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SweetyJoo

1、爱而不得

　　我面色狱黄，无药可医。

　　病房里回荡着仪器烦人的嘀嗒声，床上铺着白床单，边上挂着吊瓶，气泡砸到玻璃瓶壁上，碎不成样。我放空脑袋，睡在杂物中间，尘埃四处逃窜。呼吸喘气，阳光里飘着病痛的气息，像是海水倒灌进口鼻令人作呕，它悄无声息地漫过肺叶，淹没胸腹，压住我的气管我的胃。

　　房间里有个男人坐在床边削苹果，他啃一口，汁水飚溅。伴着口水吞咽的嚼动声，他细数我过往的罪恶，声音沙哑，带着低沉而又暧昧的诱惑。他说我把生命委弃在地，乔木死去，野草枯萎，是我现在的罪过。而他，在期待我的死期，又害怕我离去。

　　针水穿过塑胶管，流进血管里，横冲直撞，走遍全身。小护士来检查时，垂胸弯腰，胸脯前白花花的肉。肚脐眼里好像有个眼珠子，滴溜乱转。我双眼紧闭，还是听得见窗外黄泥路上的大车、摩托驶过，环佩叮咚，闻得见小护士身上的香水气息和头发丝间恼人的味道，甚至眼前还晃着男人赖皮的身影。声色斑斓的世界渐行渐远，唯独剩着他孑然立在原地。那是透过眼皮印在我的脑子里，刻在心上，浮现在眉眼间，是动人的、赤裸的、说不出口的情愫。

　　他雷打不动的坐在窗边，充满烟酒味的嘴里总要吐出抱怨的话。手臂的纹身，剃掉的头发，触目的伤疤，和不动情的咳嗽，一如既往的狂。我们像孩子逃避老师一样躲开医生接吻，他的爱恋掺杂着愧疚融化在纠缠的口舌中，下身不受大脑的控制，也不听解释，打个响指，直上青天，像是野狗闻见了腊肉香气，迅速竖起的两只耳朵。

　　天凉了下来，淡灰色的幕遮了半边。黄叶掉落，合上书本，要入冬了。

　　黄昏前，医生带来了氟利昂也抑制不住的福尔马林的气味。男人发了脾气，我听见铁盘乒呤乓啷砸在水泥地板上的响动，护士惊慌失措，喘气儿声压过了争吵。我的眼睛里看不到闪电，耳朵里却回响着天边的雷声。脑袋发胀，脚下的血回流腹中，不给我的逃跑留余力。

　　他抱怨，说我像掉进眼睛里的睫毛，是揉不掉的刺痛。我用伴着气喘的脖管里轰隆隆的呼吸回应他。远处的天拱过来一股沉沉的烟，带着甜臭味道，顺着鼻孔钻进脑袋，先是缠绵春光，接着很快被干掉，像一场虚幻的梦，有个糟糕的结局。

　　世俗逼疯了我，也没成就他。

　　某个傍晚，他抓住我的手腕，瘦骨嶙峋，皮肉硌的生疼。门外响起警报，步伐杂乱。我费力想要撑开眼皮、牵扯嘴角，趁他被赶出病房前安慰两声，可惜无常抽干了我的气力。

　　夕阳掩去大半截身子，在城市的触角伸展的边缘，空旷荒芜，一场风，两场雨，呼唤四方，要我举身相赴。微风起来，四面都是灰土，周遭有几个人各自走路。

　　我坦然，路的尽头没有颜色和声音，也没有哀乐，没有爱憎。

　　最后，我病死床头，两手空空。

作者有话说

　　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