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echo想起你

3、再遇见（2）

　　距离上次任蔓声在婚礼上遇见来宇已经过去两周了。这两周来，任蔓声的生活说不上来有什么变化，但是总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没有再接触到关于来宇的任何消息，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反倒徐风最近总是很频繁的联系她，这令她感到奇怪但又无从开口询问。
　　星期一的下午，刚过完惬意的周末。快要过年的上海充斥着喜庆的氛围。街边的商店都挂上了一年只用一次的红灯笼，马路上干枯的树枝被映衬的也有了生机。过往的行人都匆匆忙忙，或是本身上海的气氛即是如此，又或是快要到来的新年使大家归心似箭。
　　任蔓声捧着刚泡好的咖啡，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车流人群发呆。这已经是她来上海过的第四个年。从研究毕业，带着初入职场的冲劲，到现在吃饱穿暖后的疲乏，她经历了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她一开始是不服输的，名牌大学毕业，国内顶尖大学的研究生，该获取的知识她都有，但仍是在没有什么前景的岗位挣着与想象有着差距的薪酬。不是没有想过拼搏，性格里的懦弱加上身后寥寥的支持，她内心的猛虎始终禁锢在心底的牢笼中，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了还有那样的一个角落。她又是矛盾的，一边渴望出人头地，大显身手，另一方面自己也算体面的工作，家乡的亲戚朋友都羡慕的薪酬令她迷失，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对。
　　在繁华的城市里，她就是众多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男男女女的一员。岁月的蹉跎使她度过了少女的青涩，也磨平了身上的棱角。

　　晚上下班前，任蔓声又接到了徐风的电话。她耳边夹着电话，手下还整着今天工作的尾声。
　　“晚上一起吃饭吗，美女？”
　　这已是两周了的第六次，任蔓声心里暗想，以前忙到飞机上全用来补觉的徐风最近怎么这么闲，闲到每天来骚扰自己。
　　“今天啊，今天不行诶。今天同事生日，我们聚餐呢。”她漫不经心的拒绝着他的邀请，心想下次该用什么理由拒绝他。
　　“那好吧，那改天再吃。最近天气变冷了，多穿点。”对方语气依旧温和。
　　“恩恩，你也是啊徐大爷。”她心情愉悦的挂了电话。她也不是不想和徐风一块吃饭，偶尔的蹭饭令她感到开心，但持久的蹭吃蹭喝只能使她感到压力。
　　公司关系较好的西西挎着包，站在办公桌前等她。今天是隔壁办公室的小姑娘生日，25岁的黄金年龄，高挑的身材，韩国明星一样的脸蛋，令她在公司人缘颇好。十几个人陆陆续续，三两成群的走出写字楼，准备去公司旁边的烤肉店狂欢。
　　过了一个拐角，斑马线上的人来来往往，夜晚的红绿灯显得更加刺眼。任蔓声正和身边的西西有说有笑，对面熟悉的身影令她的表情瞬间停顿了。
　　对面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只是耳边的电话里还传来对面的声音，他能做的只是微笑示意。就这么任蔓声和来宇擦肩而过。
　　西西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任蔓声的异常，仍是拉着她就昨天的电视剧集聊个不停。任蔓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马路对面了。前面的同事们回过头来喊她们，笑着嫌弃她俩走得慢。
　　一群人在烤肉店吃饱喝足后，又转战KTV玩个痛快。混乱的灯光下，每个人都抢着话筒，并不在意唱的是什么，只是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绪。起初任蔓声总是坐在包房的一角，偶尔抓起几个爆米花填进嘴里，剩下的时间都在玩手机或听别人唱歌。但这样的场合参与多了，她发现在KTV没有人在意你唱的是好是坏，甚至没有人在意你是谁。于是她也开始鬼哭狼嚎，开始声嘶力竭。
　　她正和几个人大合唱陈奕迅的《明年今日》，就听到手机响了。接听的时候，她的嘴里还正唱着歌的高潮。只听对面的声音低沉但清晰。
　　“蔓声，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任蔓声的脑袋轰的一声，只剩下KTV里的背景音乐。
　　“没空的话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时间。。。”对面说完这句话也没有了声音。
　　“我有空。”任蔓声好像连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和大学时一模一样。只要是来宇开口，她都是有空的。“你现在在哪呢，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说你的位置吧，我去接你。”

