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春》岑望

5、谭山行再闯五音坊

　　事实证明，谭山行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说是等到周末，第二天谭山行上完课连书包都没放就从学校跑到五马路去了。一公里路花了不到四分钟，谭山行呼哧带喘地撞开了五音坊的门，碰得门边一串风铃叮当作响。
　　等进了店门，谭山行开始懵了。作为一标准的行动比脑子快的主，等脚站稳了气喘匀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正当理由。
　　慌乱中他眼神扫过玻璃柜台中的琴竹，顿时有了主意。“虞老板，您这有卖琴皮子的吗？”
　　虞观坐在柜台后面，抬头一看就看见谭山行拄着膝盖跟牛似的在那喘，喘完好半天没抬头，抬头就甩出这么一句，着实感到好笑，“你想要什么样的，薄一点还是厚一点的？”
　　“您这有红皮子吗？来两根整的。”
　　虞观从抽屉里翻出来两根崭新的，盘成一圈放进塑料包装袋里封好，边忙活边与他搭话，“你那皮子不是还新着呢吗。”
　　谭山行讪笑，“我用得废。”
　　虞观递给他，“一块二。”
　　谭山行付了钱，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赖在柜台前不走，“我……我再看看琴竹。”
　　虞观对谭山行的一反常态有些纳闷，但还是秉着顾客至上的原则耐心问他，“想看哪一副？”
　　“您……您就帮我挑一副适合练颤竹的就行，”谭山行硬着头皮瞎掰，“我那副不太称手。”
　　“你的那副琴竹软硬适中，练颤竹正合适，”虞观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胡扯，胳膊肘撑在柜台上，一手拄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吧，到底干什么来的？”
　　“我……”谭山行词穷了，大脑飞速转动，突然灵机一动：
　　“虞老板，我昨天又按您说的练了练龙船。您要不再看看，指点一下？”
　　虞观端着搪瓷杯子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谭山行。谭山行坚定地与他对视。
　　“行，那走吧。”虞观放下杯子，朝他一点头。
　　谭山行几乎要对机智的自己喜极而泣。

　　“你这摘音的确比昨天有进步，看来是真下功夫了。”一曲罢，虞观欣慰道。
　　谭山行面上纹丝不动，内心开出大片大片的狗尾巴花。“本来也没什么难的，昨天是我一时疏忽而已。”
　　他还没来得及得意两秒，虞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你这开头稍微有点毛病。”
　　谭山行的笑容僵在脸上。
　　“还有左单轮也不是很理想。”
　　“第二段前面转反闷的时候动作不是很流畅。”
　　“下行拨弦挂音有点明显。”
　　“……”
　　虞观一口气说了七八条，等他说累了停下来的时候，谭山行的脸已经是黑到不能再黑了。
　　但他又没法反驳，因为虞观说的全都是对的。更重要的是，虞观实力过硬，这是他见识过的。自从谭山行昨天从连海那得知了虞观的真实身份，解开了心里的死疙瘩，他是彻底对虞观心服口服了。对于虞观的指导，他也看重起来，甚至是虚心求教：“那您认为我应该从哪点开始纠正？”
　　虞观仔细想了想，“就从拨弦开始来吧。”
　　这一句话可是实打实刺中了谭山行的软肋，他头上开始冒汗了：“拨……拨弦？”
　　——天知道他有多怵拨弦。这虞观，眼睛还真是毒得很。
　　“毕竟拨弦是当务之急，再不练，外行人听着都该不舒服了。”
　　一把刀直接捅在谭山行心上。
　　那边虞观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专门练拨弦的练习曲，比其他的曲子好用一些。你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能帮你复印出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谭山行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好啊，那就谢谢您了虞老板。”
　　虞观却是笑了，“别叫我虞老板了，太生分了。咱们都是学扬琴的，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叫虞哥吧。”
　　谭山行就是心怀鬼胎来的，虞观此时主动套近乎，他自然是求之不得，顺带得寸进尺：“我看叫虞哥也生分，不如我叫虞哥哥吧，又亲切，又好听。”
　　虞观脚刚迈出去就差点崴在那。“随……随便你吧”
　　谭山行才不会承认自己很恶心，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虞观的秘密上，好奇得要死。不过眼看着虞观都快回来了，谭山行急得抓耳挠腮，还是没能想到套话的好办法。
　　虞观回来便看到谭山行一脸沮丧，不禁疑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没有！”谭山行赶紧换上一副笑脸从虞观手中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谱子，“那个……我还要回学校，就先不打扰了。”
　　“那慢走。”
　　谭山行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他正捂着鼻子痛不欲生地跳脚，就听那人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谭山行？”
　　谭山行抬头一看，咧嘴笑了，巧了。“大山东！你怎么来这了？”
　　“这不是来找虞老板补课吗，你不也是吗？”
　　“啊？什么补课？”
　　“你不知道吗，咱班好些人临考前都来这租琴房，为的就是请虞老板指导两句，考试的时候好分高一点。”大山东跟他解释，“兄弟我提醒你一句，要租趁早租，等到考试可一点戏也没有！山子我先进去了啊！”
　　“好嘞，谢了兄弟！”
　　谭山行一拍脑门，有了。
　　闪电战不好使，咱得换持久战。这烈女都怕郎缠，谭山行不信他就套不出虞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