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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伤口 ...

  •   梦舒从老板那领到了这个月的薪水,她躲在厕所间里用手指沾着口水,数了数,钱比上个月还少了一半。最近查得严,会所里的客人来得也少,酒水买不出去,生意自然也就淡了下来。
      梦舒坐在马桶上叹着气,不知该如何是好。昨天她妈来了个电话,说是二哥要结婚了,需要十五万的礼金。家里人也就只有用钱的时候才会想到她,梦舒不是傻子,更不是冤大头,她想攒着钱,等到不做这行了,可以找个好地方养老。可是每次听到她妈那可怜兮兮的哀求声,她就心软了。这就是她的命,注定是要拴在她们家里。
      梦舒摸了把眼泪,把钱塞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脱下高跟鞋,把购物袋里的帆布鞋取出来换上。推开厕所的门,呕吐物与烟酒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扑鼻而来,让梦舒感到很不适。她摇了摇脑袋,趴在洗手台上,用清水洗了把脸,又抽了张湿纸巾,对着镜子把她那恶俗的浓妆给用力擦掉,搓得她脸皮发红,仿佛要搓下自己的一层皮。
      从后门出来时,巷子里清清冷冷的,只有几个人蹲在地上抽烟或者打电话。梦舒拉高衣领,埋着头,步子快而轻,身怕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好在那些人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梦舒出了巷子,走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三个面包和一桶泡面做为她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
      租的房子位于老城区处,一室一厅包有厨房。不过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虽然路途远了点,但价格比起附近的实在是便宜太多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梦舒把手提包紧紧地抱在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坐在后边的女生拿着手机叽叽咋咋地说个不停:"哎,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一起去逛街啊,我爸前两天给我汇了一笔零花钱,不多就……对了,你跟你男朋友怎样?分啦?什么时候……张教授的那篇论文你写完没有啊?我还没啊,打算去网上搜一篇模仿下咯……"
      梦舒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只小麻雀,在明媚的春光里上蹿下跳。她睁开眼,看着车窗映出自己的模样,死气沉沉的,她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死麻雀。
      ——
      空无一人的楼道,安静的可怕。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是外来的打工仔,他们干完活洗漱一番早早就睡下,根本没有精力再过上快活的夜生活。
      梦舒提着塑料袋,前脚刚踩上第一个阶梯,就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个坚硬的东西便抵在了她的后背,她吓得连喘气都忘了。
      一个低哑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别叫,继续走。"
      梦舒只得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像奔赴刑场的死刑犯。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如果他图的是我的身子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是做这一行的;要是他图的是钱的话,我身上也没多少现金,他如果要就全部给他好了,顶多算这个月白做了。他该不会是那种亡命之徒,什么也不要,就想拖个人垫背吧……
      梦舒浑浑噩噩的在三楼停了下来,她慌乱地摸索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大串钥匙,哆哆嗦嗦地插进孔里,转了转。铁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她开了灯,又顺手关上了门。
      男人放开了她,扶着一旁的墙壁沉重地喘息着。梦舒低着头,不去看他,也不敢去看他,她正心慌意乱地想着该如何和这个陌生的男人交涉。
      "哐当"一声,男人毫无征兆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梦舒立刻转过头去看他,楞住了。男人的上衣血迹斑斑,他用手拼命捂着肚子,可血仍然从他的指间源源不断地冒出。
      这是什么状况?梦舒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要有也是家里杀猪杀鸭的时候,可那哪能跟这相提并论,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男人的脸是白的,嘴唇也是白的,他费力地从裤腰带里抽出一把军工刀丢给梦舒:"用火烧热。"
      梦舒哦了一声,赶紧捡起刀,跑到厨房打开煤气灶,把铁刀放在上边烧。然后她又急手急脚地打开橱柜,从最下层拿出了个急用药箱。做她们这一行的,总会遇到一两人口味重或是暴脾气的客人,身上少不了要留下点伤,所以她到药店的店员忽悠下,一股脑地买了箱子药品。
      梦舒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男人正好刚挂断电话。她跪坐在男人的面前,解开他上衣的扣子,从药箱里扯出一大捆绷带,手忙脚乱地用绷带捂着那红黑色的洞口。
      男人半靠在墙壁上,低着头,看着那泛着油光的头顶,毫无生气的说:"帮我把东西取出来。"
