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家之鬼主不是鬼》北渊凉

8、渠镇 第二章

　　车子内的空间瞬间变得粘稠，甚至接近于停滞，一时间只有微弱的呼吸和电话内不间断传出来的声响。
　　路泽拇指动了动把电话给断了，整个人慵懒的挨在椅子上，闭着眼说：“听着也没办法，不如安稳的到达地方。”
　　“你，你这么快……”罗建安面色铁青地瞪着似乎睡着的青年，咬牙道，“我都还没追踪到团子的准确位置！”
　　闻言，路泽微歪脑袋有些不解地睁开眼望过去，“这都有两分钟了吧？再听下去就是我们命丧荒山野岭了。”说着用眼梢瞟了他旁边掌握他们小命的人一眼。
　　对于青年的话里有话，季谦则是稳妥地转了个接近九十度的大弯，淡定地道：“放心，肯定摔不死你。”
　　“我确实也摔不死啊。”路泽笑了笑，闭上眼继续休息。

　　麻花挪了挪身子，凑向罗建安问道：“真的……没追踪到团子的信号吗？”
　　灰扑扑的罗建安耷拉的大脑袋摇摇头，充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隐隐充斥着某种透明的液体，只是他死咬着唇硬是忍着。
　　“那个……团子运气一向好得炸天，嗯，嗯这次肯定也是啦！”麻花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巴巴的安慰。
　　闭眼的路泽把脑袋面向车外，摸索着将车窗打开，顿时飘进来的凉气让他们都打了个冷颤，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大概再行驶了十来分钟他们便离开了山区，进入平地，甚至可以看见远处稀疏的茅草屋。

　　季谦看着几乎被杂草淹没的泥路，也没敢把车速提太快，不过一瞥就看见那张如玉雕刻出来的大半张侧脸。
　　玉，天生温润，却在很多时候都是冰凉透骨。
　　这个人也是这样的吧。季谦如是想，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被抓包，也不窘困地微挑眉说：“前面就是渠镇。”
　　路泽微颔首，伸手指了指前方左边不太明显的小路说：“在那个小路口放我下去，你们继续往里面走，一直穿过民居到后面的田地，再往右斜方行驶会看见一所屋子，他们就在里面。”

　　“放你一个人？路先生，你觉得可能吗？”而且还是在这个充满命案，村民还不诚实的地方。季谦自然不可能答应，更何况他还是上头特意请回来的人。
　　路泽摊摊手，微笑得毫无瑕疵，“你们听我指挥不是吗？放我下去是命令，不然我就跳车怎么样？”
　　路泽看着季谦那双修长的手指攥紧方向盘，紧得连骨头都快破皮而出，最后还是缓缓放松下来，甚至还停了车。
　　打开车门的时候，路泽回头说道：“顺便把后车厢打开。”
　　季谦面色不虞地看着倒后镜里拿出行李，然后走到他车窗边的高挑青年，动了动唇冷声问道：“要怎么联系你。”

　　“到时候我会打电话，”路泽思忖后又道，“找齐你的人就会到镇子里的空屋呆着，直到我回来前谁也不许跨出去半步，不管外面发生任何事情。”
　　“即使外面又出现有人死了？的消息？”麻花脸上的血色逐渐褪下去，目光有些闪烁地说出假设。
　　路泽肯定地点点头，敲了敲车顶发出短促而响亮的撞击声说：“我接这个案子，只需要确定你们一行九个人的安危，以及可以解决而已。不听话而导致出事，不在我范围内。”
　　说着，路泽提着行李箱悠闲地走在泥巴小路，逐渐消失在不远处的小丛林之中。

