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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冥河之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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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刻耳柏洛斯,醒醒。
我听见有人这么对我说道。
我努力眯起眼,想将眼帘掀开一条缝,但是失败了。
噢,老天……
“我今天休假,”我翻了个身将脸埋到被子里,眉头紧蹙,“拒绝早起……”
“噢,”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弥诺陶洛斯逃出去了,你得解决这件事。”
“听着!”我忍无可忍地翻身坐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我今天休假,你不能再……”
“坏孩子,你要拒绝我的要求吗?”
“……叫我收拾这些乱摊子。”我顿了顿,恼火地看他一眼。
“地狱的恶犬,你有义务守卫魔王的花园。”
“……”我扁了扁嘴,嘟嚷着,“除了冥王神殿,整个冥河之畔你都管它叫后花园……”
“那是事实。”
“我不明白,”我皱着眉,顶不乐意地瞧着他,“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差遣……”
“我的小地狱犬,”他伸出那根戴着象征着冥王权力的戒指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这是你的工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职责只是个看大门的。”
“但是那你要知道,”他柔声说道,手指攀上了我的耳垂,“我的弟弟,几乎将我所有可以调遣的神祗都下派到了人间。”
我瞥他一眼,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手指。
他的弟弟,众神之王的宙斯,在他嘴里就像个神经衰弱的病人一样整天疑神疑鬼地担心自己的哥哥有一天因不满冥界的生活而与奥林匹斯山开战。
宙斯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塔里塔洛斯里存在着各种阴暗而强大的力量,而这些东西理论上都会受到哈德斯管辖。
哈德斯大叔完全无视了那些供他差遣的力量……并且强迫我在这个时候加班。
“你是说……弥诺陶洛斯逃出去了?”
弥诺陶洛斯,那只牛头人身的怪物,相传是神牛与克里特岛王后所生,克里特岛国王命工匠造了一个迷宫,将弥诺陶洛斯困住,每年送七对童男童女给弥诺陶洛斯吃。但是后来,弥诺陶洛斯被忒修斯杀死。
那家伙被杀死后,灵魂堕入冥河,成为塔里塔洛斯黑暗力量的组成部分。
“我记得那家伙被你关在了……”
“后花园,”哈德斯大叔一本正经地说道,“……的一口枯井里。”
我皱着鼻子看他一眼,“那他现在在哪呢?”
“在……冥河边的学院,”他随即补充道,“在学院门口。”
“……”他口中的学院是针对冥界神祗子嗣开放的学院。
我大叫着跳下床,穿好衣服,回头瞪那位冥王大人一眼,弥诺陶洛斯!那家伙和孩子们放在一起!我想都不敢想!
“你怎么能拖延这么长时间!”我怒道。
“……”冥王大人眨眨眼,分外委屈似的说道,“不是你拖延的时间吗?”
“下次这种事情你得说重点!”我从栏杆处翻身跃下,十九层塔是中空的结构,没有屋顶,形状像根通心粉,楼梯顺着塔内部的边缘盘旋而上,扶着最顶层的栏杆往下望,那可真是让人晕眩的高度。
在空中,我吹了响哨,潜伏在塔底的信龙飞了上来,托住我的身体。
我跨坐在它身上,抚摸着它脖颈边细腻淡蓝色的鳞片,“好姑娘,带我去学院。”
信龙长啸一声,几乎垂直着身子从塔顶飞出去。
耳畔风声呼啸,入目可见的尽是冥界的天空。
我握住它的角,伏在它额头上,轻轻地阖上眼。
信龙并不是塔里塔洛斯的物种,它是我在斯提克斯河边捡来的,是个性格温顺的姑娘,较于别的龙族相比,它更像蛇类,因为无爪足,有着蛇类那样细长的身体,但是它身侧却长着小巧的骨翼。
信龙似乎有着掌控风的天赋,只要有风,哪怕一丝微风,它便能腾空而起。
它黄色的眼瞳和那凝成一根竖线的瞳孔使它在夜里视野也极好。
冥界也有白昼,只是白昼短得可怜,太阳神的光辉即使照耀到这里来,也变得极为微弱。在冥界的白昼,天空依旧昏暗阴沉,天幕似乎常有雾霭笼罩,浸染出一片灰白。
越过冥界的繁华的集市与街道,远远可见斯堤克斯河,很快就迫近了学院的石门。
“在那!”我拍拍信龙的脖子,它便降低飞行高度,以便我看得更加清楚。
弥诺陶洛斯站在学院紧闭的大门前,像一座小山立在那里,并用它那巨大粗壮的身体不断撞击着学院的大门。
尘土弥漫,学院石门上的提风石雕给撞了个粉碎。学院内乱成一团。
噢,我的父亲大人。他的石雕每次都把他刻画得面目可憎。
尖叫声,咒骂声,撞击声,响成一片。
“绕到旁边去。”我尝试着在信龙的背上站起,当它飞至弥诺陶洛斯身边时一跃而下。
我正好落在他的肩膀上,我拽着它那厚重纠结的毛发,用我最大声音在它耳畔吼着,“你疯了吗!停下!快给我停下!”
弥诺陶洛斯不为所动,自顾自地撞击着大门,目标似乎是学院内的学生。
混账。
我几乎站不稳,勉强保持住平衡,狠狠的拽上弥诺陶洛斯的耳朵,“嘿!停下!”
弥诺陶洛斯迸发出一声怒吼,摆头将我甩出去,血红的眼睛瞪向我。
我平稳地落在信龙的背上,它每次都能在半空中把我接住。它扭头看我,有些担忧的样子,我安抚地拍拍它的脊背,于是它也怒气冲冲地冲着弥诺陶洛斯长啸起来。
弥诺陶洛斯停止了撞击大门的动作,转身向我们的方向走来。
它被激怒了。我意识到这一点。
“好姑娘,快离开这里,”我沉声道,“离这学院远一点的地方!”
信龙毫不迟疑地掉转头,鱼一般在愈来愈浓重的黑暗里穿梭。
白昼,结束了。
我们一直飞至斯堤克斯河边,冥河之畔,我从信龙身上跃下,稳稳地落到地上。
“有点疼,”我对我的好姑娘说道,“不过你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信龙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担忧似地啸叫起来,声音婉转悠长,在我头顶游弋着,仍旧不肯离开。
我弓起脊背,身体猛地膨胀起来,衣服碎裂开,手掌撑到地上,变成长毛粗壮的兽掌,面颊上尖瘦的鼻吻伸出,喉咙深处不可抑止地发出嘶吼。
每一根骨骼都被拉扯得剧烈地疼痛着,但是更多的是解脱的快意。
血液炙热得让我以为它几乎要沸腾起来了。
“这人类的皮囊……”我脖颈出探出湿漉漉的另外两颗兽首,发出凄厉桀桀的低笑,“把我束缚得太久了……”
我,刻耳柏洛斯,三头地狱犬,冥界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