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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谈判 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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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给什么?季谦被问得怔住了,用华丽藻词堆砌出来的文字并不是没有,而是他不想这么做。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刚刚成立,并不稳定,而且季谦也不想敷衍回答这个重要的问题。
路泽看着季谦眉头皱了又皱,认真思考的模样,似乎有点伤脑筋地揉了揉,缓慢说道:“时间还长,这个答案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
“而且我没打算把时间完全浪费在这里……”路泽放下手踹在裤袋中,笑看着投以询问视线的季谦,耸耸肩继续说:“走吧,带你看看森林公园这个季节的美妙。”
路泽转身往山坡下面走,从下而上的山风吹得衣衫飒飒,隐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季谦抿着唇,看着那仿佛会随风消散的修长身影,回神时已经跟上了他的步伐。
“不是为了谈判,那是为了什么?”
山坡的斜度不高,可是因为开满了花和湿润的土壤,踩下去有种随时会滑倒的错觉,为此季谦的步伐变得很小心,完全做不到路泽那般悠然得好像走在自家小花园的步伐。
路泽没有说话,直到先一步走到山坡底端,侧身看着慢了他七八步的男人,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道:“要帮忙吗?”
季谦看了看那只干净整洁的手,结果一不小心踩歪了,重新稳定重心的时候已经被路泽圈在了怀里,而他自己则一手攀在路泽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完全一副投怀送抱的姿势。
“小心点。”路泽拍了拍季谦的背脊,调侃道,“还好你没用太大的力道,不然我的手说不定会被废了……”
季谦怔了怔,有点尴尬地松开了手指,往后倒退了半步,看了看路泽有明显皱褶的衣袖说道:“我、那个抱歉……”
路泽微挑眉,不在意地摇摇头,食指指了指季谦遮掩在碎发后的耳朵,语气颇为纯真地道:“不舒服吗?耳朵红了。”
“没、没有!”季谦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把耳垂,褐色的眸子里是强装的镇定,视线盯在地上说,“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吗?在这儿浪费时间真的没问题?”
路泽半眯着双眼,直到看得季谦隐隐发怒了才收起肆意的眼神,笑得谦和地说:“接下来的路更加不好走了,把手拿出来。”
路泽的语调太过正常,正常得季谦想要腹诽,抿紧着唇角把手伸了出去,看着彼此交握的手,季谦有些迷惘。路泽的手很白,比他脸上的皮肤要白很多,可以看得见那一条条的青色血管。
“有个问题……”
“嗯?”路泽侧头看了眼垂眉沉思的季谦,幽黑的眼眸在阳光下流转着绿色的流光。
“失踪的并不是全部阴家,只留下拥有两家血液的人或者和阳家沾染关系的人……难道他们不算是阴家的人?不怕有心人从他们口中获取关于阴家的秘密……还有禁地吗?”季谦说罢抬起头,对视着路泽带笑的黑眸,迟疑后道,“不能说?”
获取这些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呢?还是背后的君王呢?路泽思考着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注视着前方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树林和灌木。
“确实已经不属于阴家。”路泽抬抬下巴,换了个话题说:“前面有条小河,在哪儿休息会儿。”
“为什么。”季谦停下了脚步,瞥了眼不远处隐隐闪烁的水光,询问。
路泽微蹙眉,正面看着一脸执拗想要知道答案的男人,明明是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此时此刻在路泽眼里更像是个想要吃糖的小孩子。被自己的想法乐了的路泽弯弯嘴角,心情颇好地说:“你们阳家奉行的是帝国的规则和条律对吧?并没有自己的一套。”
看着季谦微微睁大的褐眸,路泽给予肯定的点头,继续说:“阴家在奉行帝国规则和条律之下,更加严格实施自己的家规,或者说阴家家规凌驾于帝国规则之上。
“与阳家结婚甚至所生下的小孩,依然会挂在阴家名目之下,却不被阴家规则所承认,出了事真正的阴家人也不会给予援手。”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季谦皱紧了眉,这样的规则并不合理,甚至太过于冷酷无情。
“难道要等到他们做出了什么才来做出对策?”路泽好笑地摇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季谦的脸庞,叹息般说:“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季警官,季将军,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吗?还是不能……果然还是能够理解的。季谦脑子里闪过一抹亮光,眯起眼,换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道:“可是你们提出的条件,是和这个家规违背、甚至对抗的。不是我所想的那种情况对吗?”
