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忘》啊呱

3、隐世白泽

　　三

　　“文鳐啊，你也来啦，你这么小，游过来费了不少时间吧。他们都走啦，他们想问的都问了个遍，我想知道的却没一个能告诉我……”羽央坐在小河边，拿了一根树枝拨弄水里一条银闪闪的小鱼，沮丧的对它说道。
　　那小鱼看似弱小，却是极为珍贵的文鳐鱼，传说文鳐鱼天下罕有，一只文鳐鱼成熟要千年时间，成熟后通体银白，背脊会长出双翅，给所到之处带去祥瑞。而羽央眼前这只文鳐，全身虽是银色的但还残留几缕红晕，背上也没有翅膀，显然还是一条幼年的文鳐鱼。
　　文鳐被羽央的树枝戳来戳去，在水里打了几个滚，终于忍不住了，生气的开口道：“你是哪来的野兽？知道我的身份还对我如此不敬！”
　　羽央笑了笑，把树枝丢到了一边：“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呀，你不是来找九尾狐问消息的么，我就是那只九尾狐。”
　　文鳐鱼的小鱼嘴张的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九尾狐陆羽央？不可能吧，传言陆羽央修为已五千年有余，九尾狐族又天生媚态，你姿色平平，看上去修为也一般，怎么敢冒充人家！”
　　“乱说！你生为文鳐，难道那小鱼眼睛看不出来我是被下了封印么！等我解了封印，定要把你清炖了吃进肚子，让你好好看清楚我的实力！”羽央生气的跳起来，觉得还不够有威势，又露出了自己六条漆黑如墨的狐狸尾巴，在文鳐鱼面前使劲摇了摇。
　　文鳐鱼把自己的鱼嘴张得大大的，差点呛自己一口水，在水里打了个转才震惊的说：“九尾玄狐……你真是陆羽央啊……”
　　羽央对它的反应甚为满意，得意洋洋的又摇了几次尾巴，才慢悠悠的说：“现在你信啦，那你可以回去报信了，许多妖族都已经来这亲眼见过龙骨了，此事千真万确。”
　　文鳐鱼低了头，一时间没说话，羽央也看不出来它那小小的鱼头是什么表情，就蹲在河边看着它，半响，文鳐鱼才抬起头，“我叫银姣，我……我此番不远千里来东华山，一是为文鳐族打听蓬莱龙神的消息，二则是……想请你去白泽谷一趟！”
　　话音刚落，没等羽央反应过来，她就突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向河中倒了下去。

　　等羽央有了意识，渐渐醒转，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躺在一张很古朴但是华丽的大床上，房间里的摆设虽不珍奇但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房间。羽央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察觉到，这已经不是东华山了，甚至离东华山还很远。
　　正在她打量这个房间的时候，房门突然吱呀开了，走进来一个白衣白发的人，迎着外面的阳光，乍一看还有点晃眼睛。那人显然也没料到羽央已经醒了，楞了一下，关好了房门后自顾自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羽央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五官很英挺俊朗，像是画中的谦谦君子，但眼窝却有轻微凹陷，蓝色的眼珠看上去很深邃。看他喝了茶也没再没什么动作，羽央便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入口却差点喷了出来，“好烫！”
　　对面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眼睛瞄了一眼她那杯茶，瞬间羽央发现茶已经凉了下来，但她却没有再喝，而是把茶杯放下，看着那深邃的蓝眼睛，缓缓说道：“不知白泽阁下不远千里将我掳来这里，所为何事？”
　　“这么明显？”那男子不答反问。
　　羽央笑了笑，继续说：“这屋里的摆设均雕着白泽花纹，你们一族又千百年来都不换那身白衣服，加上白发蓝瞳，又能使温度骤降，还不明显么。”
　　“白泽遁世许久，不愧同为远古妖族，对我们如此了解。”
　　“那你将我弄昏带来这里，是不怕我狐族之威了？别忘了你白泽当初是为何隐匿在这谷中！”
　　那男子眼神微动，直直看着羽央，羽央则干脆利落的瞪了回去。“色厉内荏，”那男子说道，“九尾妖狐居然也能着了一只小文鳐鱼的道，你的封印至少封了你半数修为。至于将你掳来，你是被那文鳐鱼带离东华山的，若陆蘅族长问起，我们大可说是在半途中将你救下，带来白泽谷中修养。”
　　羽央有些窝火，但确实如今实力大减，不好发作，只得继续问他：“你们费尽心思将我带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吧？”
　　“听闻九尾玄狐陆羽央天资聪慧，不如你猜猜？”
　　“白泽——通天下万物之情，晓天下鬼神之事。你们一直靠掌控天下消息情报成为九大妖族之一，这次我去往蓬莱，怕是你们无论如何都不知道的吧。”
　　“不错，百年来我们一族也在竭力寻找进入蓬莱之法，但从未有过消息，更不要说其他族类了，但你却找到了蓬莱并且带出了如此惊天的消息，我们自然要请你来问一问。”
　　羽央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什么可告诉你们的，要说的法子是我捡的，你信么？”
　　白泽挑了挑眉毛，示意她继续。“我在东华山菩提树下玩的时候，有片树叶落在我头上，我拿下来发现里面蕴含着很强大的灵力，就用自己的灵力去打开它，发现里面画着蓬莱的位置，但那片树叶也反过来封印了我的修为，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菩提树叶……”白泽低头呢喃。
　　“到了蓬莱，我发现蓬莱有许多巨大的菩提树，所以我想，这有可能是龙神自己借菩提传讯，想让世人知道蓬莱发生的一切。”
　　白泽听完，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羽央也没有再多说，拿起茶杯喝完了那杯凉透的茶，过了一会，白泽才起身，对她说道：“你说的我信，但此事还需告知白泽族长老，由他们商议，所以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住在这里了。这间房是我族为最尊贵的客人准备的，你好生休息便可。”说完，便要转身离开，羽央想叫住他，可是又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与他说的，便没有吭气。
　　“对了，我叫苏慕，你有事可以找我。”

