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行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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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和宋姜一人被蒙了一只麻袋坐在巷子里，两人都没吭声，知道堵他俩的是梁坤。
梁坤这名字在四中很响亮，跟他俩同级不同班，但也就隔了个楼梯口。
梁坤头发特别短，脑袋两侧剃的只剩一层青色发茬，五官长的好但穿的很普通，个儿高，背又挺的特别直，在人群里很戳眼。
顾小璐说梁坤那模样特像新闻里穷山恶水闯出来的励志好男儿，不论站在哪儿，看着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你怎么不说他像七十年代大爷呢。”宋姜一提这个就想乐。
听顾小璐说，梁坤打小没母亲，父亲死在金三角，有个亲妹妹，两人一直跟爷爷奶奶一块儿生活。
“梁坤可不好惹，”顾小璐磕着瓜子，“他流的是他老子的血，你们都离他远点儿，省得沾上事儿。”
顾小璐这话没说几天，赵岩就惹祸上身，被梁坤打断了一条腿，江桥和宋姜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直接休克。赵岩的事没平息多久，江桥和宋姜又在胡同里被梁坤的人逮了个正着。
“操，这袋子他妈一股味儿。”宋姜刚动动胳膊，就被人踹了一脚。
梁坤和伍钟到小胡同的时候没到六点半，伍钟朝摩托车上的大胡子要了根烟，点着问，“就他俩？挺老实啊。”
大胡子点头，“我还没见过这么主动的，给人堵了自个儿往袋里蹿。”
梁坤从小胡同旁边随手捞起一根生锈的铁棍，往两麻袋跟前站定，“钥匙。”
宋姜在麻袋里头啐了口，江桥也没动静。
梁坤举着铁棍往两人靠着的墙上一砸，窸窸窣窣震下来一层墙灰，全掉在两人头顶的麻袋上，有一块碎块砸在江桥脑袋顶，江桥给砸的一疼，“操。”
“钥匙。”梁坤又说了一遍。
江桥闷在袋子里头，“给我俩解开，钥匙在书包里。”
梁坤把两人外头的麻袋拿开，刚一拿开一圈人就愣了。
江桥脑袋正在流血，顺着侧脸淌到下巴正往下滴。
宋姜一惊，“操”了一声，“愣个屁！给他解开！”
一圈人看向梁坤，梁坤跟没看见似地翻两人书包，在江桥包里翻到了那枚钥匙，站起来，“还有么。”
“有你奶奶个腿儿！就这一把！”宋姜踹倒了一旁的垃圾桶。
梁坤看了他俩一会儿，让其他人解了绑，跟伍钟走出了胡同。
宋姜扶起江桥，等那群人走远，江桥活动了两下手腕。
“行了行了，别扯着我，长个儿呢。”
“哟，您打算冲破大气层啊？”宋姜笑着比了比，又凑过去长舒一口气，“你那血特逼真，给我吓一跳，差点儿以为是真的。”
江桥从怀里掏出个假血包，往垃圾桶一扔，看了眼手腕上的勒痕，“丫要会解绳，我他妈还用得着演？”
宋姜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这也就绑的是你，谁没事儿研究反手解绳啊？”
“那是，您从小到大没给江若瑜绑够呢，”江桥往前蹦跶，“天天就想着把绳结拴紧点儿。”
“嘿，有意思没意思，成心臊我吧你，”宋姜踹了他小腿一脚，“什么时候去梁坤家？”
“没想好，”江桥踩着地上的红色地砖，又跳到一块绿色砖头上，插着裤兜停下来，“我先去踩个点。”
梁坤走回学校，梁琳正站在校门口往里瞧，“琳琳。”
梁琳一回头，立刻跑过来，踹了梁坤一脚。
