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婲》徐风来

27、Part3污泥中的婲03

　　17岁的淳香吟，踏上了一条赚钱的捷径，这条捷径上尽是污泥，正因为有机会能通往她需要的，她认为是她能走的最好的路。

　　她需要的是什么？

　　需要生存，需要与亲生爸妈相认，需要摆脱贫穷的命运。

　　她的目标清晰，计划在酒吧里赚一年的钱，与亲生爸妈相认之后，再去思考未来的生活。

　　不可否认，淳香吟不是一个合格的酒吧陪酒女，这是poppy与别的陪酒女孩一致对她的共识。她想赚钱，但又做不到纯粹的功利心；她已经在卖肉-体，又不会明码标价。属于标准的即当婊-子又立牌坊。

　　淳香吟并没有真正刻意的去即当婊-子又立牌坊，她完全是顺从自己的内心。她会去迎向客人，与客人攀谈，寻找机会向客人要酒，如果客人无意，她就不再要酒，也不会翻脸走开，而是会继续与客人聊天，仿佛自己的目的并非是要酒。

　　遇到不停请她喝酒的客人，她会心软，觉得别人赚钱也不易，不应在她面前如此挥霍，她会婉拒再来一杯。

　　遇到不请她喝鸡尾酒但又希望她陪着一起喝啤酒的客人，她愿意喝着难以下咽的啤酒，陪着那种孤单的灵魂，让其开心。

　　遇到聊得来的客人，她会想帮客人省钱，自己愿意少喝几杯。

　　她完全不像别的陪酒女那样清醒理智，不给酒就翻脸走人，给了酒就要更多，有了更多酒就想更多钱。她始终无法铁石心肠，做不到一味的只去赚钱。她渐渐喜欢喝醉的感觉，远离了生活里一切的苦难，就那样情绪被放大的为自己而存在。

　　在用肉-体换钱的时候，她更加的不合格。她从不会提前与客人谈好价格，而是凭客人随意，她不去想自己值多少钱。她会为了客人偶尔流露出的一丝尊重，而感动的与客人去宾馆；会为了想洗个热水澡，主动提出跟客人走；会在客人小心翼翼询问她how much时，她笑着说free；会因为客人请她喝了很多杯鸡尾酒，而心生怜惜的要用肉-体回报。

　　她的肉-体已成为工具，被她所用，被别人所用。而她在出卖肉-体时，根本就没有经验，也不想去学习任何经验。她不会取-悦客人，也无法被取悦。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在床上时，她的肉-体没有太多感觉，不舒服也不痛苦，只是在被使用，那个过程令她觉得自己与肉-体是分离的、丢弃的，也许是麻木？也许是灵魂深处刻意的自我保护？总之，在性体验上她没有实质性的感觉。只不过，会在被用完之后的凌晨，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时，整个人感到死寂般的空虚、悲凉、坠落。

　　poppy曾说，shirley与那些女孩不一样。

　　淳香吟并非刻意与那些女孩不一样，当然，也从未想过与那些女孩一样。尽管表面上能和气的相处，她无法与那些女孩成为朋友，做不到与她们深交，只是泛泛的交谈。她的内心与灵魂里有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使她与那些女孩区别开了。

　　poppy也注意到shirley的素面朝天与常穿同样的衣服。

　　淳香吟没有任何化妆品与护肤品，只有牙刷和牙膏，天天用清水洗脸。她很少买新衣服，因为洗衣服、晾衣服极不方便。是的，她经常需要为了有张睡觉的床、有个洗澡的地方、有洗衣晾衣的空间而费心思。

　　关于她的生活，她从未提过，恰好别人也无好奇心询问。对于在酒吧里的人而言，这段时光是注定不愿产生太多回忆，也不能投入太多情感与人情世故。

　　有天晚上，一个女孩找到淳香吟，直截了当的说：“我有个客人想让你陪他一晚，问你要多少钱？”

　　淳香吟看了一眼那个客人，德国人，因项目需要在这个城市里待两个月。自从他第一次踏进酒吧，一个月了，他几乎每晚都来，是这个女孩的老顾客，每晚都会请这个女孩喝6、7杯，在酒吧消费近1千元，偶尔会带这个女孩回宾馆，一个距离酒吧不远的准五星级宾馆。她曾听这个女孩炫耀过客人的阔绰，每次带她回宾馆，都会给她几千元的现金让她买喜欢的东西，是个好金主，而且长得也不错，身形高大，言谈举止间挺有修养，看得出是有非常体面的工作。