      梦舒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握着刀,看着那半大的孔,脸上冒着冷汗,她实在是怕的要命。
      "快点。"
      梦舒硬着头皮,翻开那狰狞的伤口,把刀一点一点地刺了进去,在里面转了转。
      男人咬着牙,眼神溃散着。
      屋子里很静,只有刀与肉碰撞的声响。
      好一会儿,梦舒终于把子弹给挑了出来,按男人的要求,又把子弹装进了他的口袋。
      男人动着薄唇:"双氧水。"
      梦舒翻了翻医药箱,果然从里面找出了瓶未开封的双氧水,费了好些力才打开包装。她小心翼翼地往伤口处倒,男人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梦舒看着都疼。
      一连串动作下来,梦舒的脑子基本处于机械状态,她根本没有空闲去思考。男人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缝上。"
      "哦。"梦舒跪着往前探了两步,把茶几上的绣花针和缝衣线找了出来,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因为光线太暗,线怎么也穿不进针孔里。她倒不是怕他死,而是怕他死在她家里,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了。
      她舔了舔线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地把线一点一点地塞进了针孔,然后打了个结。梦舒用打火机把针头烧了下,然后埋在男人的腹部前,像缝衣服一样,穿着孔,只不过这件衣服很难缝。
      梦舒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洞给缝合上,歪歪扭扭的像条毛毛虫,她的针线活一向不太好。
      男人像是昏死了过去,闭着眼,一点气也不出。
      梦舒伸手摸了摸脸,黏腻腻的血便沾了上去,而且越擦越多。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分钟,梦舒终于忍不住说:"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下,你这样下去会发炎的,到时候很危险。"
      男人蓦地睁开眼皮,冷冰冰地瞧着她,右手动了动,把枪抵在梦舒的额前。
      梦舒当场就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好心话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她是真的很怕死,尽管活得又累又恶心,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去死。她跌坐在地上,双手颤巍巍地举着,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他打量着她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才枪给放下。
      梦舒见那黑隆隆的洞口从自己的眼前移开,整个人瘫软了,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跑了出来。随之鼻涕也慢慢流了下来,她吸了吸,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男人看着她:"你哭什么?"
      这话到梦舒耳朵里就变了意思,她马上闭上嘴,把眼泪硬生生地挤了回去,断断续续地说:"没……没……"
      男人正想说些什么,门突然被地敲响了。梦舒顿时提起了心眼,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犹豫地望着男人。
      "去开门。"男人哑着嗓子:"是来接我的。"
      "哦。"梦舒立马地爬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跪了太久的缘故,她的脚都麻了,起身时险些摔倒。她扶着大腿,步履艰难地挪到了门前,打开门。
      门外站了两个男人,一个高高壮壮,另一个脸上有疤,他们俩什么话也没说就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还把梦舒推到了铁门上。
      梦舒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扶着门把,一声不吭地看着屋里。
      刀疤男扶起了男人,面色焦急地问他:"阿祖,你怎么样?"
      阿祖翻了他一眼:"死不了。"
      "白医生在车上,我们赶紧下去吧。"刀疤男说完又看了门口的梦舒一眼:"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梦舒紧张地贴近了门。
      阿祖看也没看她,就对着刀疤说:"你别多事。"
      ——
      梦舒重新关上了门,她蹲在门口,埋着头,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等哭到眼睛发涩也流不出眼泪时,她才起身把那些血迹给擦了干净并把东西整理好放回了原位。
      她洗了两遍澡,才感觉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些。躺在床上连头发也懒得吹就睡了过去。
      这样的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梦舒浑浑噩噩地做了个梦,她梦到了那个叫阿祖的男人和一地的血,血不是阿祖的而是她自己的,她大睁着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她的脑袋被人凿了个大洞,脑浆都出来了。
      梦舒被吓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翻出了以前的老片子,打开DVD,放了部香港喜剧片,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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