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烟雨》长歌清楠

4、如此妖美

　　“画生……”

　　这个名字被反复琢磨了四年，曾经他也是这样叫他。他绝美的容颜站在那棵梧桐树下，茶色融了他的身姿，只见他转过面庞来，青葱地叫他与笙。

　　只见那人并没有什么动作，苍白骨质的手指顿了顿，却依然和那些雀儿停在一起。

　　“画生，画生……”思念和愧疚瞬间盈满了脑海，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举一动，宛如昨夕还在他的身边的那个人。

　　顾常青抱着手臂，不愿再去看那背对着的身影，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然后将讽刺的目光投向陌与笙。

　　这个强大如斯的人，四年的风雨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但是到了这个人面前，他的不堪痛苦和沧桑溢露不疑。

　　四年了，疯狂的思念和忏悔是得他心中永远无法过去的羁绊。

　　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陌与笙正要提步冲过去，却被顾常青一把拉住。

　　“放手。”陌与笙只想快速到那个人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像多年前的那样。

　　是他，一眼就能认出他身边的恬静和清廖。

　　司千引真的把他从地狱里抢救了过来。

　　“他禁不起你折腾。”顾常青放开陌与笙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剑穗。然后把一双鹰眸放开，并不想过多理睬他。

　　陌与笙心中一痛，也是啊，就算他活下来了，但是能够健全的几率又会有多少呢？

　　“画生，江画生？”陌与笙将情绪收了收，看着那个背影微微放大声音呼道，再不复之前的淡然沉稳。

　　只是那人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静谧地坐在那，白发为他的背影点缀，一动也不动。

　　身旁的童子沉默着递了一张宣纸卷宗给他。

　　陌与笙接下，就连手腕都有些颤抖，他轻轻地将这纸拉开，里面那白纸黑字刺激了眼球。

　　心中的不详愈发放大。

　　唇色煞白着，只是略微干涸地叫出了纸上的两个字。

　　“逝槿？”小心翼翼的语气，更像是呵护珍宝一般，但这样轻微的声音终是唤得那个人转过头来。

　　这里的光泽鱼树仿佛不过是他的承托。

　　煞白病色的肌肤，有着完美超度一般的轮廓，透着拒人千里却又有女子身上的媚态在眼眉间，他无色的唇合着，淡淡的没有情绪。

　　眼前被遮掩住一条白纱，纱布最终结在脑后，吊着两个铃铛。如瀑的白发零零散散在肩头，没有四年前的刘海，从耳前宣流而下，露出他完美的额骨。

　　他就这样衣着雪白的衣衫，搭着绒毛的裘衣，一只手搭在左侧，一只手上还停着雀儿。只是他坐在轮椅上，微微侧头的动作和身后的古树镶嵌在一起，不忍惊动。

　　如此妖美。

　　四年前的他还是个孩子，四年后的他变化很大，比四年前的模样还要完整惊艳，像是无意间落在荒山上的妖精。

　　那人缓缓开口，穿出清澈柔和却暗含冷风的语句。

　　“……你是？”

　　陌与笙顿时被堵住，心中像是塞了一把火，将烧不烧，将灭不灭。

　　他缓缓提起步子，朝他走去，这次顾常青并没有阻止他。

　　陌与笙走到他眼前，用左手想要去拂他的发，奈何那白色太刺眼，只好将手放在他被蒙了白纱的眼前，不料还未放上去却被人一把打下来。

　　触感冰冷。

　　“你是谁？”逝槿的头颅方向完全是朝着另一边看去的，和陌与笙的位置挫开，但他更加冷漠的语气却让陌与笙的心沉入谷底。

　　他这四年来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怪不得司千引会有恃无恐地让他来见他。

　　原来他已经都忘记了。忘记了他们的初见，他们的欢笑，他们驰骋疆场，他们策马奔腾，他们的互相守护……

　　这一切一切的都忘记了，再也回不来。就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况且，他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吧……

　　就算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但他的反应如此冷淡，想来是已经完全把他们的记忆剔除在了脑后，剔除了洛阳的一切痛苦，连带着烟雨而去。

　　“常青。”逝槿心中奇怪，随着身边情绪奇怪的人很是不喜。呼声顾常青。

　　顾常青也没了嘲讽陌与笙的心情，听着逝槿语句跨着剑走了过去。

　　“少谷主。”他对他的谦微与生俱来。

　　“这位是？”逝槿有些乏，空灵澄澈的声音回响在这阁楼，夹杂着钟罄声。

　　他方才就听见顾常青和这人在外争执，就连一向淡漠的守门童子都惹得不太高兴，本身服了药精神不好，眼睛后的脑部一片浑噩，不喜之意更甚。

　　“他……”顾常青看着突然转头出去的陌与笙，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一回忆起曾经洛阳的是是非非也就没了那点不忍之心。

　　“不相关的人。”

　　“实话。”逝槿的语气更冷了些。

　　“回少谷主，这位是要带少谷主出谷的人。”守门童子站了出来。对于顾常青一遇到旧人就无法冷静的性格他也是没有办法。

　　顾常青一听又是出谷的事情心中的火苗顿时望外冒。

　　逝槿听了也不做答。

　　在这谷内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就连外面的气息都快忘了。而这次谷主忽然让出谷，内心所有疑惑，但也不语过多。

　　“出去吧，小童留下即可。”逝槿将头转过去，心中莫名有股忧伤溢出来，却又快速被隐藏。

　　“是。”

　　＊

　　“你们疯了么！”顾常青一回到阁楼就见到陌与笙和司千引打得不可开交，折坏了竹树弄得满是狼藉。

　　司千引虽然武功不高，但这是他的药谷，陌与笙一时半会儿没出全力当真还奈何不了他。

　　“呵，这你要问下面那位。”司千引突然停在屋檐上，发丝有些狼狈，但面部依然是放荡不羁的表情。

　　陌与笙沉默地停在了原地，完全无视一旁的顾常青，浓密的睫毛一扑闪，将黑篷收回，冷声道。

　　“哼，司千引你不是医术高超吗？”陌与笙修长的身影站在下方，更像是审讯臣子的帝王。

　　“这就是你的医术高超？他的所有记忆和光明为代价来换他的残生？”陌与笙的脸仿佛要沉出墨来。

　　“陌与笙，你真的已经无赖到这个地步了啊？如果想要他死，那别找他四年，别来安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