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勇者的公主不是好魔王》月咏乔

14、刺客副本（3）

　　她这少女的前半生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一个阁子里，这个阁子很高，但可供走动的面积却并不大，而这不大的面积随着少女的成长就更显得压仄。

　　阁子里没有窗户，一整天从早到晚，阁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不见光。少女唯一可以控制的，也是可以从中看到一点光的，就是送吃食的小口，那个小口只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想是就算她能控制这个小口也不能怎么样。

　　也不能怎么样。

　　她就算不能控制也不能怎么样。

　　还有就是难得的清理污秽的时候，以及更难得的出门见人的时候。清理污秽的时候一般是在晚上，少女能看见月与星的光辉在夜空中互相交汇；而难得可以看见除了母亲以外的人的时候，则是在日里。

　　日里外面的光辉过于耀眼，特别是对她这个眼睛早已适应漆黑的少女来说。每当她在日里看人时，总会看不真切，连她母亲的脸也是，隐匿在日光中，黯淡的，似乎马上就要融化在这一片白光中。

　　母亲会为她整理仪容，梳妆打扮。因为这是少有的，所以在那时她的头发一般纠结粘黏在一起，很难打理。母亲便把她的头发剪了，只留到短短的到耳朵下面一点，这样就很好洗了。
　　母亲还为她的两颊和嘴唇上涂抹胭脂，让她看起来更加红润健康一些；给她换上整洁崭新的衣物，好让她看起来与她本来该有的样子更贴近些。

　　日光同样是灼热的。

　　想要见到人，她出了小阁子后还要和母亲走上好长一段路。
　　在这段路上，母亲贴心地用白绫挡住了她畏光的双眼，并让她牵着另一条白绫，走在前方为她引路。
　　光滑的脚板触及混杂沙石的泥土地与阴湿木质地板的感觉是如此不同，磨脚又让人难受。
　　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上被日光烧灼，下被砂砾刮划的感觉。
　　喜欢这种走出去的感觉。

　　那是一个雨天。
　　“嘀嗒”
　　空气中带着潮湿，足下的土地有些泥泞，在踏进另一个房子之前，母亲还为她擦了脚。
　　来见她的是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先是和母亲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这些话里都没有提到她，之后母亲拍着她的背评论道：

　　“……虽然话少了些，但样貌还是不错的。”
　　“嗯，我看着也不错。”
　　中年妇女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那是一个雨夜。

　　“嘀嗒”
　　母亲似乎忘记把门合上了。这么多年来母亲从未犯过这种错误，而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上，少女就算看见门开着，也不会跑出去了。

　　“吱嘎——”

　　门被推开了，推门而入的是一位神色匆忙的少年，由于没有挡雨的工具，身上还挂着些雨滴。他先是将脸上的水擦掉了些，再向外将衣服挤干，最后才借着空中不时落下的闪电向阁子里看去，很不巧，他的目光是从上至下的，所以到最后才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

　　“嘀嗒”
　　他有些慌乱地往后一退，檐上的一滴雨趁机滴入他的后领里。

　　“嘶。”的一声，他的肩膀抖了抖，小心向阁子里迈了一步，略带试探性地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躲个雨，我本以为这里没有人的……我……”

　　“轰隆隆”
　　在轰鸣的雷声中，少女的眼睛紧紧盯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小到好似呢喃，隐匿在这轰鸣的雷声中。

　　少年缓步走向少女的身处，少女也没有躲闪，只是她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直到他也蜷腿坐到她身边。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少年温热的吐息带着丝丝水汽直扑少女的面门。

　　“你是一个人吗？我也是。”少年将头靠在木质阁子的墙面上。

　　他从她失焦的双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是来这里躲雨？”他的脸在冷白色电光的映衬下，略显出一丝疑惑，“还是说……住在这儿？”

　　其实说出这个猜测时，他自己都是不信的，毕竟这个阁子，除了一位少女外，就徒有四壁了。

　　谁知半响之后，少女重重点了点头。

　　“你住在这儿？”少年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住在这儿？这种地方？”

　　少女再次点头。

　　“天哪……”此时少年才注意起了一开始因为性别原因不敢注视的少女的打扮。

　　亚麻色的齐耳头发很乱，身上的衣服倒还算整洁，只是不知道她之前做了什么，长到膝盖的裙子上有很多破铜。身上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她很瘦，瘦骨嶙峋的，两根锁骨在他眼前很突出。她的手掌也是，骨节鲜明，纤细得不像是干过活的。

　　“天哪。”少年又说了一遍，他轻柔地抬起了少女的手，可能是因为害怕的原因吧，那只小手有些颤抖，“你在被人虐待，在这里？”

　　“嘀嗒”

　　“我……没有……被虐待，但我想逃……”少女许久没有说话了，当然也没有人系统地教过她怎么说话，但这个行为似乎是镌刻在她骨血里的，虽然张口难言，却也不是不能言。在克服了咽喉口的堵塞后，她吐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想逃出去。”少女回握住了少年的手，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我真的想逃出去。”

　　她的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你可以和我一起吗？”

　　“我……如果你真的想出去的话，我会和你一起的。”少年回握住了少女的手，“明天晚上，就在这里，我会带你走的。”

　　“嘀嗒”
　　在雨的滋润与落雷的轰鸣还有闪电的晃目中，他们定下了如此约定。少年在雨小些后走了，而第二天早上，母亲也在送食物时将那道缝闭合了。

　　殊不知，后天便是少年的成婚之日，与一个他没见过的，门当户对的女子。他本打算今天就连夜跑走的，而当他决定戴上少女时，他发觉他需要回家做更多的准备。

　　也许他能和少女在世外桃源中过上幸福的日子。
　　他如此想着。

　　最终踏入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