　　晚上十点的上海，路灯下的人影被拉的很长。任蔓声接完电话后就随便说了个理由离开，背着包站在临近路口的路灯下等他。其实来宇从出发到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只是任蔓声再也没心情做其他事，还不如选择安安静静的等他。这个习惯是大学时养成的，只要是来宇开口，任蔓声总是无条件答应，而且会推掉所有的其他事情。
　　任蔓声想到了当初他们第二次出去看电影的时候。那时候正是期末，成绩一向优异的任蔓声正和其他好学生一样，紧张的备考期末考试。大学的期末考试虽是突击即可通过，但是每一次的考试成绩都事关将来的保研名额，任蔓声从来不敢大意。
　　当时她正在自习室看书，就收到了来宇发来的消息，问她想不想去看电影，觉得一个人看电影实在是无聊。任蔓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那时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思，恨不得每天都能见到他。可不巧的是电影的场次与任蔓声的实验考试冲突。她犹豫了一会，仍是答应下来。对方不知事情缘由，只是高兴有人陪同。
　　接下来的几天，任蔓声一边被约会的喜悦充斥着，另一边也为实验考试而头疼。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实验，而这次为了约会她偏偏要早些答完试卷，从而赴约。考试那天，任蔓声饶是放弃了最后一道技能题，交了试卷，赶到约会地点。只是去的太早，来宇还没有来。任蔓声站在街边商店的屋檐下，低头踢脚下的石子。过了不知有多久，兜里的手机才响起，来宇问她出发了没。她愣了愣神，手下打出的字不知为什么变成了“还在路上”。就这样还在路上的任蔓声又呆呆的等了二十分钟。
　　那次约会还算愉快，只不过任蔓声发现她在面对来宇时永远都是懦弱又高傲。她懦弱的是总是迎合他，也不算是迎合，毕竟喜欢的人做的事情在她眼里怎样都是好的。高傲的是即使是她喜欢他但仍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轻松自若的样子。比如，她明明早早的赶到，但仍是说自己也是刚出发；比如，她明明想让他送她回去，但仍是表现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任蔓声搓了搓已经冻僵了的手，抬头看了看路上的车。她看到对面朝着自己开来的车，瞬间紧张了起来，但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掏出兜里的手机，装模作样的摆弄起来。
　　车停在了她面前，摇下来的车窗里探出了熟悉的面孔。来宇喊了声任蔓声的名字，任蔓声猛地抬头，正对上对面来宇的笑容。
　　她“哎”了一生，走向来宇的车。来宇下车，为她开门，又走回车里。这一系列动作熟练的仿佛他们中间没有隔着八面的时光，而是天天见面的好友。
　　他们找了一个咖啡厅坐下。夜晚的咖啡厅了人不是很多，只有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和来来往往的服务生。他们面对面，但却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来宇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声声。上次在微信上还说要回国聚呢，这么多天了终于可以好好聊聊天了。”
　　任蔓声握着手中的水，也轻轻的回应道，“是啊，这么多年，你变了好多，成熟了呢。”这话是真的，来宇出国的时候还只是个男孩子，在学校了除了篮球和游戏，其余什么也不在意。现在，整洁的西装，虽不知他回国在做些什么，但总是一表人才的模样。
　　“你也变了很多啊。当时还是个小丫头，打扮的也是个小丫头，看着比别人小好几岁。现在虽然还是小短腿，但还是成熟不少的。”来宇笑着开着玩笑。
　　任蔓声下意识的白了他一眼，过后感觉自己有些鲁莽，只是附和的笑笑。
　　“你现在在银行工作吗，怎么样，这几年过的还好吗？”来宇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又提起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嗯。。还好。”

　　他们一来二去的，就这几年的生活聊了很多。任蔓声知道了来宇在美国读完研究生后在那里工作了几年，也有了一些经验，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国内发展，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这次来找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真的只是叙叙旧。任蔓声又开心又失落。开心的是来宇还记得回国前的约定，与她相聚，也不是因为其他意图来找她。她之前还曾担心来宇是想请她帮什么忙才来找她。倒不是任蔓声不愿意帮他忙，只是开口就有事相求的关系总让任蔓声感觉太不纯粹。而失落的事，旧只能叙一次，下次相见又不知到何时了。
　　将近十二点，他们才从咖啡厅里出来。来宇将任蔓声送回家，在下车时他叫住转身打算离开的任蔓声，“星期天有空吗，我刚搬了新家，想去采购一些东西装饰一下。想请你来参谋参谋。”来宇认真的看着任蔓声，语气里一副诚恳。
　　任蔓声没想到在咖啡厅小聚后，来宇还会约自己出去，竟久久没有开口。
　　想是对面有些尴尬，不小心碰到了车上的钥匙，任蔓声才坑坑巴巴的回答，“应该有空吧。”
　　来宇这才笑了出来，对她摇了摇手说，“好，到时候来接你。快回去吧，太晚了。”
　　任蔓声想都没想“嗯”了一声，转身跑回了楼道。
　　身后的汽车扬长而去，抖起地上的尘土都一副青涩的模样。已经是二十七八的年龄，面对来宇紧张的还像初恋一般。站在楼道拐角的任蔓声叹了口气，听到对方已经离去，这才起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