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成活》池秋水

2、美人一顾倾人国

　　顾岳城的功底很强，早年还学过京戏，演起梨园子弟是顺手拈来，然而钟汝山却皱眉不语，显然不太满意。
　　谢兰卿私下琢磨着，也觉得方才那段表演欠了些火候，技巧性的东西用得太多，一气呵成却总觉哪里不对，人物的魂儿没定住。
　　好不容易演了一场，底下却反响平平，导演竟一声不吭。顾岳城也算有些资历，受此冷遇眉间已有不平之色。钟汝山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得罪人，何况这里还有尊大佛呢，于是便开口道：听说荣少在英国时学过戏剧学，还请您来给评评。
　　荣迹自然清楚钟汝山打得什么算盘，但以他的地位，早已不屑那些小打小闹，说话也不必特意忌讳，淡淡丢出两个字：眼睛。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顾岳城略微怔忡，然后便很有风度地鞠躬下台，抑郁全消。谢兰卿也是豁然开朗，没错，顾岳城的眼神不对。
　　初出茅庐的唐怀玉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眼神是充满斗志的，锐利如刀，却简单干净。而顾岳城，许是在社会摸爬滚打浸淫多年，眼睛里总装着淡漠和油滑，再好的演技也无法还原出一颗赤子之心。
　　顾岳城失败下台，大家不甚在意，却都忙着向荣迹溜须拍马，说荣少不愧是留洋学过的，随便一说就能切中要点。谢兰卿看猴戏似的观望着前面那群说好话的人，一个个的面部表情丰富至极，恨不能调动所有感官证明自己话中的真心。反倒是被围在中央的男人，冷淡疏离，恰到好处的矜贵。那男人恐怕是万事不入眼的罢，谢兰卿暗想。这位荣少看人如此犀利精准，决非好相与之辈，不过他倒觉得这和是否学过戏无关，众生百态看得多了而已。
　　最终，唐怀玉的角色被一个新人拿了去，名叫巫云雨，阳光俊朗，棱角分明的脸很是英气，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钟汝山见到他当即眼前一亮。巫云雨的演技也相当流畅，最奇的是明明清亮有神的瞳仁却总给人魅惑的错觉。
　　扮演宋志高的人相对好选，憨憨傻傻，忠厚老实便可，很快便过去了。令人不解的是，之后上台的竟不是两位女主的候选人，反而是无足轻重的几个男性角色。谢兰卿也突然被叫去化妆间上妆，被告知要提前上场。
　　新人化妆的地方自然与那些大腕是分开的，狭小的一间房，挤着十几个人，戏服乌七八糟地堆在一角，劣质香水的味道霸占着空气。谢兰卿安静地任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听着旁边的姑娘们抱怨八卦来打发时间。
　　一个大眼睛白皮肤的可爱姑娘好奇地问道：怎么顺序还随便调啊，那一般大牌不都是先出场的么，完了好走人。
　　旁边那个鹅蛋脸柳叶眉的姑娘不屑地冷哼：你懂什么，没听说萧三爷要过来吗，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而且年轻长得俊，她们怎么可能放着这个大个金主不行动，都等着萧三爷来了才肯上去显摆呢。
　　单纯姑娘似懂非懂，又问道：那导演叫荣少的是什么人啊？
　　另一个答道：荣少……据我所知，整个香港能被叫一声荣少的人也就那么一个，如果真是他的话，倒了不得了。不过那个荣少为人低调，不大露面，怕是没几个能认出他来，我也只是随便猜猜的。
　　谢兰卿心中纳闷，听这女子说话，倒是个爽朗的。不过对上流社会的公子少爷好像挺了解，不像是个没出身没背景的新人啊。
　　还未待细想，就已经轮到谢兰卿了。他的段子不用人配戏，就穿着戏服上去唱一段花旦，水蓝色的衣服衬得他皮肤更白，端起腔调往那一站，身段风流窈窕，桃花眼里含了水汽，朦胧如雾罩山岚，扭身移步都携着朦胧的情意。
　　动作停下来的那刻，台下一片寂静。谢兰卿也不好自己下去，只好站定往前看。大多数人的目光里都是惊艳和痴迷，唯有荣迹，手中端着一杯不知从哪弄来的红酒，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琥珀色的眸子像两颗暗光波动的琉璃，深沉莫测。谢兰卿收了眼里的雾气，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与他对视，同样的没什么情绪。
　　寂静的场面被突如其来的鼓掌声打破了，众人动作一致地看过去，发现有个英俊挺拔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正慢条斯理地朝前来，步伐稳健，优雅如豹，冷硬的线条昭示着满身的铮铮铁骨。除了荣迹，所有人都起身迎上去，钟汝山带头打招呼，谄媚地叫道：萧三爷。
　　萧君故也不理，径直坐到荣迹的边上，笑道：哥们儿你怎么来了，也不说提前说一声，我好早点过来陪你。
　　荣迹调侃道：哪儿能打扰你的好事呢？说罢，意味深长地瞟向萧君故怀里的人。
　　刚才被男人吸引过去的视线再次集体转移，被萧君故扣在怀里的明显是个男子，深粉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紧身裤，外边一件修身的短款风衣。他慢悠悠地摘下遮住快半张脸的墨镜，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一时间，四周围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气惊叹声。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是一个能用美人来形容的男性，精巧纤细，身上有种蒙尘的艳丽，媚意横生，酝酿着独特的类似于醉生梦死的味道。
　　自觉溜掉的谢兰卿背靠着墙壁，也忍不住赞叹此人的容貌，活脱脱一妖孽啊，什么男人女人和他一比，都显得寡淡，只因他太过浓艳与妖娆。
　　朱玉颜事不关己地观望着，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似乎是见过对方的。以赵嫣然为首的打定主意要攀上高枝的一众女星却是心情苦闷，强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都僵硬。圈子里不是没有玩男人的，但凡长得出众些的白面小生都或多或少被染指过，然而也就一段时间的事，还是美女更为吃香。可萧君故带来的这位，尚且不说能让大名鼎鼎的萧三爷当众呵护，宠爱有加，单单那张脸，就令她们万分嫉妒。
　　萧君故可不管别人的想法，与荣迹聊了会儿，就转头命令钟汝山：继续吧，尽快结束，待会儿还要和荣少出去喝酒呢。
　　钟汝山连声应和，给场务和演员使眼色，示意快点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