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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制约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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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日的午夜获维才再一次见到自己的护主,未来的护主。
制约仪式的相关参与者被带到的铁堂的核心圣地──「熔炉」,充溢圣灵的地底洞穴,洞穴的壁边被分出了八个角,每个角落都放置了火炉、风箱、铁砧。除了用以打造他们的佩剑,获维第一次作为仪式主角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激发他的生长,藉由躺在洞穴中央那具大铁箱中由仪式长召来圣灵疏导,让他有着适宜使剑的结实体格。
而身为主角的第二次,也就是自己的制约仪式了。
他深吸了口气,不希望自己表现出过度的焦虑却又忍不住去看结束冥想后瞪着其中一角火炉发呆的「杰可波力汀」,对方一手支着下巴、脸色显得很不耐烦,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她真的清楚知道仪式的重要性吗?知道深入他胸口的那把剑有极大可能要了他的命吗?
「怎么了?」身边的杜朗达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气定神闲地询问。
「没事。」他摇头,质疑持续侵扰着他的意志,他的语气也提不起劲了,一想到「杰可波力汀」拿着自己最心爱的剑桶向自己,手势不对、力道不够、意志不足……他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接着他就是为六十年空白的制约仪式死亡名单新添一例。
「放轻松点,仪式长说她的剑使得很好。」杜朗达试着安慰他,诚意足够、不过效用不大。
「是吗。」他犹豫了下,杜朗达头来关切的眼神,他们是这样多年的好友,刚进入铁堂的苦日子也是接连着遭受,这让他们的情谊格外紧密。
所以最后他还是说了,不无苦涩:「你认为这位杰可波力汀小姐出于甚么原因需要一位御剑士?」他早已过了会认为铁堂剑士的制约仪式大公无私的天真年纪,制约仪式虽然按照进入铁堂受训的先后顺序,而不是以实力作为依据,但他知道每一位剑士的未来际遇与实力肯定不无关连,所以他被安排给了这么一位女士──这意味着甚么?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了。
「你没听说过她、我也没听说过,这是一个秘密,国王陛下授予了她秘密任务需要一位御剑士,兄弟,有一场冒险等着你呢。」杜朗达说:「亚拉冈先生说这是一个殊荣,有上百个御剑士整天坐着白日梦,但他们做的是禁卫军,冒险、荣誉和传奇轮不到他们呢。」
「冒险……真有这么好的冒险也应该是你,哪可能到我身上?」
「获维。」杜朗达叹气。
他也跟着叹气。他讨厌自己的胡思乱想,也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耻。一直以来他都忌妒、羡慕着自己的朋友杜朗达,他总是提醒自己该抛下这些无谓的心思,杜朗达的友善、关照从来都是真诚恳切,但事实一再打击他,他平凡、杜朗达优秀,他是首席、对方是次席,他的畏缩与杜朗达的果敢,这些一再的衬托了他的无能。
如果他们不是届次不这么相近、如果杜朗达不这么优秀、又或者他的实力突出一点,他的心里也不会这样介怀了。
「孩子,」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是军械长,「你想给佩剑取甚么名字?」
「……我还没想到。」
军械长无所谓的耸肩,「慢慢想。」
「……」望着军械长离开的背影还有杜朗达关切担忧的眼神,他觉得心情更加糟糕了。
「获维,你将要正式成为一位剑士,你是一个真正大人了。」杜朗达说。
「……够了,让我静一静。」
他是真的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的表现在外人看起来就像个病入膏肓的废物!
※※※
不管有再多的犹豫、气馁,接受铁堂的规则、作为御剑士的获维别无选择,他若想要放弃也可以直接离开这里,但他辛苦了这么久,就这么抛下荣誉和名声、而且还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简直毫无必要。
再怎么说,自己的护主可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呢。能有几个兄弟与他同有遭遇这样的奇遇了?