　　接近黄昏的树林开始变得阴暗和潮湿，天空甚至开始降下雾霾，细密的水珠死死缠在头发、肌肤和衣物上面，青年没走几分钟就全是湿漉漉的，好像刚洗了澡似的。
　　光线越来越稀少，林子也越发的安静，脚板底不时踩碎的枯枝发出诡异的声响。
　　死寂，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笼罩在这仿佛无边无境的树林。
　　雾霾越来越重，所能看到的视线越发的收短，到最后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阶段。
　　青年依然无所阻碍地行走在里面中，偶尔张望四周，最后转了个弯再走十来米就出了这片林子，隐隐看上去是片长满滑溜溜草地的下坡。
　　“嗯？”青年将行李箱放在上面，独自往下走了两步弯下腰捡起了水泡过的一小片米黄碎纸。

　　仔细看了看，青年将碎纸丢回了地面，转身走回了行李箱旁边开口说道：“有什么发现吗？没有类似的东西？”
　　空荡荡的周围只有青年低沉的嗓音，如同涟漪般扩散，在扩散，然后撞到物体般产生了了轻微的回音。
　　“喵……”
　　“是吗？”路泽扳开行李锁，看着一应俱全的内笼笑了笑，取出一踏黄纸又把箱子给关上，甩了甩手里的纸道：“好久没做这种事了……怪生疏的。”
　　顿了顿，路泽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笑道：“要不你来吧，也好让我熟悉熟悉。”
　　“喵！”一声惊慌的叫声后路泽手里的黄纸在离地十来厘米的空中晃啊晃，等到隔开好长一段距离才停止了移动。

　　路泽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说：“继续。”
　　随着他的话尾消失，那叠黄纸在半空中“噌”的燃烧起来，橘里带红的火光十分的耀眼，甚至带着暖暖的温度绽放在这阴冷的山间。
　　在黄纸燃烧的时候路泽就提起了行李箱转身走回了树林，此时的雾霾似乎正在渐渐散去，当青年彻底走出林子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随着雾霾消失的还有路泽又湿又粘的头发，一如他进林子时的干净整洁。

　　镇子里好些屋子都亮着暖暖的光芒，还有灰白的烟从屋顶冒出来，米饭和菜肉的香味漫延在这个宁静的小地方。
　　路泽走的速度不快，慢悠悠的晃在泥屋之间，也避开了可能会撞到人的情况，最终在彻底天黑的时候敲响了一家只有光火而没有煮饭动静的大门。
　　“谁。”
　　“路泽……”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暴力地打开，路泽看着眼前陌生却对他怒目相视的平头男人笑了笑，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子受了伤，需要送出去。”季谦从里面走过来，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说，“可是要等你回来。”
　　路泽走进屋，看了看加上他一共十个人，其中三个脸上或者手上都有小伤、淤青，最严重的便是躺在屋子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人。
　　“嗯？”路泽走上面看了看她的伤口，问道，“知道痛和能感觉到冷暖吗？你们都没带止血剂和补充剂？”
　　这话让几个人面面相觑，抿着唇好会儿才由团子说道：“本来就已经用了大部分，之前的打架……全都碎了。”
　　闻言路泽微挑眉，笑了笑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受伤的女人身上，再次道：“如何？”
　　“可以……”女人的嗓子很沙哑，听上去像破了风似的。
　　路泽把箱子放在屋子角落，自己则坐在上面说：“已经止了血，天黑了往外走并不安全，叫飞行救援队在这种天气里也不可能。”

　　“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天黑！”

　　路泽瞥了眼说话的小伙子，很年轻也很有冲劲的那种，当然脾气也是对等的。
　　“但也是黄昏。”路泽微微一笑，温润如玉。
　　“也称之为百鬼夜行之时，传言这段时间行走在阴寒之地的人会被鬼怪拖下地狱或者吃掉灵魂。”是个比较年长的女人，盯着灰影里朦胧了轮廓的青年，语气有些僵硬的说。
　　路泽赞扬地拍了拍手，脖子微扬，视线掠过季谦他们以外的六个人，似无奈又恼怒地说：“可是你们根本不信这些对吗？不然也不会没有上报当地村民或者警察已经请了个道士。”
　　六个人面面相觑，自然是不信服路泽，也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做我们这行的，还是一些有不成文的规则……我不可能在已经有同行的情况下再出手。”路泽也有点伤脑筋地叹口气，看向眉头紧皱的季谦，提议道，“我可以依旧在这里，但是只会保证你们不死；或者你们和当地的各自行动，互不相干；抑或找那个道士谈谈合作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这件案子真的……”麻花的胆子其实挺大的，只是当真的面对电视剧里可能出现的东西时，会本能的产生害怕。
　　路泽没回答麻花的问题，只是一笑置之，目光平和地看着季谦等他做出决定，毕竟这里的人还是习惯服从于自家头儿的命令。

