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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海外仙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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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则鸣去了他太师叔那里,一股子辛辣的药香扑鼻拢面地罩过来,熏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肖问真把窗子推开,见则鸣同个兔子一样眼睛鼻子都被熏得通红,喜道:“怎么,则鸣从也没来过太师叔这里。”
则鸣看他身上只披件外袍,靠在窗边说话,不知怎么就想起钤城那位乌先生来。这世上真是有百样人,既有太师叔和乌先生这样懒散不管事的,也有白少城主那样,勤勉自律,细枝末节也处置得周到妥当。这样两种人之间,恐怕很难相处的。
则鸣揉揉鼻子,好一些了,才讲:“怕打搅了太师叔休息罢。”
肖问真看过日头,也无甚羞赧,坦坦荡荡答:“不妨事,原就想起了,巧在你这时来了。”
则鸣把门外的食盒提上,进了他太师叔屋里,一面摆碗筷,一面道:“师父那里有客,便赶我出来了。”
“这样早。”肖问真将自己打理妥了,问道,“吃过没有?”
“还没有。”则鸣想一想,又道,“原打算和师父下山去的,才没顾得上。”
“晓得你师父千百样都好。”肖问真抱怨一句,转头将点心零嘴都拿出来,摆了一桌,“挑你喜欢的,随便用一些,不去麻烦月娥妹子了。”
则鸣心想,这月娥妹子大约就是刘嫂子了,他坐下去拾了几块咸桃酥吃,并不去动粥菜,肖问真也就由他,自己把滚水在两个杯子里翻来覆去地倒,能入口了才摆在则鸣面前去。等则鸣吃罢了,他粗看一眼,少的都是些咸香的点心,奇道:“还有不吃甜的小孩子。”
则鸣虽长了应清涟快要十岁,但在几个长辈眼里,都以为他与那还不大懂事的小丫头没甚么两样。别说他两个,就是齐慨之时而也要被当个小子一样疼宠的,怎么说应徽和肖问真论年纪实在是大得太多。则鸣心知如此,自然不会像在他师父面前一样辩驳,只是点一点头,笑道:“是不大爱吃的。”
饭后肖问真怕他无趣,便打算着给他寻点事做,又不敢叫他干太繁累的活,一是心疼晚辈,二是怕他使唤坏了师侄心尖上的宝贝,齐慨之要来问罪,便叫他去看一看药斗里的药材剩余,不足的抄写在纸上。则鸣把药斗一个个拉开,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很是新奇,也就不觉得气味有多难闻,够不着的药斗便自己拖张板凳踩上去看。
肖问真看则鸣在屋里来来去去地转,虽看得出腿脚还有些不灵便,到底是没甚么大妨碍了,他心里欣慰,也没去打搅人,兀自搬了几个药斗,拿到院子里铺开去晒。两人各自忙到正午时候,就是秋季的日头也很晒人,肖问真在外面待不住,就进了屋里。
则鸣不熟药材,总要比对药斗上贴的名字,也就不很快,到这时候还有两柜子的药斗没有翻过,肖问真见他犹自在写,笑道:“搁着罢,时候不早,回你师父那里去。”
“这不急,太师叔吩咐我的,没有写完。”则鸣仔仔细细比照把药名写了,又随口道,“左右是在太师叔这里,师父也不会操心。”
“讲得这样可怜。”
则鸣抬头笑道:“是这样,太师叔匀我口饭吃罢。”
“缺不了你的。”肖问真将他写好的都收起来,看他字迹端正秀气,又道,“才练了几年就这样好了,你师伯如今写起来,还是画符一样难看。”
太师叔和他师父一个样子,三天两头就要拿师伯出来取笑,但则鸣是晚辈,不敢拿他师伯说笑,只好摇头不说话。肖问真道:“你倒是不得罪人,慨之还怕你不懂人情世故要吃亏,我看你倒很是机灵。”
到傍晚时候,则鸣终于将药斗都一一清看过,肖问真翻出金贵的好茶和点心。齐慨之原是不准他近饭点时吃东西的,但反正师父现下不在面前,偷吃一回也不要紧,况且师父虽嘴上三令五申的,但偶然一两次被则鸣央着就也不大管,一惯是没甚么原则的。那点心各色各样,虽带些药味也不难吃,则鸣将它掰作小块吃了一些。
肖问真捧着茶碗躺在长椅上,眯了眼仿佛很快活自在,懒懒问道:“去你师父那里的是甚么人?”
