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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莫愁前路无知己(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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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透衣衫,方钰身上的襦裙紧贴她的皮肤,弄得她不是很舒服,包括她的头发,在浸过水后仿佛加重了许多。
她抹了把脸,面前赵承欢在笑。
“我让你过来点,你怎么就掉水里了。”
方钰眼眸进水,狠狠的发涩,揉了揉眼道:“是,是我的错。”同时双手撑在盆沿起身就走。
“诶……”
一部分的水跟着她站起,之后纷然下落。方钰觉着一阵冷意,低眼,襦裙仿若透明。
她快速蹲回水中。
赵承欢还在笑。
“笑,你就知道笑。”
她瞪他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炯炯有神。
“出去。”赵承欢收了笑,眼神示意她再说一遍。
“我叫你出去。”
“你确定要我现在出去?”
方钰趴去浴盆的另一边背对着他,她背部的线条似流水又似连绵的山峰,“现在出去。”
“好,”赵承欢收收腿,“我先出去。”
身后传来淋漓的水声,方钰心猿意马。一颗心犹如盆中的波澜,起伏不平。感觉到他的离开和水位的降低,方钰抓了抓盆壁,呼吸持续紊乱。
狼狈。
她脑海里出现的这个词,正符合她现在。
她听出他在擦拭全身,穿衣束带,慢步走来。
“我去喊枫儿过来。”
“不用,”方钰道,她探出头搜寻着周围,“你把你的睡袍拿来,我可以自己回房。”
赵承欢依言去拿睡袍,在她快要碰到睡袍时手一缩,让她扑了个空。
“算了,”他笑道,上前长臂一伸,不费力气的将方钰捞在了怀里,就像是捞一只落水的猫咪,“不如我送你一程?”不是在询问,他打横抱起她就走。睡袍盖在方钰的身上,被赵承欢覆着的地方犹如火烧,她呆呆的窝在他怀里,寒冬腊月,身上潮湿,她竟不觉得冷了。
赵承欢抱她进屋,轻轻的放在床头,似是什么宝贵的东西,那样小心翼翼。
“我马上就喊枫儿送干净的衣裳过来,你可以先脱了身上的进被窝等着。”他道。
方钰烦躁不已,“知道了,你上朝去吧。”
“你真生我气啦?”
他蹲在她面前,拼命想看清她的脸。
方钰躲了躲,“赵承欢。”
随着这声不大不小的呼唤,赵承欢笑容刹时凝结。通过方钰清清的眸子,他窥见自己欢喜的笑颜。
他用手背抹开她额角滑动的水珠,距离这么近他满眼都是她。
“少奶奶——”
方钰一动,赵承欢清醒过来,蹭然起身。
枫儿迈着欢快的步子踏进屋内。气氛诡异,她何等机灵,见着赵承欢后行了一礼就不再多言。还是赵承欢打破了僵局,道:“我上朝去了,你照顾好她。”
“知道了少爷。”
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寝室。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上了马车,车窗外景色飞驰。
他要是不这么谨慎就好了。他想。
之后的两天他们俩的关系恰如猫和老鼠。
赵承欢在书房,方钰就去后园。赵承欢在后园,方钰就去回廊。赵承欢在回廊,方钰就去书房。如此循环,直至夜幕降临,两人才在同一屋檐下——卧房。
好几次赵承欢想上前搭话,都被方钰避开了。
某次抄经书,枫儿憋不住,问方钰道:“少奶奶,不是我说,你最近老躲着少爷做什么。”
方钰持狼毫的手一紧,道:“不做什么。”
“那你躲着他。”
方钰心跳的节奏被打乱无疑,笔下的字在收尾时略显仓促。
第几次了。方钰郁闷,只要赵承欢在,自己就会心绪不宁。
“枫儿。”
“嗯?”
“我问你,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十分在意,这是为什么?”
枫儿道:“那要看是谁对谁了。”
“如果是我对……”她看着她。
枫儿道:“对谁?”
“对……”
“噢——我知道了!”枫儿咧嘴,笑容大大的,“对少爷?”
不等方钰回答,她道:“我就知道,少爷那么好,你怎么会不喜欢他。”
“喜欢?”方钰不解。
“难道不是吗?”她亦不解。
喜欢……
“你是不是经常想起他……”
过门时间不长,可赵承欢留给她的印象却足够深刻。他儒雅,博学,温柔,体贴。他爱笑,仿若那笑就刻在他的脸上,仿若他从不生气。他会的东西很多,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你是不是一见到他,心就跳的很快?”
不见他单是提及,方钰就已经很快了。
“这就是喜欢?”方钰自言自语,舌尖发麻,手心微微出汗。
她紧张,连狼毫都持不稳。
门外,模模糊糊有声音传来,“少奶奶。”
枫儿道:“谁阿。”
“是我,少爷身旁的风和。”
方钰给枫儿使了个眼色,枫儿清清嗓子道:“有什么事吗?”
“少爷让我提醒少奶奶,今日是正月初七。他说他要出门,希望您一同前去。”
正月初七。
方钰抬眉,某人懒散之姿尽数落眼。
“知道了,”她搁下狼毫,“我马上就过去。”
听到方钰的回话,赵承欢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接西临王之事最好少有人知。她能来,就代表她没忘记此事,间接的代表他们之间不算太坏。
方钰上了车,赵承欢对她报以微笑。
她坐定,过好半天才抬眼看他。
“是去接西临王吗。”
“嗯,”赵承欢给予肯定答复道,“他现在人在中陵郊外,我们把他接回客栈就可以回家了。”
客栈安排在月崖上,地险,隐蔽。
遇见西临王的那个晚上,她大部分记忆零碎得无法拼接,只依稀记得他对她说过的,不要告诉赵承欢他提前来了之类云云以及他讨厌自己的眼神。
为什么,明明他们初次见面。
马车停在一棵梧桐树下。赵承欢先下的车,方钰跟在他身后,远远的望见一个人影,衣袖飘摆,走路姿势放荡不羁。
方钰能瞧出,他的衣裳是新的。她能闻到,他没有喝酒反而熏了淡淡的木香,一如赵承欢身上所有。他的精神是满的,甚至看得出是高兴的。只有在看到她时眼神哀怨了一下,就一下,后再无痕迹了。
“劳西临王等是我的不周,还请西临王快快上车。”赵承欢对他一礼。
他懒懒的抬了下眉毛,“马车有几辆?”
“一辆。”
“噢。”他淡淡回了句。
上马车时,自然而然的挨着赵承欢坐下。
赵承欢避之不及,只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