　　苏慕离开了羽央的房间，立即向展开了背上的羽翅，像幽谷深处飞去。羽央透过窗子看见，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动作是从他人那学来的，居然成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原来，真的是会互相影响的啊……你到底在哪呢……”

　　苏慕停下的地方，正是白泽谷的长老庙。白泽谷隐匿在东海边的群山中，谷外常年雾气弥漫，是天然的屏障。谷内植被茂密，白泽为了不破坏密林，大多搭建树屋，而山谷深处却有一个巨大的天然空地，空地寸草不生，与周围格格不入，还有一圈小溪绕着空地流淌，当年白泽祖先来到这里，立即就在这里建了一座恢弘大气的长老庙，而以前的空地后方，本是一片悬崖峭壁，现在空地上搭建了长老庙，当年的白泽族长便在后方的石壁上凿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白泽像。
　　苏慕落在一棵巨树的树冠上，看着那峭壁上的白泽，像羊一样的身子，背上张开一双比身体还大的羽翅，头顶有一尖角，作飞驰的姿态，这，便是神兽白泽啊！万年前与神最接近的种族，远古九族之一，现在却只能甘于作妖怪……
　　“苏慕。既然到了，还站在外面干什么？”突然从庙中想起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他赶忙收回思绪，向着长老庙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一跃而起，落在了大殿前，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苏慕，见过族长、三位长老。”
　　坐在中间首座的白泽族长苏覃正要说话，刚刚开口，却被旁边一位穿白袍的老者打断，“不要磨磨唧唧的，有何收获，快说。”这位老者，正是刚刚喊他进来的大长老——苏黎。
　　“秉族长、长老，我已经问过九尾狐了，她说她是在东华山一片菩提树叶中发现的蓬莱讯息，据她所说，蓬莱仙岛上菩提树众多，菩提又是万树之尊，所以猜测是龙神危亡之际借菩提传讯给外界的人，把蓬莱现状传递出去的。”
　　大长老旁边的二长老苏珩听完，立即吼道：“荒唐！这小狐狸当我白泽好耍是不是！随便捡的？苏慕，这你也敢拿来禀告我们！”
　　“二长老莫急，且听三弟继续说完。”说话的是站在殿下的白泽少族长，也是苏慕的大哥，苏荻。
　　苏慕像大哥微微颔首，然后接着说：“我在那九尾狐所喝的茶水中施了术，她喝了之后倘若说了假话，立刻便能分辨出来，而她全程并无异样，所以我才确信她所言非虚。”
　　苏荻表情微变，问：“三弟你所说的这术法……莫非诞兔之术？！”
　　苏慕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坐上最年轻的三长老苏珏却开口道：“不愧是慕儿啊，自白泽大神死去后，在无人有神力饲养讹兽，这讹兽之术也没人能使了，不料想你却由此天赋，实在是一棵好苗子啊，日后定能取得比我们更大的成就！”
　　“三长老谬赞了。”苏慕赶紧躬身行礼，当着大哥这个少族长的面，他定然不敢当这等夸赞。这苏珏长老是长老中最年轻的，外表看上去与他们这些小辈一般无二，只是眉毛却早早变白了，平日里喜爱在林中栽培些奇花异草，或是研读些古老的术法宗文，待人不但亲和，还常常与他们这些小辈开玩笑，不像其他两位长老一样，在庙中深居简出，还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所以他们这些小辈都与三长老亲近些。
　　一道轻丽的声音突然响起：“哪能是谬赞，三弟的能力与天赋，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你何必谦虚。”
　　“二姐。”苏慕朝殿侧的女子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苏英身为白泽族的二小姐，没有其他妖族公主的娇气，反倒十分英气，白泽尚文，她却喜欢学习攻击的术法，自小便争强好胜，不满苏荻中庸但身居少族长的位置，而苏慕极高的天赋与不容小觑的实力也让她将其视为竞争对手。
　　苏英走到苏慕面前，抱着手说道：“既然你修为造诣如此之高，不如我们比试比试，分个高下如何？正巧远古术法，我近日也习得了一些。”
　　苏荻听了，出言喝止：“英儿！大殿之上，休得胡闹！”
　　苏英听了一笑，又对苏荻说道：“大哥，你也是想看的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这位弟弟现在有多厉害了？”
　　苏荻脸色变了变，看向殿上，没有说话。殿上三长老则是嘴角含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三个小辈，而大长老和二长老的脸色则越来越沉。

