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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又见炊烟(二) ...

  •   欣言躲在楼梯间嚎啕大哭。
      林怡找到她的时候,她声音已经嘶哑。
      林怡第一句话是说:“卧槽,该不会因为工作没做好被骂了吧?别哭了别哭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公关部来呀。”
      见欣言毫无反应,林怡紧接着又说:“今天姐姐斥巨资打车送你回家好吧?你这样子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所。”
      欣言还是哭个不停。
      林怡叹了口气,在欣言旁边坐了下来:“再给你五分钟。”
      林怡掐着表,五分钟一过,她不由分说,直接把欣言拉了起来。
      只见欣言的眼睛已经肿得和核桃一般大小。
      林怡吓了一跳,险些松了手让欣言跌回去。
      “我说,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哭成这样,总得让我根据实际情况安慰你几句吧。”
      欣言用手捂脸,不肯见人。
      “我去给你买顶帽子?”
      欣言这才点点头。
      “真是服了你。那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再哭了哦。”
      约莫二十分钟后,林怡回来了。
      林怡把手里宽帽檐的编织遮阳帽盖在了头上。
      “这下可以走了吧?”
      欣言吸了吸鼻子,跟在林怡身后,出了楼梯间。
      “本来想给你搞个鸭舌帽或者贝雷帽什么的,毕竟那样的帽子才符合你的穿着,可惜那店里一水的都是草帽,我只能给你买了这个。只能走城市度假风了,哈哈哈。”
      “谢谢。”
      林怡招了辆出租车,把欣言塞进去后,自己也上了车。
      “师傅,去御景园一期。”
      “我住香榭静亭啊……”欣言说。
      “你这样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今天住我那里吧。”
      “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今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
      欣言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喝闷酒,便也不再多说话。
      林怡是和人一起租的三居室,其他两位室友都出差不在家。
      她安置好欣言坐下后,给欣言放起了《夏目友人帐》。她自己则收拾东西下楼买菜去了。
      林怡是厨房小能手,家常饭菜根本难不倒她。炖蛋,扁豆焖肉,清蒸鱼,香菇菜心,一晃眼的功夫就上桌了。
      “吃饭吃饭。”林怡搓了搓手。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欣言明显不适应。
      “吃啊,看着干嘛?”
      “谢谢……”好像除了这两个字,欣言其他都不会说了。
      “我是从小地方考到a市来上大学的,毕业后为了尽快解决生存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一份工作就开始上班了。那是一家无良的广告公司,我累成狗不说工资还少得可怜。后来我跳槽到了新元。那时候还不是总监的菠萝就天天找我的茬,我的日子也非常不好过的。也不是没有偷偷哭过。跟你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告诉你,日子总是越来越好的,不管你今天在工作上受了多大的委屈,总是会过去的。过了这个坎以后,你再回头会发现,以前的苦难也不过就那样。知道吗?”
      欣言又流了几滴泪。这次是因为感动。和林怡认识才不过一个多月,她对欣言的关照可谓是无微不至。碰上别人,见她这么玻璃心,指不定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诶诶诶,怎么又哭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提你的伤心事了还不行吗?”
      欣言忙擦掉眼泪,解释道:“不是工作原因。我是看见前男友了……”
      “卧槽!我就说,经历过菠萝碾压的人,怎么可能被别人骂两句就奔溃的。原来是有更劲爆的内容。快说!”
      欣言想了想,说道:“我们是大学同学,在一起两年多。分手的时候他先是对我用了冷暴力,后来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不同意继续在一起,也不告诉我分手的理由。”
      “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啊……”林怡马上又换了一个脸色,“不对,重点不是你的痴情。冷暴力是仅次于劈腿的渣男行为,你那个前男友简直禽兽不如。我都能想到你梨花带雨的问他,但是他一言不发还走掉的模样了。”
      是啊,当时的情景,可不就是这样么。

      两年前的夏天,分崩离析的毕业季。学校已经发出了毕业生必须准时离校的最后通牒。
      田天在哪里呢?欣言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在他怀里痛哭一场。怎么就是找不到人呢?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明明不久前还在一起谈论毕业后的规划,怎么一下就失踪了……
      是生病或者出事情了吗?
      欣言想找人确认一下,可她发现,她除了有田天的电话号码,知道他是计算机系,知道他的宿舍在哪里,关于他的其他信息,她一概不知。
      可是此刻,她真的非常需要他,所以她腆着脸找到他的辅导员,想要查看他填写的紧急联系人,或者是家庭联系方式。
      辅导员不可思议地看了这个自称是田天女朋友的女孩子,最后不得不在心里说了句活久见,这世上还真有不了解一个人的身世背景就和人谈恋爱的事情。
      欣言不停道谢,把田天填写的所有信息都抄了下来。
      原来田天的老家在那么远的地方。看他填写的地址,似乎是比较偏僻的山村。难怪他过节放假都不回家,回家一趟要花不少时间吧。
      紧急联系人那栏,他填写的是奶奶,电话是一个座机。
      她拨通这个电话的时候,心情是有些甜蜜和忐忑的,毕竟是田天的亲人啊,以后也可能会成为她的亲人。
      在她的想象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应该是个慈祥的声音。而事实却是一个粗旷的汉子在说话。
      “找谁?”