　　季谦幽幽看了路泽一眼，转而问向替路泽开门的平头男人道：“团子，你怎么没说这边已经有道士？”
　　“因为……因为……”男人咬着牙垢，死死盯着地面，愣是没把话说出来。
　　“不相信就说不相信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路泽轻笑出声，面色平静地接受几个人灼热的目光，耸耸肩说，“很正常的反应不是吗？而且人在面对匪夷所思的事情时，更倾向于自我欺骗，而不是自欺欺人。啊，不如说说那个道士叫什么名字如何？”
　　他们这辈人都是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即使会学习以前那些惨痛的事实，可更多的是相信现如今的高科技，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者，他们只是把“阴家”这个归类当成是一群龌蹉、黑暗、背叛和神经病组成的人。

　　“也不知道。”叫团子的平头男人眼睛一闭，好似赴死般说得铿锵有力。
　　体型微胖的男人弱弱地举起手，从一个体型高挑瘦弱的寸头男人身后冒出半边身子，话音有点哆嗦地说：“我、我听到他们叫他……梅、梅天师。”
　　“姓梅呀……”路泽眨眨眼，又问，“是不是五尺差两寸，有点胖，留着长眉毛，说话声音像个太监尖尖的？”
　　“你知道？他是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惊讶地询问。
　　路泽“啊”了声，站起来看了看屋子说：“今晚你们先休息，我去找那个姓梅的。”

　　这间屋子左右和后面都有屋子，格局挺大的，容纳他们九个人完全不是问题，只是会比较逼仄而已。
　　像这样的恶劣环境，他们一开始也埋怨和讨厌着，可是这几天的强迫下来也不得不接受，只是心里依然期望着快点离开，甚至已经开始力不从心。再加上今天这场小暴动似的打架，让好几个人都起了怨言。

　　“这个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季谦叫住站起身，弯腰提行李的路泽，语气十分强硬。
　　路泽愕然地看了季谦好会儿，默默点头说：“我在门口等你。”说罢，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注意青子的情况，你们注意休息保存体力，不用等我们回来。”之后季谦简要地交代了些些小事项，这才出门。

　　“走吧。”路泽看了看稳当贴在门口两边的咒符，侧头说道。
　　季谦看了眼，跟上青年的步伐。
　　这会儿的村子还不算很宁静，在经过那些屋子的时候还能隐隐听到内里交谈的模糊声，或者家狗的吠叫、鸡群的鸣叫，猪圈里猪拱墙的声音。
　　泥路不是很宽，也不平坦，更加看得不清，很容易就踩到小坑或者些拦路的石子儿。

　　“你去找那个梅天师并不是为了交涉共同处理案件对吧？”
　　天色太暗，季谦沉稳的男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听着异常的顺耳。
　　“为什么呢。”
　　“你称呼对方为姓梅的，说明你认识他，甚至不屑于对方，”季谦看着几乎融入黑暗的青年，平视过去只能看到对方遮住了脖子的头发和衬衫的领子，“丘局说过在你们那行里面更倾向于原始的弱肉强食。如果这个梅天师真的有本事，也不会这么久都没处理好事情，我说得对吗？或者我要叫你一声路天师？”
　　“噗，还是叫我路泽吧……天师什么的纯粹是恶搞吧？”路泽看了看季谦一眼，黑夜中的眼睛明亮且温和，“这人姓梅，叫梅昌渝，是梅家当代的家主，更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爸爸可是当年颇有名气的绅士呢，没想到有这么个败家还丢脸的儿子。盛极一时的梅家算是彻底毁在了梅昌渝手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