会在清除叛徒之后,就抽手反约吗……
季谦有点逃避地不去想这种事情,可是身处的位置却让他不得不去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时光、时代在变化,人与人的思维和生存方式也在产生变化,”路泽看着浑身紧绷,只差没有竖起倒刺的男人,轻笑了声说,“有句老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不?尽职尽责的季将军。”
季谦内心松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路泽那张微光中毫无瑕疵的面庞,呢喃般道:“只是习惯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能说得这么肯定……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阴家?”
“不然是什么?”路泽微低着脑袋,彼此鼻尖几乎相对,呼吸缠绕着分不出。
季谦抬眉,凝望着那双幽暗得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眸子,凝望着那双眼睛中的自己……唇瓣微凉却偏软,似乎还弥漫着木兰的浅香。
路泽眼底掠过一抹诧异,随之淡漠地看着摩擦自己唇瓣,小心且生涩探出舌尖的男人,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放置在他的后脑,指尖似乎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光泽。
“这是什么意思?”路泽问。
季谦眼底有丝懊恼,却光明正大地回答路泽的问题:“之前的答案。你把你保命的放弃了,那么我把我的命给你。”
“你之前说我的命是你的,现在你又把你的命给我?”路泽将下巴抵在季谦的肩膀上,放置在他后脑的手垂落放在腰胯上,笑道,“也就是说我的命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身心也都是我的,却不包括忠诚对吗?”
忠诚……季谦眨了眨眼说:“我……奉行帝国的律法已经二十几年。我,需要……时间。”
这会儿路泽是真的震惊了,目光深邃地看着并不是在说笑的俊美男人,讽刺地嗤笑了声说:“原来你的忠诚也不过如此。”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接受的是笼统的帝国教育,后来才被爸爸收养了……”季谦迟疑后伸出双手环绕在路泽的背部,面上无悲无喜地说,“他们说我天赋很高,给了我很多资源,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关于猎杀、追杀和反追踪一类的情况。
“时间太久,我都已经忘了第一次沾染同类血液是什么感觉。后来……后来,就有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所以,我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模式。可是随着接触越来越多的人情事故和不同层面的人。有许多曾经不层深思的事情也逐渐浮现,就如同现在阴阳两家的格局……”
季谦把头埋在路泽的颈窝,呼吸着这个青年独有的气息,莫名地愿意放下心防和所有伪装。大概是那条诡异的夜路后带来的后遗症吧。
“真巧,我也是孤儿。”路泽轻抚着季谦柔软的头发,黑色的双眸逐渐转换成翠绿水晶和大海般的深蓝双色,彼此无间接的融汇在一起,似乎形成了纯粹的翠蓝湖水色。
季谦闷声笑了笑,抬起头似乎看见路泽眼底一闪而过的翠色光泽,眨了眨眼道:“你,这是同意了吗?”
“你都说了那样的话了,我还可以拒绝?”路泽微挑眉,看了看周围的丛林,笑道颇有深意地说:“快到目的地了。等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太惊讶,或者试图做出什么举动。”
听着路泽的话语,季谦扯了扯嘴角说:“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也对,三岁的小孩多聪明。”路泽认真地点点头。
季谦只想呵呵。
树木开始分布稀疏,更多的是矮灌木和脚踝高的杂草,不知名的紫白色小花随着风摇摆在草丛之中,远远望去如同一匹绿底紫花的上等布。
两人又走了会儿才彻底走出了树林,脚底下是个两三米高的小山坡,连接着条不平坦的泥路。
路泽看着不远处的几所木屋,眼里透着果然如此的神色。
高脚木屋基本都是两层高,一半建于平地,一半悬空在山崖或者陡坡之上,似乎风吹就会哗啦的坠落。
看着颇有些眼熟的建筑物,季谦瞳孔瞬间缩细,扭头看着路泽那淡定的侧脸,张了张嘴说:“月岺族……”
可是季谦记得这人上课说已经找不到了,可是现在……这确实是月岺族的地界吧?
