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逃离 ...
-
在外面，清风和他父亲漫步在小区的一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清风拿出了两支烟，先递给了他父亲一支，并帮他点燃，然后把另一支挂在自己的嘴边，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在旁边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小孩子追着自己的母亲嬉戏，孩子和母亲都笑个不停。清风不禁看出了神，因为那种快乐，他从未有过。清风从小就住在农村的爷爷家里，每年他的父母会回那里一次，然后停留片刻便走。所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离别，所以今天回来看到自己的父母时，他亦没有太多的惊喜，离开亦不会伤感。他对于自己的父母，有的是礼貌，却缺少情感，毕竟情感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他们之间正是缺少这种时间。
父子两人默默的抽着烟，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他父亲的第一支烟燃尽，清风又为他点上了第二支。
“我知道，是我们这个家欠你的太多了。”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的父亲首先开口了，话语里满是自责与内疚。
“我们现在想好好补偿你，给爸爸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父亲近乎带着乞求的声音说道。
当你亏欠一个人太多东西的时候，最怕的不是他要什么，而是他什么也不要，因为那样你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爸，你说什么呢，我现在很好，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给我打个电话，你们现在也可以把工作辞了，我给你们买一套大点的房子，让清雨好好陪着你们。”清风依旧淡淡的答道，话语里没有一丝感情，好像只那是出于长子的义务，而非亲情。
“还有晓涵，我知道，她喜欢的是你，你也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清风把烟头狠狠的掷在了地上，又用脚狠狠的踩灭了。他抬起头，对着天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都过去了。”这四个字里，带着明显的愤恨。不过他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点。
过错终究是过错，或许能够弥补，却永远无法挽回。
“我要走了。”清风只留下了一句话，随后便起身离开，并没有准备再听他父亲说什么，反正事实已经是如此，再多的解释也都是多余。
他父亲赶紧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行不行？”
“你随便。”
清风和他父亲又回到了家里，看到依旧在低声啜泣的母亲，清雨和晓涵在一旁安慰着她。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拉起行李箱，慢慢的走了出去。
“你们看好家，我和清风回趟老家。”他父亲无奈的说道，然后随便拿了一些东西便随清风出门了。
清风开着车，旁边坐着他的父亲。一路上，他父亲不停的问着他一些事情。这时他父亲才发现对自己的儿子有多么的不了解，所以就想多问一些关于他的事，而清风也都一一作答。
不过，想要通过问问题去了解一个人，似乎不太可能。
他们到达Q县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于是便找了个旅馆睡了一会儿。等到天亮时，他们买了好多东西，然后才准备回老家。清风开着车在这个小县城里转了一圈，当路过自己的高中门前时，他停了下来。
当看到学校的大门时，他突然又想起了好多东西，想起了离别那时的场景:
“喂，晓涵，你觉得咱们班谁最帅？”清风笑嘻嘻的问道。
“最帅的话，应该是隔壁班的那个长得像林俊杰的吧。”
清风一脸的无语，然后随意的回了一句:“他那么帅你怎么不和他在一起啊。”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没想到，晓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眶中带着泪光，然后就趴在书桌上哭了一下午。
清风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她的心中是那么重，连一句玩笑都经不起。那句话若是别人说出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若自己说出，对她而言就是伤害了。
清风花了好长时间去安慰她，她才停止了哭泣。
然后清风对着她郑重的许诺道:
“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年少的诺言，毕竟只是单纯的心甘情愿，还未经过现实的渲染。可也正因如此，它才是那么的真，那么的美，却又是那么的虚幻，因为人终究要从情感走向现实。
几天后，清风的父母便把他接走了，并把清雨送了过来。他们问都没问清风，就这样夺走了他的一切。清风亦无力反抗。