“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梁琳冷着脸，“真牛逼，梁坤，就数你最牛逼！全大院儿的小孩儿都没你厉害！”
梁坤有点无奈，把钥匙掏出来，“哥找你屋钥匙呢。”
梁琳看了眼钥匙，一把夺过来，瞥了她哥一眼，“找？绑着人找吧！”
梁坤在路边买了只糖葫芦给梁琳，梁琳吃下几个后气消了不少，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回到了家。
梁琳到家后给爷爷奶奶一人一个啵儿，就进了自己屋，反锁上了门。
“哟，坤儿，琳琳这又怎么了？”老头儿把鸟笼搁在石桌上问。
“您甭管她。”梁坤走过去给老头换了壶茶，老太太从厨房出来拍了梁坤后背一巴掌，“你又惹她了吧？小时候就爱惹你妹哭，惹完了又后悔。”
这一巴掌打的特实诚，梁坤握着奶奶的手，“是，是，我的错。”
夫妻俩往厨房端菜去了，梁坤这才朝屋里走，拧了拧梁琳房门，还锁着，“琳琳？”
梁琳气早消了，但谱还摆着，不肯开门。
她想起她哥有一回跟人打架把人脑袋开了瓢就一身冷汗。那时候梁坤初中毕业，棍子刚落地就听见梁琳在胡同口惊叫。
那声叫跟雷劈似的，梁坤跑过去一把抱起梁琳就跑，跑了几百米梁琳倒是没哭了，只盯着她哥一脸血发愣。
后来梁琳才知道梁坤总是打架。
想想没准儿那时候梁坤脸上还溅了脑浆子。
“别闹了，开门吃饭。”梁坤又拧拧门把手，梁琳开了门，没看她哥，一脚狠狠踩在她哥鞋上往外跑，“奶奶，今晚上吃什么啊？”
她跑出客厅，看了一眼屋角摆着的父亲的遗像。
梁琳打小没见过父亲，从照片看来，梁坤和他长的有几分像。小时候的梁琳虽然连父亲名字都不知道，但心里一直树立着父亲专属的高大形象，直到父亲的死讯传进梁家，她才知道他在金三角贩毒。
她对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甚至未闻过名的罪犯父亲，磕了三个响头。爷爷奶奶认领完，丧事都没办直接火化了遗体，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个父亲是她一生的污点，他们梁家祖祖辈辈都要替他父亲遭报应。梁琳以此为耻，更因为父亲的死亡而对梁坤的打架斗殴产生了极深的担忧和恐惧。
有时候梁坤会半夜坐在客厅里对着遗像发呆，梁琳早上出门，能看见垃圾桶里一堆烟屁股，她却连梁坤什么时候学的抽烟都不知道。
“有你爱吃的炸糯米团子。”奶奶在厨房里答，梁琳换上笑脸走进去端菜。
梁坤瞒了她、瞒了爷爷奶奶多少事儿她一概不管，但唯独那句话她永远不会变。
“你要敢跟那个人学坏，我第一个报警。”
江桥自打那次给了伍进一点儿颜色，伍进每次都按时交了作业，但他偏不在组长来收的时候交，等到江桥搬着一沓作业起身要走，才走过去啪地一声把作业摁在第一本上边。
这成了二十班每周四早读课的一道靓丽风景，七点半准时放送。
江桥冷着张脸忍了三星期，终于忍不了了。按宋姜的话说，打小就只有江桥给人脸色看的份儿，从来没谁给江桥摆过谱子。
那天早读课沈宜没来，班上没老师看早读，伍进胆儿大了不少，先跑过去把自个儿作业放上去，随后一伸脚准备绊江桥。
江桥装模作样绊了一下，身子撞到一旁班长的桌子，班长忙起身扶了把江桥怀里那几十公分厚的作业。
宋姜看了眼江桥的脸色，心里一个哆嗦。
教室里给这一出闹的安静了下来，伍进坐回座位，“真不好意思，不小心。”
江桥把作业打理整齐，突然把第一本抽出来扔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汗毛一立。
