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洇石

1、第 1 章

　　双雄
　　他们是名号震遍大江南北的两个人。
　　他，武功盖世；他，卓越超群。
　　他，未逢敌手；他，天下第一。
　　他，是传奇；他，亦是神话。
　　他们就像两颗璀璨的星辰，嵌在神州大地上，相隔甚远，熠熠生辉。
　　直到有一天，他们相遇了。
　　对面的那个人，长发飘逸，一尘不染。
　　对面的那个人，衣袂飘飘，出尘孑立。
　　他们的眼中，印着彼此的容颜，华丽的皮囊之后，有着气味相投的灵魂，他们看到了，彼此骨子里深沉的孤独。
　　世界上所有的其他都是苍白的，只有彼此是鲜明的色彩。
　　不愧与我齐名，他想。
　　难怪拿我来比，他想。
　　惺惺相惜拳拳之意，都只在一个眼神对撞之后。
　　高手之间，已经用不着言语沟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言语。
　　于是他们把酒明月，谈笑对饮。
　　在下沈岳，他说。
　　在下林双，他说。
　　这便算相知了。
　　月朦胧，人也朦胧。
　　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受了月老的蛊惑，凑近了脑袋，眼神迷离，唇齿相触，又是一番惊天动地——
　　太合适了，从任何人身上都找不到的默契，原来在彼此这里。
　　纠缠吧，碰撞吧，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试探，带了酒的唇齿，味道更加香醇浓烈。
　　衣袍散开，常年习武带着茧的指尖摸上彼此的皮肤，惹起一片火辣的触感。
　　该转移阵地了，他们想。
　　抱他去床上吧，他们想。
　　紧接着他们就愣住了。
　　如同两力士角逐，都想要抱对方的手臂相持着，身体分开，手臂仍僵持着。
　　这个不避开，那个不卸力。
　　他有些愣：“松开，我抱你去床上。”
　　他也有些茫然：“不，你松开，我抱你。”
　　进程太过顺利美好，以至于两人都忘了一个现实存在的问题——他们是两个男人，两个名号震彻天下的男人，两个武功不分伯仲的男人。
　　谁愿意雌伏于他人之下呢？
　　问题一出，两人神色凌厉起来。
　　“我抱你。”他坚持。
　　“我抱你！”他亦坚持。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眼神一触，达成了协议。
　　他们纷纷后退，摆好架势，高手过招，势在必得。
　　他们的默契是——
　　打一架，谁赢了谁在上头。

　　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不欢而散。他们竟谁都没能赢得过谁。
　　江湖上流传，当世两大高手决战望月之巅，朗月之下，进行了一场无人观战的对决，结果却是平手，两人皆一身褴褛铁青着脸踹开自家的门，一句不大地开始闭门修炼。
　　他们一定发下了势必要在下次打败对方的誓言！
　　众人这样猜想。
　　而事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打赢的奖励不是天下无双的名号，而是一次能将对方压在身下纵情驰骋的机会。