      “你好,我找田天的奶奶。”
      “谁?”
      “田天的奶奶,沈梅女士。”
      “天娃子他奶?我说姑娘你是谁啊?”
      “我……我是田天的大学同学。”
      “天娃子他奶三年前就死了,你不知道啊?”
      “那请问您有田天其他亲人的联系方式么?”
      “我只是在他们村开小卖部的。再说,这娃娃自从他奶死了后,就没再回来过,我哪里有他的联系方式哦。”
      “……”欣言迟疑了一下,“那不打扰您了。”
      对方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这些资料应该是田天大学入学时填的吧,现在已经完全失效了。欣言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田天同宿舍的室友身上,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一点信息。
      毕业生们走的走,散的散,回家的回家,宿舍楼里人烟稀少。田天住的那间宿舍大门紧闭。欣言从门缝里看到,里面几乎已经搬空了。
      这栋位于校园最深处的宿舍楼,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处在树荫里。即便是外面被如熔炉般被太阳烤炼,这里也是凉兮兮的。欣言一个人蹲守在这里,时常会觉得阴风袭背,寒意涔涔。可她除了在这里守株待兔,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黄天不负有心人,宿舍楼关闭的最后一天傍晚,她终于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来人摸出钥匙后,窸窸窣窣开了门。
      本是隐在阴影里的她,冲出去,堵在了门口。
      当时手里拿着一本资料的男生有些呆愣,马上又装出不明情况的样子,问欣言:“同学你有事吗?”
      “我……是田天的女朋友,你有印象吗?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在一次聚会上。”欣言记得田天介绍他的时候,说他叫白浩。
      “唔?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事……我想问你有没有田天的消息,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很多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白浩根本不敢看欣言的眼睛:“不太清楚诶。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么?或者他现在住在哪里?”
      “不清楚,你可以问他本人。”
      兴许是欣言目光太热烈,白浩最后逃也似得离开了。
      同一天晚上,在欣言躺在床上回忆和田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田天的短信发了过来:分手吧,不要再找我。
      这下欣言可慌了。
      她想了很多田天不见了的原因,唯独没想过他是在以这种方式宣告分手。
      他们在一起多甜蜜,多美好啊,即便是不苟言笑的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脸上常有笑容不是吗?
      人怎么可能会离开让他快乐的人或事呢?
      欣言的电话马上播了过去。
      对方拒接。
      欣言又拨了一次。
      还是拒接。
      最后不得不接受,对方想要通过文字来沟通。
      欣言快速地敲了为什么并发了过去。
      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复。
      欣言: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当作你从来没有说过刚才的话哦。
      欣言:我们不是说好了毕业就一起住吗?你负责赚钱,我负责在家给你洗衣做饭,我已经迫不及待进入那样的生活了。
      欣言一直在等,仍然没有回复。
      欣言:我们见一面好吗?我好想你……我有好多事情要和你说。
      还是没有回复。
      欣言再打过去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欣言不敢相信,只能不停的给他发短信。
      欣言:是因为我不想工作,你觉得累赘了么?那我出去找个工作好不好?我找个离我们住的地方近的工作,这样我还是可以照顾你的起居。好不好?
      欣言:还是因为你受不了我的懦弱无能,动不动就哭?我改,我一定改,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欣言:你说过,毕业以后我们去旅行,去云南骑马、走茶马古道、住客栈,这些都不算数了吗?
      欣言:我前几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区,环境超级不错的,小区正门有公交站,走五分钟有地铁站,超市也在十分钟路程地方。和我们预想的一模一样,我们就住那里好不好?
      欣言:你不要不理我,我好难受……
      欣言:不要你说对不起了,只要你现在回来,我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
      ……
      喃喃细语般,欣言也不记得发了多少条。每一条发出去都承载了她的希望,可一条都没有回复。

      去留学中介领取资料的那天,是欣言失恋后第一次走出家门。负责办理欣言手续的顾问是个新人,由于成交了欣言这个订单,使得她大赚了一笔,她很感激欣言在那么多资深的顾问里选了她,所以一切结束后,她请欣言在这座城市新的行政中心吃饭。
      欣言本是无意赴约,但是听了地点后鬼使神差答应了。
      那里她和田天以前也常去。只是他们不是吃饭,而是在江边散步。
      顾问小姐选了靠窗的位置,这样吃饭之余,还能一览江景。
      “吴小姐,去到伦敦以后,如果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我只要看到都会第一时间回复你的。”
      “嗯,好。谢谢。”
      “吴小姐本科阶段是文科,怎么想到研究生阶段去修商学啊?”