“太师叔见过的,就是酒楼里那公子。”
肖问真又道:“这小子是甚么来历?”
则鸣从齐慨之处听来,他师父那点旧事,太师叔该是都知道的,便只答:“说是叫做楚凤。”
肖问真听罢,一下子坐正了,而后又躺回去,喟叹道:“我是不明白了。”
两年前分明齐慨之言之凿凿,讲则鸣就是与他失散多年的小少爷,如今好端端又冒出个楚凤来。齐慨之是有主张的人,肖问真怕说错了话碍了他的事,便不再提了,只挑些山下的见闻与则鸣说,则鸣听得颇有味道,惊奇又羡慕,哄得他太师叔心里颇得意,说的话也就越发的传奇,不着边际了。
先是说海外有仙山,卷银滔天后,风平浪静处,终年云雾遮蔽,不可见其真容,其人多善弦歌,白绡为衣,飘然若仙。渔人遇海难,遭其搭救,才为人所知。后又讲南方有毒谷,峭壁乱石下,柳暗花明处,凡谷中走兽花草皆有剧毒,主人相貌丑陋,性情怪异,喜怒无常。
这故事讲得太玄乎,则鸣也没拿它当真,但只当作传奇一样听,也很有趣味,他太师叔也是讲得起了兴,他两个这里倒真是宾主尽欢了。肖问真兴致大发,拉着则鸣叫他再留一顿饭,则鸣犹犹豫豫答应下来,正好给他师父逮着。
齐慨之靠在门边叩两下门框,蹙眉道:“还不晓得回去了。”
“也不能抢了你的。”肖问真骂道,“没道理的小气。”
师父脾气不好,可太师叔分明是个温和的好人,却每每要去撩拨师父生气,但凡碰在一起,便没多少安生的时候,则鸣怕他两个一言不合又要吵,赶紧起身佯作委屈讲:“是师父赶我出来。”
“胡说甚么,怎么叫赶。”
则鸣如了愿,师父与太师叔没闹起来,老老实实地给他师父领回去了。他忧心师父不高兴,便不敢作怪,安分跟在师父后头。齐慨之见他没有动静,将他的手牵着,小声道:“不是赶你,果真生气了?”
则鸣眨一下眼,笑道:“是有些不痛快,但也没那样小气。”
“好罢,只我最小气。”则鸣还能拿他取笑,可见的确是没有脾气,齐慨之便也玩笑道,“那是怎么呢,你太师叔那里真这样有意思?叫你夜里也不舍得回去了。”
“太师叔很会讲故事。”则鸣笑道,“师父可没这样的本事。”
而后将那仙山毒谷都与齐慨之讲了。齐慨之听罢,道:“那毒谷我不晓得,仙山倒是确实有的,白玉京的小姐就在那岛上学艺,如今该有两年整了。”
则鸣问道:“果真有那样奇么?”
“世人谬传罢了。”齐慨之掐着他手心,摆出付不悦的模样,恨恨道,“没心没肺的小混蛋,旁人说些新鲜事,就能把你拐去了。”
“哪能拐去呢。”则鸣见左近无人,侧头在他师父唇上轻轻啃咬一下,低声讲,“师父把我看得这样紧,谁人有那样好的本事。”
齐慨之先是笑,又被他身上的药味熏得皱眉,却还是由则鸣折腾,等他退开后才讲:“回去好好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