随后晓涵便看到了那个陌生的清风，而在另一个学校，也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清雨。
清风来到清雨的那个学校后，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所以他习惯了低着头走路，有人和他打招呼时，他也只是回给他们一个简单的微笑。一下之间，他变得沉默寡言。其实他是想说话的，想和那个吵吵闹闹的晓涵说话。
所以，在那个陌生的学校，他只有默默的学习，默默的思念。
还记得一次考试中他考了他们班的第一。
然后他座位前面的那个女孩儿红着脸问他:
“清雨，我给你写过的东西呢？我想修改一下。”
“……什么？”清风楞了半天，只是呆呆的回了这两个字。
“哦，好吧，忘了？忘了也好，忘了最好。”那女孩儿看似得意的转过了头，可清风分明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失落。
那时的清风当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到底给清雨写过什么。只是在一次翻看清雨的笔记时，他偶然的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秀气的笔迹清楚的写着:
“假若林清雨的考试成绩能超过顾念雪，顾念雪就做林清雨的女朋友。”
下面的署名是:顾念雪。
清风突然想起了那天念雪为什么会那样问自己，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改什么，只是想做清雨的女朋友了而已。
当初念雪写下这张字条的时候，清雨的成绩应该很差吧，差到永远不可能超过她。现在看来，清雨也的确不可能再超过她了。
可是，少年的诺言，毕竟只是短暂的冲动，时间一久，就会遗忘。就算写在纸上亦是如此。
清风看着那张字条楞了好久，最后只是微微一笑，又把它放了回去，然后合上了那本笔记。
还记得拍毕业照那天，已经和他们在一起了两个月，清风大约也都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于是他对着那个女孩儿叫了一声:
“喂，念雪。”
“诶，清雨，怎么了？”听到清风叫她的名字，念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快来呀！”
清风示意让她过去，然后念雪就跑到了镜头里。“咔嚓”一声，瞬间定格了两人的笑脸。
然后，清风并没有让她离开，因为有一些话想和她说。
“念雪，谢谢你！”清风郑重的说了一声。
“额？什么？”念雪满脸的疑惑。
她当然不知道，在清风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时，她给了他多少不经意的帮助。另外，清风能够猜到，她的那张字条肯定也给了清雨很大的鼓励吧，所以想谢谢她。
“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啦，你那么拼命的追，我才那么拼命的跑喽，对我自己也是提高。不过，最后还是被你追上了。哈哈，哈哈哈……”念雪故意笑了起来，可那断断续续的笑声，很明显是在掩饰内心的忐忑，更何况，她那通红的脸颊已经暴露了一切。
多少真心话，都藏在玩笑中。可悲的不是听不懂，而是听懂了，却又故作不懂。清风也是无奈的听懂了所有。
其实清风太过善良，的确不忍拒绝一个人的真心，可是这种事，不应夹杂一丝善良。
“念雪……”清风又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那些话，他的确不知该怎样说出口。
“没事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的。”念雪依旧坚强的笑着说道。
清风和清楚，念雪的“接受”，包括向她表白，也包括拒绝。
“其实我不是那个清雨，或许你不会明白，可我真的不是那个清雨。”
“唉呀，都无所谓啦，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好朋友。”
看着她的笑脸，清风也笑了。
“都是好朋友。”
清风这才明白，有时候，拒绝一个人，会比被拒绝更加难受。
“快走吧，要拍班级合影啦！”
“好！”
后来，清风把那张和念雪的合影看了好多遍，终于发现，原来当时念雪的手离自己的手是那么的近，近到似乎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当时自己的手只要再往后一厘米，就能将她的手握住。念雪也是个很好的女生，可自己不是清雨，她也不是晓涵。
清风把那些照片全都留给了清雨，包括那个夹着那张字条的笔记本，还有几张班级的成绩单，和那张字条一起放着。
可后来清风才发现，清雨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包括晓涵。不过，谁让自己是大哥呢，即使只比他早出生了几分钟，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弟弟。再说了，不能全怪清雨自制力不够强，也怪晓涵太可爱。
只不过，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清风长大了，不会再受任何束缚了。
清风看着那个校门不知道愣了多久，他的父亲也不愿打扰他。最后，他终于对着那个学校遗憾的说道:
“在这里上了那么多年学，走的时候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呢。”其实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这里是照过一张照片的，和晓涵一起照的。
