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已逝》默登

5、第五章 错过

　　冬天的寒冷终于到来，像是充满了等候一年的仇怨，寒风凛冽，呼呼的吹响在城市的上空，像是刀片一样划过每个人的皮肤，冰冷刺骨。
　　顾小北他们终于结束了半年在学校的时光，可以借着除夕夜的到来好好的睡上美美的一觉，但是沈参的兴致似乎不高，一点也没有了平常野猴子的模样。
　　顾小北看着沈参，随后眨了眨他闪着光的眼眸，眼眸里的目光似乎穿过了空气和胸膛，读出来了他心里的忧伤。
　　“喏，给你。”顾小北这上小涛哥的车之后，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掏出来一顶黑色的帽子，然后慢慢的递给沈参。
　　“恩？”沈参微微愣了愣，然后带着笑意接过，并且一脸无辜的摸了摸又被自己摧残的发型。
　　“我们先去沈参家，接下来是年湘湘，赵琪，然后是顾小北，最后则是凌雪。”看着车上的五个人，坐在司机座位上的小涛哥转过身来说道。
　　至于为什么是小涛哥送他们回去，其中的原因要追述到开学一个月后小涛哥启动的那个家访计划。
　　他确实是一个少有的好老师，并不是说平常的老师不好，而是像小涛哥这样的老师是在罕见，只能用少有再加上好才能形容。
　　他是全校大大小小一百多个班级中，唯一一个这么负责的班主任，用他的话来说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虽然每年都会有家长会，但是总有几个学生的家长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来到现场，所以小涛哥就收集了那些学生的家庭住址，然后亲自登门拜访。
　　“没什么辛苦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这是小涛哥看到每一位家长都会说的话。
　　这一趟行程就是从小小的北城开始，一直延伸到下面的乡镇，至于终点，则是凌雪的家，并不是因为凌雪的家比较远，相反，她是这几个人当中除了沈参之外最近的一个，不过小涛哥的路程上画了一个来回的弧线，不巧，沈参是这个弧线的起点，而凌雪就是那个终点。
　　车子在冬天冰冷的道路上行驶，冒出一股股白气，像极了路上的行人在开口说话。
　　一辆小小的面包车，沈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后面就是年湘湘和赵琪两个女生，至于顾小北，很幸运的和凌雪被扔在了最后面。
　　原因有二，沈参坐在前面的原因是因为他要带路，而年湘湘和赵琪坐在中间的原因除了下次就需要她们带路之外，还有就是因为两个人都会小小的晕车。
　　没办法，这是世界总是强者承受巨大的苦痛，而弱者被保护，凌雪和顾小北就成了这辆小小的车中的两个小小的强者。
　　“顾小北，你可不要趁机占我们小雪的便宜哦。”赵琪对着后座不大说话的顾小北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小琪，你说什么呢。”凌雪似乎没想到赵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于是向着她举了举自己粉嫩的小拳头。
　　顾小北则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赵琪不喜欢自己，”这一点顾小北心里很清楚，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顾小北确确实实的感受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顾小北摇了摇头，他对想不清楚和无可奈何的事情一向没有兴趣，自然也懒得去动脑子。
　　车子还没出城便已经停下，小涛哥和沈参一起上楼去见沈参的父母，本来年湘湘也有兴趣想跟着去看看，却被沈参笑着拒绝了。
　　当小涛哥回来的时候，年湘湘已经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小涛哥顺手把手上拿着的一串木黄色的小佛珠挂在了前面的后视镜上当做平安符，然后继续发动车子向着下一个目标驶去。
　　赵琪终于能和凌雪坐在一起，于是后座上只剩顾小北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从白昼看到了黑夜，从红灯看到黄灯再到绿灯，然后就看到窗外亮起一道道远光灯。
　　赵琪还在念叨着他的何大神是不是已经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光荣的坐上了那个年湘湘已经离去的位置，开始了她的人工智能导航。
　　车子亮起泛白的光线，照耀着前方不知名的黑暗，拐过一个慢慢的弯，就听见赵琪在兴奋的说道：“看，这就是我和何大神的学校。”
　　何大神这三个字一出口，赵琪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她抬头看了看一旁专心致志开车的小涛哥，似乎并没了什么异样，这才慢慢的出了一口气。