伍进瞪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江桥那双雪白雪白的球鞋就碾了上去，力度之大把作业封面直接碾的跟内页分离，发出清晰的撕拉声。
班长手还扶着剩余的作业，一群人眼睁睁看着江桥的鞋印碾在了内页的作业纸上。
“真不好意思，”江桥收回脚，“故意的。”
“操！江桥你他妈找抽！”伍进跳起来，脑门青筋跟着突突直跳，他捡起自己四分五裂的作业本，一步走上前扯住江桥，江桥把作业又放回班长桌上，转头一拳抡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所有人都吓得没了反应，班长是个文弱的小女生，头一回见这阵仗，宋姜和一群男生先回过神，忙围过去拉开两人。
“江桥……我操！”宋姜慌乱中被江桥一肘子顶到了胃，暗骂这小子劲儿忒特么大。
“稀罕你那跟答案一字儿不差的作业？就他妈一团废纸！”江桥一记冷笑，“你哪来的资本跟我摆谱？”
江桥这话丁点儿没错，伍进给他噎住，只好死命往外蹦脏话。
“干吗呢！都给我闭嘴！”沈宜的声音在教室后门响起，教室里顿时没了声儿。
沈宜看了眼这场景，往前面走，“宋姜，把物理作业送去物理组。你俩跟我出来，其他人给我读书！一个寒假过年把脑袋都丢被窝里了是吧？期中考考不好的等我一个一个找家长！”
沈宜个子不高，但小身体大能量，班上人都特别怵她。
她把两人带到走廊上，先回班里找班长大概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出去走到两人中间，“我刚找了班长，有谁要添油加醋的？”
两人不吭声。
“行，有骨气，”沈宜冷笑一声，“过会儿别跟我挑三拣四。”
沈宜带两人去了办公室，从一张桌子上抽了本崭新的物理作业出来，看着伍进，当面把后面答案给撕了，“从今儿开始，每天晚上第一节自习到讲台上写物理作业，从头开始写。”
伍进一脸便秘的表情，沈宜看着他哟了一声，“物理上学期期末考多少分啊？”
伍进张张嘴，最后闷闷说，“知道了。”
沈宜看了眼江桥，转身把粉碎机旁边两摞废弃资料放到地上，“来来来，你不没处使劲儿么，人家作业是废纸是吧，这儿废纸多，你可劲儿踩，不碾碎不算完。”
伍进憋笑，沈宜转身一个瞪眼，“你笑个屁！要不要帮他分担点儿？”
江桥一点儿没二话，弯腰就把第一张纸放到脚下，沈宜拦住他，“哎哎，大物理课代表，我叫你在我这儿碾了么？把这两摞抱着，到教室碾，碾完了再给我扫干净。”
“我天，”顾小璐站在教室后边看着碾纸的江桥，“沈大姐太狠了吧。”
几个班委准备帮江桥，宋姜没来得及拦他们，就听江桥一声怒喝，“丫碾一张叫你们吃十张！谁都别帮我！”
“我靠这干吗呢，”伍钟跟梁坤路过二十班后门，看见江桥碾纸，给逗乐了，“这不那江桥么。”
说着伍钟唤了声走廊上的伍进，“老弟！”
伍进跑过来，脸色黯淡，“哥。”
“哟，这猪肝脸，”伍钟打趣，“你们班这么折磨人？”
伍进看了眼江桥，“我跟你说过别让我进火箭班……”
“再敢说一句，老子把你剁成猪肝馅儿，”伍钟拿手指着伍进，“给我好好读书！”
伍进垂着脑袋走进了教室，江桥还在里边一声不吭埋头碾纸，他转头看了眼门外，刚巧不巧看见了后门门口的梁坤和伍钟。
江桥眯眼，突然停下动作，往后门走过去。
梁坤和伍钟都是一愣。
江桥站定，猛地一抬手，“砰”的一声关上了后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前行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