获维不确定自己方才消沉的意志是否是因为长时间的禁食所致,而提振起的精神同样是这么的突如其来、不明所以,是冥想还是净身的因素?另外他早已饿得肚子大叫,但降至的圣灵让他身体发热、精神抖擞,满腔的热血和空洞的活力开始在脑海作祟。
理智告诉他这一次的制约仪式有太多的不寻常,铁堂的所有男孩们也都注意到、为此好奇着,当然他肯定这些毛躁的小子们投注了最大的好奇在他未来护主下水净身的时候──
褪下宽斗篷、穿着层层衣衫下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圣灵在上啊,他无法克制。进入铁堂时他们懵懂未知,整天都在刻苦的训练、学习中度过,铁堂遍布着男孩的汗水、陈旧、油污臭味,大多时候隔绝了这些令人炫目神迷的事物,直到他长大成人、一个女人即将主导自己未来的此时此刻──他吞了口口水,同样是放肆地看着对方衣衫尽湿、布料贴着身子走出池子的模样。
然后他们目光对上了,她抹了把下巴的水珠,喜怒不见,深色的眼珠映照火光,没有一点因为旁人的打量而退却。他反倒觉得像是一种批判,慌忙移开目光。
「等一下。」未来的护主竟然叫他。
「是?」他說。
「你的剑比斧头轻,还会在你的胸口上画记号。」直到她走远他才知道这是一句安慰。
午夜时,整个铁堂的候补生、骑士涌入了地穴,见证这场制约式。铁篮升起的火光让映照在岩壁上的阴影摇曳,地穴本就充溢着四大基础圣灵,土、火、气、水,而八角星上的另外四个无形元素,死、机运、爱、时间在制约术与魔力吟唱下汇聚。
一切来得很快,受制约的他站在了八角星阵上「死」的位置,未来的护主换了套干的米白色长裙、抿着唇站在另一端的「爱」,杜朗达在「土」、拜雷斯在「风」,仪式长、文书长、大师,以及铁堂地位最卑微的小子都站定了位置,他们开始驱散死亡、卜卦凶吉,然后小子站了出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八角星中间的铁砧,是他的剑,重铁堂学成,每一位御剑士都有一把专属的佩剑,他总算看到它了,在昏暗地穴中剑柄端的金色.猫眼石闪闪发亮,另人心醉──对,他在做甚么?他还没给自己的剑取名字!
「回神。」杜朗达小声提醒他,拜雷斯褪下了他的上衣,杜朗达则是在胸口上用炭笔注记。接着他取了剑、按照记忆中那无数遍的练习挥舞着武器说出誓词,「我,获维将击退敌人保护杰可波力汀,忠诚效命至死方休……」他破音了,脚步还不小心乱了拍子,管他的,反正他没有直接面朝地上摔倒,再说了,仪式最重要的一部份完全不会因为他这段誓言念得有气无力或抑扬顿挫产生任何影响。
就看眼前这位女士的剑术了。他几个脚步跳到未来护主的面前,半跪姿将剑呈到了对方面前,对方持疑片刻,接受了,双手握着剑柄惦量重量。他不知道该为对方的小心翼翼紧张还是庆幸,回到原位时他向着她张开双臂、杜朗达和拜雷斯意左一右架住他的手臂以免他禁不住死亡的考验。
对面的女生眨了一下黑眼,看了下手上的剑又看了一眼大师,大师小声催促,「快动手啊,瞄准记号。」她很漂亮,柔弱神情却又强韧尖锐的美,可能也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看到女人产生的错误认知,希望这也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女人了。
没有等大师在一次催促,她动了,谨慎的双手持剑,略显滑稽的动作将剑尖撞向了他,高声喊:「抗命者死!」声音泄漏了她隐藏的恐惧,他很惊讶自己还有余力注意到这件事,因为很痛、窒息又炸裂的全身疼痛,冰冷的金属贯穿他的胸口、突破背脊让他完全无法控制的向后倒,杜朗达和拜雷斯紧紧抓着他不让他乱动。
「快拔剑!」有人大叫,然后护主赶快后退、剑也抽开了,但时间会不会太晚?他要死了吗?