　　“何大神是谁？”
　　赵琪还没来得及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就听见小涛哥淡淡的声音响起。
　　“完了，这次肯定赖不掉了。”
　　赵琪瞬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自己是有多想何大神，在老师的面前都这么无头没脑，赵琪暗暗责怪自己，懊恼的把扎的好好的马尾辫都弄乱了。
　　“呵呵。”
　　凌雪捂着嘴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不过她也知道，这么好的小涛哥肯定不会拿赵琪怎样。
　　今天的夜晚不知怎么的，竟然一颗星星也没有，当顾小北做到副驾驶位置的时候，西边最后的一丝亮色也已经被黑夜蚕食，漆黑如墨的天空上，只有一轮静静的明月高悬，跟随着不断驶向前方的车辆，替他们驱逐黑暗。
　　“老师，到了。”顾小北指了指一栋六层的小楼，然后打开车门背上了自己的双肩包。
　　噔噔蹬，
　　顾小北带着小涛哥向着楼上走去，在爬了两层楼之后，迅速的打开了楼道里一扇门，然后对着屋里站起身来的一个中年人说道：“爸，这是我班主任。”
　　接着又转身对着小涛哥说道：“老师，这是我爸。”
　　“你们先聊。”顾小北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几样东西，然后又背着双肩包急匆匆的跑下楼去。
　　“你干什么去？”顾小北还没出门，就听见他妈妈的声音传来。
　　“有事。”顾小北简短的声音飘回来。
　　噔噔蹬。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顾小北的声音。
　　“凌雪？”
　　“恩？”因为是在走了太久，有些困意的凌雪选择了一个人留在车上，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连忙向着车窗外看去。
　　“谁？”
　　“笨，把窗户放下来才能看到我。”顾小北突然笑着说道。
　　“等等，还是别放下来了。”
　　“咔嚓。”
　　前车门被打开，一个人影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喏，给你。”顾小北晃了晃手上的一瓶酸奶，几包小饼干，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手电。
　　“东西可以吃，手电必须还。”因为奔跑的太急，顾小北顿了顿才强调了这么一句。
　　“这是怕我饿了吗？”凌雪一脸诧异的看着眼睛里充满着星芒的顾小北，愣愣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顾小北，没想到你还挺会关心人。
　　两个人就这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小背影，凌雪似乎想起来什么，连忙伸手放下了一旁的车窗。
　　呼呼。
　　窗外的寒风肆虐在每一寸温暖的地方，但是它却一直对这个待在原地的铁家伙无可奈何，就在凌雪打开车窗的时候，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的点，不要命的向着这挑衅它威压的最后一点温暖冲击而来。
　　“还真冷。”
　　伸出一个小头的凌雪心里嘀咕着，这就是刚才顾小北没让我打开车窗的原因吗？
　　“凌雪，你开车窗干嘛？”
　　顾小北感受到突然的冷气，回过身来看着不解的看着凌雪的动作。
　　但是凌雪却没听到他的话，她伸头向着天空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找了一会之后失望的关上车窗，但她刚坐回到车里，又兴致勃勃的放下另一边车窗开始寻找。
　　“真可惜，今天的天上竟然一颗星星都没有呢。”
　　凌雪终于死心，关上车窗之后自顾自的嘟囔了几句。
　　“你在找什么？”顾小北不解的眨了眨眼。
　　“笨，在找你眼睛里的星星。”凌雪心里小声的说着。当然她可不敢当着顾小北这么说，
　　“没，没什么。”
　　两个人又是一阵无声的静默。
　　“顾小北，其实你有刘海的样子挺好看的。”就在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凌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小北愣了愣：
　　她是想起来那天操场上的阳光正好，还是往日下雨时被淋湿的衣角？
　　听到凌雪这么一句话之后，在顾小北脑海萦绕的就是那件可笑的小事。
　　记得那是期中考试之后，凌雪赵琪和顾小北沈参他们坐在了一排，沈参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闹。不管是谁，即便是隔壁班的万年不说话的小女生，在沈参的面前也会开口说出一阵唠叨。
　　那天下着一场小小的秋雨，就好像在告诉还在不断奔跑跳跃的人们，冷空气的大军已经马上就要杀到，小心千万不要感冒。