      “家人做的决定。”
      顾问小姐笑笑,这样的事情她听前辈们说过,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是要出国镀一层金回来的。不管有用没用,没有国外的文凭,根本镇不住别人“富二代只有钱”的闲言碎语。
      “对于吴小姐这个案子,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还望吴小姐能多介绍朋友家人给我啊。”欣言这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听话客户不多,顾问小姐当然希望多多益善。
      “嗯,好。”
      “您吃菜。这鱼腩最嫩了。”
      整顿饭在顾问小姐第三次提起要多多给她介绍回头客里结束。
      顾问小姐热情过了头,说要帮欣言叫车。欣言赶紧拒绝了,可不想再听第四遍一定要介绍回头客了。
      时间还早,欣言决定去城市阳台看看,当作是饭后消食散步。
      地方没什么变化,还是冰冷的大理石座椅和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不同的是比以前多了些游客。欣言目光没有被对岸的灯光美景吸引,而是停在了一对年轻的情侣身上。
      男孩高瘦,双手撑在围栏上,将女孩全在自己围成的半圆里。不知道男孩说了什么,女孩娇笑连连,乘着女孩高兴,男孩一下子吻住了女孩的嘴。
      水光潋滟,说不出的痴迷沉醉。
      欣言移开了目光,用力吸了一口气,吸到不能再吸,才吐出来。重复了三次后,那种痛到窒息的感觉才好一点。日光之下没有新事。几个月前,同样的地方,她和田天也是这般的要好啊。
      或许是上天显灵。
      欣言准备回去的时候,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他也是孤身一人,站在离她五六米之外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根烟。
      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而他却迅速掐灭了烟蒂,转身离开。
      欣言开始追他。
      他走得飞快。欣言一边吃力的追赶,一边说:“你怎么了,是我啊。”
      尖头平跟鞋非常挤脚,欣言越走越累,可是田天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路过马路时,田天趁着绿灯的最后几秒先一步到了对面。
      被红灯困住的欣言急得团团转,一开始还想等红灯过了再追,可看见田天的身影快消失在视线后,她已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管急驰的汽车,不管司机咒骂连天,她只想抓住他。
      踉踉跄跄过了马路后,田天已经在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了。
      欣言已经疯了,她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让自己可以跑。
      可是汹涌的大街上什么没有呢?
      很快,她就被扎伤了。
      她惨痛的叫了一声。
      她看见他的身影明显停顿了一下。他还是在乎她的,这使得欣言又燃起了希望。她顾不得脚底钻心的疼痛,套上鞋子,一瘸一拐朝他走去。
      可是,他停顿过后,比刚才走得更快了。
      欣言措不及防,想要快点追上去。很不幸,她没注意到脚下的向上的台阶。伸腿向前时,伤腿碰到了坚硬的地面,她整个人也因为重心不稳,狠狠摔在了地上。
      落地时脸朝下,她磕断了自己的四号牙。
      已经痛得没办法再爬起来去追了。而比身体更痛的是欣言的心,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医院按照她给的联系人电话通知了她的家人。
      欣言本以为吴迪发起码会出现一下,骂她两句也好。然而,来的只有家里的保姆——李姨。
      李姨看到她脸上擦伤,嘴里还不停吐出浓黑的血的模样心疼极了。
      慌手慌脚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出啥事了?”
      “没事,我只是摔了一跤。”
      医生看到来人是个搞不清楚情况的老妇女,鉴于她的病情也不是什么绝症,就直接跟她说:“脸部轻微外伤,身上也有几处擦伤,这些都不要紧。伤得最重的是牙齿。左边的四号牙断了,仅留了一部分牙根,这部分牙根不足以支持做牙冠,所以方案是拔除牙根,三天后做种植牙手术。”
      欣言需要住一周院。医院的床小,加上她身上有伤,一转身就牵扯到痛处,所以她睡眠很浅。拔牙的麻醉褪去以后,连绵不绝的疼痛更是难挡。她常常是睁眼等天亮,等护士发止痛药。
      吴迪发住的别墅区距离公交站有三公里的路,而他也不可能派车接送李姨。欣言心疼她年纪大了还要家里医院两头跑,便让她别来了。
      李姨难得拉下脸来对她说:“这怎么行?虽然你手脚健全,但病人就该被照顾。你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我不来,你一个人怎么过?”
      这之前,就像她不承认她和田天已经分开,固执地认为田天一定还会回来一样,她对马上要去的英国一直无感,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真的走。而就在此刻,在这位看着她长大的老人面前,她终于意识到,留在这里除了给别人添麻烦,她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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