他低头,胸口有些许的血,伤口快速愈合,心脏像是梗着某种东西,冰凉、尖锐的某样东西,但心脏有力的震荡还带回了所有力量,温度、知觉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骄傲、喜悦在体内横冲直撞,杜朗达和拜雷斯松口气放开了手,整个地穴的人都在盲目的欢呼鼓掌,就像他以前看着其他首席接受制约成功时的瞎开心,实际上早见怪不怪。
但一直到他成为主角,感受格外不同与深刻。
他打从心底得高兴、狂喜,不只是因为他是一位真正的御剑士了,在混乱中他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护主,她握着剑、瘦小的脸色煞白,所有的人与事物都不再重要,制约的链结紧密维系着他们,他的护主耀眼夺目,一个再明确不过的思绪攫住了他所有的杂念──保护她、为她献上忠诚与性命!
他不再迟疑,走到护主面前取回自己的武器,躬身行礼,「仅听您的差遣。」
「结束了?」她问。
「如果您问的是缔结制约的仪式,结束了。」但整个仪式没有结束,将持续存在,直到他死亡。
他的回答让她松了口气,她说:「我会使剑,」她闭上眼像在回想刚才的情景,又睁开,「但饥饿是一件可怕的事,我甚至握不稳剑,差点捅到了你的腹部。」然后间隔了一秒他才知道这是一句玩笑。
之前学的礼仪都丢到哪了?获维,你真是太迟钝了。「那么我应该庆幸您会使剑。」
大师走了过来,「女士,你正好说出了我底下那些小伙子们的想法,仪式结束就该好好大吃一顿,来吧,跟我们一起到大厅吃宵夜,尽管吃,铁堂为了应付男孩们的生长伙食是绝对不会少的。」
她竟然表现出一丝犹豫,最后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和我的御剑士──」
「获维。」他又一次自我介绍。
她冷静的说:「噢,获维,我和获维要尽早出发。」
「任务。」大师若有所悟,接着调笑眨了眨眼,「可惜了,我肯定那些小伙子们对你都感到好奇。」这番恭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表示,大师继续说:「我会让人帮你们准备一些食物,你们带着上路吧。」杰可波力汀答应并道谢,获维则是禁不住的开始去思考所谓的任务,真是奇妙,他原先根本不在意甚么任务,但现在他迫切想知道关于护主的任何一件事,尤其是这种可能会造成护主危险的事,有种迎接挑战的兴奋与户主可能遭遇危险的恐惧在心里孳生。
「过来,」大师和他的护主还在说话,亚拉冈朝他招手,「别紧张,我们这里有数十个剑士看着,不会有任何东西伤害到她的。」
他总算了解前辈们的感受了,他因为要远离她而喘不过气,「但是……我还是站在这里吧。」拜雷斯和杜朗达在偷笑,该死,等过段日子他们就能亲身品尝这种滋味了。
「你得学会习惯。」亚拉冈爵士压低声音问:「若是你的主子要更衣你该怎么办?」
他干巴巴的说:「我会背过身子,保证不偷看。」
「获维,过来吧。」拜雷斯、杜朗达一前一后硬是把他拖到角落,他觉得脚底像是有蚂蚁爬过这么痒,拜雷斯刻意激他,「你之前不是还嘲笑潘德林吗?现在就忍耐一下吧。」
他深吸了口气,偷看了眼人群之中的少女。亚拉冈告诉他:「你一定得习惯,尤其是你,获维,你的护主是个年轻女人,她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如果你们相处的不愉快,你要怎么尽好护卫职责?」
拜雷斯感叹,「今天早上你还臭着脸怕自己以后太无聊,我现在可以保证你今后的日子挺刺激的。」
杜朗达皱眉,「拜雷斯。」他也瞪拜雷斯。
亚拉冈又说:「还有──唉,谁能知道国王陛下的想法?说不定你们之中的另一位又得效忠一位女性,所以你们两个也听着吧。」爵士指的是杜朗达和拜雷斯,「这话让我告诉你们还是不够衬职的。获维,制约仪式的神奇之处如今你也感受到了,今后你的护主将会远胜过其他人,你不会喝醉酒、一整天的睡眠最多三个小时,几乎无时无刻都要守在她身边──」爵士见他点头,郑重的说:「圣灵的力量和仪式让你们的关系变得紧密,但你不要因此误会了这样的情感,记住了。」
他隐约知道了老爵士意思,点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