不远处,两个穿着蓝色绣花布衣,头顶月亮与星星银饰的年轻少女朝他们走来,两个少女说说笑笑,清脆的笑声如同夜莺的鸣叫。
“是啊,曾经的月岺族……”路泽勾唇笑了笑,抓住季谦的手就踩着斜坡滑了下去,微微用力就把人给扯进了怀里,笑得有些森冷地继续说:“看看吧,这个盛极一时的少数民族……是如何消弭的。”
路泽“啊”了声,发现那两个少女根本看不见他们,甚至……从他们身上穿过去。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路泽说别做出什么事情的原因吗?因为对方根本就碰不到,也听不到。他们是穿透时空的存在,所以也无法改变什么已定的事情……不是吗。
路泽牵着季谦跟在两个少女身后,在绕了两个弯之后视线豁然开朗起来,入目的是可谓万丈高的瀑布和烟雾弥漫的巨大水潭。在两边悬崖峭壁之上伫立着一座座相连的架空木屋,一人宽的栈道是上下的唯一途径。
水潭周围的土地则被开垦为一方方田地,这会儿地里面正冒着新绿的菜苗,充满了朝气。
路泽似乎一开始就有目的,完全没有多看周围一眼,拉着季谦就往栈道上走。栈道已经修了很多年,上面到处都是维修过的痕迹。
脚踩在木质楼梯上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好像下一脚就会踩空,整个人掉进水潭之中。
“你……一直知道对吗?”季谦微微蹙眉,忽而想到之前的电话,叹息之后说:“那个电话,指的就是发现月岺族,或者是交错的时空点。你一直在寻找月岺族。”
“对。”路泽点点头,笑了笑说,“因为我很好奇他们消失的原因啊。学历史的都很好奇不是吗?他们有着许多神奇的地方,有着高于同等社会的知识和能力,却转瞬消失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就连文献也只有寥寥数句。”
季谦撇撇嘴,看了看外面发现他们已经在半山腰的位置,隔了几米的瀑布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飞溅在栈道上的水流溅起无数的水珠,砸在身上冰冰凉凉。
明明两个人都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可是在水珠穿透身体的时候,季谦却感觉到了水的温度,有些诧异地看向路泽。
“水流通向每个时代,也不属于任何时代,”路泽侧身站在栈道和瀑布的交界,伸手拦截着水流,季谦惊异地发现水没有穿透路泽的掌心,听他继续说,“大概是因为水孕育万物,却也能摧毁万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嗯?古文学不错呀。”路泽笑说。
“所以月岺族的灭亡和水有关?”季谦挑眉,是疑问也是肯定。
路泽赞赏地点点头,靠在冰凉的峭壁上说:“我们要过去对面的峭壁。”季谦看了看阻碍的巨大瀑布,眯起眼,却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机关,要如何过去呢?
他们等了会儿,在接近黄昏的时候一个神色慌张的青年跑了过来,伸手在栈道尽头摸了摸,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一条有着遮檐的木道从峭壁里缓缓展现出来。
瀑布被横空截断,顺着檐篷再次滑落,形成半透明的水幕。
“很壮观对吗?”路泽轻笑,拉着季谦跟在那个步伐踉跄的男人身后,当他们走过瀑布位置时木桥再一次回归了石壁之内,瀑布之后。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也没人穿过瀑布,他们好像就是从这边上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