　　她与这位德国人没说过话，偶尔会有目光相遇，她总是及时的挪开目光，毕竟他是别的女孩的老顾客，且被视为珍宝的金主。

　　女孩催问：“你都是多少钱一晚？”

　　淳香吟如实说：“多少钱都行。”

　　“多少钱都行？”女孩有点不高兴的惊问：“50块也行？”

　　淳香吟隐隐感受到女孩的嫉妒了，也感受到了旁边poppy的观战，想速度结束这场对话，说：“不给钱也行，但就是跟他不行。”

　　“跟他不行？”女孩有点难掩的愉快。

　　淳香吟避免惹女孩不悦，也不能抢女孩的客人，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确定道：“跟他不行。”

　　女孩难免幸灾乐祸的笑了，回到那个德国人旁边，充满遗憾的说：“shirley没时间陪你。”

　　德国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酒瓶，没有流露出失落，只是若有所思。

　　女孩补充了一句：“shirley的时间都排满了，每晚都早有预订，老顾客很多，来自不同的国家、肤色，她从不挑客人的，只是没时间。”

　　德国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气喝完了一瓶酒。

　　在德国人喝完酒离开酒吧之后，女孩才笑着问淳香吟：“你有钱不赚啊？”

　　淳香吟不放在心上的说：“看情况了。”

　　有些钱要赚，有些钱还是不赚的好，要心安理得。有些事情她就是做不了。

　　在酒吧里做了半年的陪酒女，淳香吟有了一些积蓄，依旧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自己的居处。她每天往返于酒吧与网吧之间，在酒吧里，是消耗着她的肉-体躯壳。在网吧里，则充实着她的精神世界。她天天用电脑上网，学会了五笔打字，学会了逛BBS论坛发贴，学会了看别人的blog并留言，学会了去思考网络中的观点。

　　网络打开了她的视野，让她更加意识到现实中自己的渺小与卑微。同时，在酒精与虚幻中，她牢记着自己的目标，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次偶然，淳香吟在街上看到一个招生简章，是一个培训机构在招软件开发工程师。她猛得就想起了那个香港男人，他提到过计算机软件编程，提到过这是一技之长。她的意识仿佛被一道亮光打开、刺穿，一技之长是她多么需要的东西呀，她绝不可能一直在酒吧里做陪酒女，她渴望拥有正常的生活，有体面的工作。

　　她连忙询问了培训费用，得知全托需要一年半的时间，每周上四天课，能考出软件工程师的证书，并会提供实习的机会。一年半的培训费用共计是2万元，分成三期，第一期是5千元，第二期是7千元，第三期是8千元。

　　面对高昂的培训费用，她很犹豫，该怎么承担这笔费用？

　　她原计划是每个月能存3千元，存够3万元了，她就去找亲生爸妈。因为她不是合格的酒吧女，无法在金钱面前泯灭一切，每个月根本存不到3千元，基本上是2千元左右，至今存了9千多元。第一期缴5千元，在半年后就要缴第二期的7千元，再过半年就要缴第三期的8千元。这意味着她要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赚到更多的钱。

　　只是犹豫了一阵，她就决定报名培训班。就像是当初她选择走快捷赚钱通道一样，报名这个培训班，应该也是她唯一的出路了。于是，她改变了计划，等拿到软件工程师证书之后，就有了一技之长，她就去找亲生爸妈。

　　未来本就是未知的，充满了冒险，淳香吟只能破釜沉舟的去选择，因为她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了，她也没有真正的拥有什么。如此孤单的飘在天地间，如幽灵一般的过客，都可以从零开始。

　　淳香吟拿着厚厚的现金，报名了软件开发工程师的培训，无人能给建议，她在JAVA软件工程师和.NET软件工程师之间，选择了去成为.NET软件工程师。

　　她的生存节奏随之有了变化，每周一到周五，上午9点要到培训机构学习，午饭之后，继续培训学习到下午5点。晚饭之后，晚上7点她需要到酒吧。凌晨3点到了网吧之后就睡觉，睡到早晨8点，在网吧里刷牙洗脸后去培训机构，一天的时间安排很充实。只有在周末时，她才得已休息。

　　正是这样的时间节奏和培训，让她能稍不那么心虚的谎称自己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尤其是在被客人留宿后，次日一早，她可以很有底气的早起，说自己要去学校了。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学生。

　　令淳香吟未曾想到的是，在培训机构里，她认识了一个可爱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