　　“够了。”一直坐在中间的白泽族长苏覃，终于开口制止了他们。苏荻、苏英、苏慕立即在殿下站好，低头颔首，苏珏也收起了笑容，看着族长。
　　“慕儿既然已经证明了，那我们就先接受这一事实吧。凭空出现的菩提树叶我们无从下手，若真是龙神传递的消息我们也无从追溯，当下，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要我们早做打算。最后的神已死，我能感觉到天地间局势已如箭在弦上，我们一族得做好准备。荻儿，你说说。”
　　苏荻抬头，将手背在身后，说道：“据我所查，重明与毕方已经联合，近期两族频繁走动，还有长右也在这段时间欺压了许多周边小族，他们的地界扩大了许多，离北边麒麟越来越近，麒麟虽没有什么大动作，但他们的几位长老却纷纷闭关，不问外务了。西海河洛也蠢蠢欲动，有了扩张之势，但碍于修蛇，他们只敢在水中肆虐，还不敢上岸。朱厌则举族迁出小次山，向南边去了。”说完，又低下头恢复了恭谨的姿态。
　　座上的苏覃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叹了口气，问：“那你们认为，如此乱世，我白泽当如何呢？”
　　“父亲，英儿认为白泽已避世太久，有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我们应该趁着现在外界还是一盘散沙，世人又不了解我族实力，尽快出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二长老立即说道，“我白泽本就不善武力，如今我们处在深谷当中，倘若贸然出谷，我万千族人立足于何处？多数没有战斗力的族人又怎么办？”
　　苏珏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扇子，边摇着扇子边说：“那就派精锐部队先行出谷，剿灭或收复一些小族，有了地盘之后我族在大举迁出如何？”
　　“苏荻愿领兵出战！”苏荻抱拳，颇有气势的说道。
　　“苏英愿助大哥一臂之力！”
　　苏覃没有回答，看向一旁的大长老苏黎，问：“大长老，你认为呢？”
　　苏黎依旧是之前的表情，毫无波澜的说道，“我没有什么高见，一切以族长的决定为主。”
　　苏覃又看向殿下，问：“那慕儿呢？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父亲，我以为，我白泽善谋不善武，此时又是天下纷争刚起，各族都在积蓄势力，此时我们贸然出击，无论数量还是战斗力都不及他人，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再等等。”
　　苏英听了，转头问道：“等？那你且说说，我们要等到何时？”
　　苏慕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等到我们有强大的盟友之时。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只小狐狸呢。”
　　苏覃看着他这个向来儒雅的三儿子，觉得他此时的笑居然连他都看不懂。“狐族……据闻鹤族与其关系甚好，又与陆吾同出九尾，是为本源，雨师妾、英招与其结亲，还有属族乘黄。这狐族根系庞大，又是远古神族后裔，你确定能与我们结盟？不要反倒得罪了他们才是。”
　　“父亲不用担心，他们要归罪，自该去归罪南海。那小狐狸是九尾王族，未来的狐族之主，现有一执念，正好为我所知，所以孩儿，有把握。”
　　“……那九尾狐……叫什么名字？”
　　“陆羽央。已修行五千五百年，修得六尾。乃是自古以来，天下独一无二的九尾玄狐。”

　　“阿嚏！”羽央摸摸鼻子，莫非是从东华山来东海这一路上感冒了不成？那文鳐鱼太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