔上慕云后背的时候，程安大叫：“母亲！”一面绰起身边的小绣墩砸过去。绣墩在黑衣人光亮的刀刃下粉身碎骨，却也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非是让母女两能够逃脱，而是让旁边的守卫能够及时挡住第二刀。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程安趁机冲上去拽起慕云的手，慕云则拉着东方艳。
　　她将她们带到楼梯口一座屏风后，据她观察那是此刻楼上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下面守卫不断往上推进，等楼梯口的黑衣人被逼退，她们就能下楼。
　　“你们先在这里躲避，等咱们的人抢占楼梯，你们就赶紧离开，在那之前千万不要探头。”
　　“你呢？”听她语气不似要与她们一道，东方艳有些焦急地拉住她。她的小妹脸颊泛红，气喘吁吁，眼中却不见丝毫畏惧，反而闪亮如星，她真怕她不知轻重，偏要这个时候去凑热闹。
　　果不其然她道：“自然是去帮忙。”理所当然得好似没了她不行。
　　“你能帮什么忙？跟我们一起，别去添乱。”
　　“母亲？”
　　慕云开口：“劝你也没用，你就跟个猴儿似的，哪里热闹、哪里危险就往哪儿钻！”语气中有种认命的无奈，“行了，你去吧，小心点，别乱钻，去你父亲身边。”
　　“还是母亲最懂我。”她嬉笑着从屏风后钻出又将屏风掩好，寻找到东方明的位置，往那边小心挪去。路上顺手砸晕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的黑衣人，若不是这具身体太小，她能砸更多。经过月台的时候，听见伏昭仪的惊呼，可怜的人在黑衣人的刀刃下左闪右避，守卫与她的女官皆在附近，却改变不了她身边只有一个比她还柔弱的内侍的事实。头上沉重的金钗步摇已经歪斜，华贵的锦衣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披帛还被贼人夺去，大概是帛上太香，叫黑衣人没忍住送到鼻尖嗅了嗅，没把素日高高在上的昭仪娘娘恶心个透顶。
　　虽说黑衣人见人就砍，但对比一下刀刃刺向别人以及刺向昭仪的不同便知，本场刺杀是冲着这位昭仪来的，其他人只是陪跑。程安改变主意，往月台靠过去，若让黑衣人得逞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暴她不清楚，却能肯定，必然是非常糟糕的事，东方府定然首当其冲。她既喝着东方府的水，吃着东方府的米，总得干点事。
　　伏昭仪身边有两名黑衣人夹击，在她靠近的档口非常不幸地又增加一名，而守卫与她的女官却仍旧和别人胶着。她躬起身，从地上摸起一根棍子，似乎是某张桌子或椅子断掉的腿，像猫一样踮起脚步，像猎豹一样靠近目标。倘若是程安的身躯，三个黑衣人不在话下，可这副小身体，对付同龄人尚能游刃有余，对付成年人嘛，这个海口她夸不了。
　　“贱人，死来！”哦，她听见黑衣人骂贱人，不由佩服，真是够胆，就这两个字，伏瑟定会将他抽筋扒皮。果然伏瑟脸色铁青，她毫不怀疑但凡她手里有把刀，但凡她会一点武艺，早冲上前去将对方千刀万剐了。
　　她身边那名朱唇粉面的内侍，一面尖叫，一面前前后后跳来跳去，看起来想要替昭仪挡刀，然而黑衣人刀尖一送，又跟乌龟脑袋似的缩回去，唯一区别就是他灵敏多了。他像小丑跳着滑稽的舞步，跟他的脚步一样不停歇的是他尖细的嗓子。它持续发出的声音让程安脑仁疼，不禁疑惑昭仪怎能忍受。
　　“你给我闭嘴！再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鸡一样尖叫，本宫割了你的舌头！”看来，昭仪也不能忍受。
　　刀尖刺向昭仪的时候，程安飞扑过去，豁尽全力一棍子砸在那人小腿上，棍子断口木屑横飞，那人吃痛跪倒下去，她又趁机在脑袋上补了一下。“倒下的刺客才是好刺客。”她甩甩黏在脖子上的丝带，朝那两个发愣的人喊道，“快过来！”伏昭仪率先反应过来，跑到她身后。当她发觉自己竟然躲在一个小女孩的背后时，不得不说话以缓解尴尬：“你，你看起来有点身手。”
　　“幸得家父往日教导。”其实“自然”两字就能概括，但顶着东方府三小姐的名头，不好太随性。她回头露出一个谦逊的微笑，粉面内侍抬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小小身躯，也能蕴藏大大的力量。”伏昭仪横他一眼：“看来阉人在丢失那话的时候，连力量也丢失了。”粉面内侍讪笑着垂下头去。
　　另两名黑衣人扑过来，随即被逼开，不是被程安，而是被赶来的东方明与花溆。总算来了，程安丢开木棍，她用不着这玩意了。
　　守卫如潮水涌上二楼，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被捕的被捕，一切水到渠成。作为保护了昭仪的小小英雄，她得到几句夸奖、东方明一顿摸头以及伏昭仪一只镯子，镯子她没要，昭仪便换成了一个拥抱。能得昭仪娘娘拥抱，该满足了，程安告诉自己，虽然她更想对方赏点吃的。那些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好吃的点心，高兴了，随便赏。
　　在她惋惜的时候，苏成将三名活着的黑衣人捆缚好，押跪在伏昭仪面前，粉面内侍则给昭仪搬来一只完好的绣墩。
　　审讯过程，意料之中的枯燥。
　　“你们是什么人？”
　　沉默。
　　“受谁指使？”
　　沉默。
　　“还不快从实招来，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还是沉默。
　　程安觉得，她完全可以换种问法，不必演戏似的按部就班，甚至每问一句就拍一下桌子，那对瞪着鱼眼的刺客们毫无震慑之力。还不如直接拖下去打几板子再说，当然她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该插嘴，有一个内侍复读机似的聒噪已经足够。
　　最后还是东方明提议，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做，意思就是送京兆府得了。伏昭仪犹豫再三勉强赞同，显然她不太相信京兆府的审讯能力。谁料三人被拉扯起来的时候，眼珠一翻，口吐白沫，竟死猪似的瘫软下去，片刻没了气息。伏昭仪与东方明大眼瞪小眼，苏成则满脸惊讶：“属下，属下明明查过，口中无毒，怎会……”
　　死亡是刺客被捕后的唯一退路，他非是愣头青，对于这点清楚得很，所以一抓到，就命人卸了他们的下颚骨，并将口腔内搜寻一番，确保没有藏着毒囊，没想到人还是死了。
　　“可惜，一个活口也没有，线索就这么断了。”东方明欲让人将尸体抬下去。
　　花溆拦住：“将军有所不知，死人的嘴才无所隐瞒。”
　　得伏昭仪首肯，眉目清秀的女官，做起与她容貌全不相符的事情来，得心应手。她跪在黑衣人身边，上下其手将尸体摸了个遍，其熟练程度，程安觉得与摸金的土匪有一拼，叫她十分佩服。从尸身上没有摸到什么，她转向旁边的兵器。
　　如果刺客不太蠢，兵器上应该同样什么也没有，然而下一秒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花溆拿起一把刀，将刀身抽出，刃口发出银灰的光，顶多算个中品，从材质上得不到有用讯息。但她将刀身横托送到东方明眼前：“将军请看，刀柄与刀身衔接处是何图纹？”她找到了某种图纹？她竟然不是一无所获？程安忍不住一个黑人问号脸。
　　东方明看过图纹后，脸色变了，程安知道麻烦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