　　再次相遇，是在武林大会上。
　　两人作为嘉宾遥遥相对，一出场气氛便先冷了三分。
　　“久违。”他抱拳。
　　“哪里。” 他亦抱拳。
　　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两人的眼神噼里啪啦地相撞，仍旧激情四射，却也仍旧互相不甘退让。
　　两人借台上打得火热之时溜到了无人之处，眼神依旧犀利不避让，唇却先碰到了一块儿。
　　一番纠缠之后，仍旧觉得不够。
　　他以眼神示意：怎地？仍旧打一架？在下回去可苦练了许久，这回一定要赢你！
　　他的眼神里诉说着同样的话语——也想要打倒他一逞雄风。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沈岳开口道：“在下听闻过一个方法，比较适合兄台与我。”
　　林双投以一个高傲的眼神：“什么？”
　　“69。”
　　“哼，在下也听说过。”
　　“那就这么干吧。”
　　两人的眼神都透着不服输，仿佛在商量的，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
　　这当然不是一场简单的情事，雄性之间，床上的角逐方才开始。
　　如若对方能比自己早些出精，可否就意味着，自己更有掌控床事的能力？
　　这，也是战场。
　　两人六九相依，唇舌卖力地舔舐吞吐，谁都想先一步将对方逼得缴械投降。
　　情绪高昂的，感官堆积着。
　　两人同时爆发了出来。
　　有谁快过一瞬间吗？
　　漱口的两人左思右想，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美妙，以至于纵使是他们，也不能冷静地去回想去分析，到底是谁先有的迹象，是谁快了那么一丁点。
　　这是第一次，两个男人都有些脸红。
　　“咳，不知道外头结束未曾，我们先出去吧。”
　　“咳，好的……不过，下一次……”
　　“在下月末正要去装林家庄拜访，到时只怕叨扰了林庄主。”
　　“不叨扰，在下之后定会回访沈氏庄园。”
　　他们就这样约好了下次和下一次。
　　在中间的半个月里，焦急地等待着，盼望有什么急事，可以加速行程，有什么契机，可以两两相守。
　　江湖传言，武林大会之时，两大绝世高手，又进行了一场比拼，此次比拼之后，两人皆是心情低落失落落魄，回去之后便时常望着日历发呆。
　　还有一场比拼吧，众人猜想。
　　然后就听说了，沈庄主月末要去林家庄的传言。
　　定是比试约定无疑了！
　　江湖上一时风雨动荡，林家庄的门槛被有权势有地位的人挤爆了。
　　无权势地位的小虾米们，便在林家庄外围搭起了临时营地，谁都想一睹两大高手决战的过程。
　　那个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以至于沈岳谪仙似的飘到林家庄门口的时候，竟然都没地方让他落脚，旁边一根柱子，眼尖看到了，便脚尖一点，站到了柱子上。
　　他这一站，众人开始沸腾了。
　　他站的那根柱子，其实是写着“沈岳天下第一”四个字的大旗，旗帜招展中，沈岳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立于其上。
　　这无疑是对竖下此旗帜的人的一种赞赏，也无疑是对对手林双的一种挑衅。
　　围观众人如何能不沸腾？
　　睡得迷糊的林庄主，耳力太好，被吵闹声吵醒，推开窗户，窗外还是他喜欢的那几株翠竹，不过深厚的功力催动下，他已经察觉到了林家庄与往日的不同。
　　众人围拥下，沈岳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眼神，胜过万千言语。
　　那就打吧，他说。
　　一决雌雄，他说。
　　于是两人之间的小小的约定，真的就演变成了一场对决。
　　你来我往，迎上化下。
　　有人啧啧两声：怎么两人玩似的都不见使全力啊。
　　旁人笑了：你看懂了吗，怎地就知道看似简单的招数底下不是排山倒海的功力呢？
　　你看，沈岳的白衣一尘不染，林双的长发丝毫未乱。
　　招是好招，力却未尽。
　　刚睡醒也有些烦躁的林庄主眼神犀利起来。
　　该认真点了，他说。
　　好啊，他说。
　　刹那间天地风云突变，两人的画风完全变了个样。前排围观者纷纷后退以免误伤，哪怕只是撞上高手的杀气也足有可能致命。
　　有人惊叹一声：这就是高手的实力吗？我等根本无法企及其万分之一。
　　旁边人喃喃：这样说来，方才他们确实是未尽全力了？
　　一智者抚须：高手对决，总是要先试探一番的。
　　众人恍然大悟。
　　那边只听一声脆响，如玉石崩裂的声音，崩裂的却不是玉石，而是沈岳的衣袍。
　　又听一声风啸，却不是风啸，却是林双的额发被斩去一束。
　　憨战渐入佳境，功力全开的二人速度快得已让旁人看不清身形，只能靠中间短暂停息时的情况来判断方才又是谁吃了亏，是谁，得了势。
　　此战被编入江湖传奇史册，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直至最后朝阳升起，脱力的二人，皆匍匐于地上，指尖成刃向着对方，拖着疲惫满是伤痕的身体爬向对方，想要来个最后一击。
　　指尖相触，却情不自禁地勾到了一起。
　　高手之间，言语无声地从指尖传出。
　　还是69吧，他说。
　　嗯，就这样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