　　凌雪似乎对这种轻微的小雨特别感兴趣，她说毛毛细雨滴在脸上的感觉，容易让她想起冬季的雪花飘落。
　　是的，凌雪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喜欢静默的冬季，确切的来说，是喜欢那个季节特有的精灵，洋洋洒洒，漫天飘零，用千万个自己给素朴的大地裹上一层纯白的银装。
　　“年湘湘，你理想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沈参闲的无聊，转身向年湘湘抛出了一个更无聊的问题。
　　“男朋友啊，不一定要很帅，但一定要很特别。”年湘湘说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扫了扫在一旁还在无聊转笔的顾小北。
　　“那我肯定不行了。”
　　“对，因为你不够特别。”
　　“不，因为我太帅了。”沈参一副自恋的样子，“我已经不满足第一点了。”
　　“去死。”年湘湘发飙。
　　“凌雪同学，你呢？”沈参惹完了年湘湘，开始把目标投向一旁静静看着窗外的凌雪。
　　“我啊？”
　　要是放在平常凌雪肯定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但是似乎今天外面的一场小小的秋雨让她心情特别好，于是她伸手指了指外面的下雨天，
　　“小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个人肯在雨中给我表白，那我一定不会拒绝。”
　　凌雪说完笑了笑，露出好看的小虎牙，好像在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幼稚想法的时候，沈参竟然突然拉起一旁茫然的顾小北冲了出去。
　　两个人在凌雪惊讶的目光下冲出了教室，倒霉的顾小北上一秒手里的那支笔才刚刚在空中滑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下一秒就莫名其妙站到了带着丝丝凉意的秋雨里。
　　一颗颗的小水珠不远万里的飘落，带着高空那片天空的温度降临在大地上，降临在无遮无挡的顾小北和沈参身上，顾小北抬起头，眼睛里的北极星芒都像是被秋雨打散一样，充满了无光的空洞，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沈参，沈参却兴奋向他挑了挑眉头。
　　沈参做事情一向毫无章法可言，顾小北深知他的品性，于是只能无奈的看着一脸笑容的他，然后静静的就这么站着。
　　两个人都已经有了稍长的头发，或者说现在还没来的及去再次摧残那头发，雨水轻轻的坠落在了地上，溅起的小小水珠沾上顾小北的衣角，而那些没来及落地的雨水，渐渐弄湿了他的发稍。
　　沈参和顾小北两个人就像两株被刚刚浇过的小草一样，发尖上还带着微微反光的晶莹小水珠，再度回到了座位上。
　　“怎么样。凌雪同学，两款型男，你选一个吧。”沈参看了自己和顾小北，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凌雪知道沈参无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无聊，于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那微微弯成月牙的眼角，缓缓的扫过了两人的身上，扫过沈参充满期待的眼神，扫过了他们晶莹的发梢，最后停留在一副茫然不知何事的脸上。
　　“白痴。”
　　凌雪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噔噔蹬。
　　在车里的顾小北还没来及想起那天凌雪的表情，小涛哥就慢悠悠的出现在了楼门口。
　　然后顾小北下车，带走了他未想完的故事，而凌雪则带着那堆小小的零食，踏上了寒假旅途的开始。
　　在车子发动的时候，凌雪心血来潮，伸手关上了小小的车灯，于是漆黑如墨的夜色里，手电微弱的光芒就这么轻易穿过一切的阻挡，照耀到那个在楼下还不曾转身的人影上，照耀着他眼里那发光的北极星芒。
　　“顾小北，早晚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眼里的光和天上的星星，到底那个更亮。”
　　“这两个孩子...”
　　凌雪的小小举动让小涛哥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汽车就在他的操纵下，又驶向了黑暗的远方。
　　顾小北当然看到了那小小的如同萤火的光，只不过他的脑海中还在想象，那句小小的白痴在未来会不会有着什么火花碰撞？
　　无从...知晓。
　　不过顾小北怎么也没想到，等到过了这一年除夕的时光后，再见到凌雪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在那个短暂的寒假，在那个静默的冬季，在那一年没有飘雪的天空下，付出了两年时光守候的秦岭终于如愿以偿的站到了他喜欢人的身旁。
　　是的，秦岭和凌雪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