“你现在想拍吗？我帮你。”他一旁的父亲说道。
“还是走吧。”说完，清风踩下油门，车子便朝远处驶去了。
已经逝去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挽回。就如同我们的高三，一旦错过毕业那天，就算拍再多的照片也不会再有什么意义。因为只有那天拍摄的，才能称之为毕业照。而那天一旦错过，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去。
很快，清风便来到了那个把自己养大的小村庄，他的父亲亦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这里的一切对二人而言都是那么的亲切。
清风虽已有五年没回到这里了，但这里的发展速度远比不上城市，村头的田野还是绿油油的一片，一家一户的房子还都是原来的位置，虽然有些盖成了小楼，但清风还能清楚的记得那是谁家的房子，村里的土路也都铺成了柏油马路，他的车在上面开起来平平稳稳的。他透过玻璃窗，看到路上的行人，虽有了些变化，都变得苍老了，但他都还能认得出那是谁，自己该称呼他们什么。
当清风的车开到了家门前，他那一惯平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毕竟内心的激动难以抑制。
他把车停在了门口的树荫下，然后打开了车门，和他父亲一同走了出来。
这个小村庄里能来这么好的车，本来就够稀奇的了，它停在老林家门前的时候，一旁的邻居也都纷纷看了过去。当看到清风从里面走出来时，一群人瞬间就围了上去。
“哎呦喂，这不是小风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惊讶的看着清风说道。
“张大爷好！”清风笑着回道，赶紧拿出了烟让了过去。
“这是，志强也回来啦！”又有人对着他父亲说道。
“呦，几年不见，就开着车回来啦！”
“小风啊，这是跟你爸一块儿回来啦！”
“小子，有出息啊！”
……
都是邻居，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夸赞着清风，毕竟他当初是个好孩子，邻里关系都不错，今天回来，自然要好好聊聊了。
清风和他父亲被那群人热情的缠着，虽然在自家门前，可却又走不开身。
直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林老头，你家清风志强回来啦！”
这时清风才朝家里看了过去去，只见两个身形有些瘦小的老人健步走了出来，看到他们，清风的视线已有些模糊，赶紧迎了上去。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爸妈，我也回来了！”
“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的奶奶拉着他父子的手含着眼泪说道。
“来来来，大伙儿都来屋里坐，喝口水，哈哈。”他的爷爷招呼着大家，笑的合不拢嘴。
两个老人虽都已年迈，但毕竟是农村人，经常劳动，所以身体都还健硕。尤其是见到了他们两个回来，瞬间又年轻了十岁。
然后清风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隔三差五的就去看他的爷爷奶奶。至于他的工作，回国后他又找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毕竟他的设计才华在业界也是出了名的，他是搞设计的，一台电脑就可以把工作搞定了，不用天天去公司上班。
清雨在家里陪着他的父母，不过他还要上学，现在他在上研究生，和晓涵在一个学校。趁着放假，他也可以过几天轻松的生活。不过，直到现在，晓涵都不知道他是清雨，还整天傻傻的叫着他清风。
有一天，晓涵突然对他说:
“清风，咱们高三的同学聚会快到了，你去吗？”
无论清风还是清雨，他们最怕的就是高三的同学聚会，毕竟不想被人识破。尤其不想被晓涵知道。
“什么时候？”清雨故作准备去的样子，假装问道。
“七月二十九号啊，你定的日期，怎么都忘啦？”晓涵调皮的笑道。七月二十九号，那天也是晓涵都生日。当初清风把同学聚会的日期定在那天，就是因为那天是晓涵的生日。清雨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那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这件事清雨倒是记得的。
“对呀，嘿嘿。”晓涵笑嘻嘻的回道。
“可是我觉得你的生日更重要啊，要不就不去了吧，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清雨摸着她的头，怜爱的说道。
清雨当然也不知道，他们高三是五班的，所以定下了这五年之约，约好五年之后的七月二十九号聚会。所以这次聚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其实晓涵也知道的，在临近高考的时候，清风生了一场大病，成绩下滑了不少，人的性格也变了，变得很冷淡，不再那么开朗随和，于是和他那群兄弟的感情也变淡了很多。
所以晓涵没有逼着他去，不过她自己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她若去，别人肯定会问起清风，毕竟他们的关系也是公开了的。所以呢，就让清风的哥哥去吧，他们两个人长得那么像，别人肯定认不出来。想到这里，晓涵得意的笑了笑。
七月二十七号，晓涵提前回到了Q县。她的家就在这个小县城里。然后她打电话给她那所谓的清雨哥，没想到他竟然那么乐意的就同意了，一切都比想象得要简单，果然爱笑的女孩儿运气都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