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掰弯自己》昼夜不舍

4、回忆3 谁会做饭

　　俩人回到小区已经10点多，杨一自来熟，掏出下午刚拿到手的钥匙打开门，再开灯。
　　白`皙的灯光打在灰白的墙上照亮整个漆黑的房间，真的是……一点也不温暖啊。
　　杨一把新买的床上四件套往阳台上的洗衣机一扔，加水就洗起来了。
　　阳台上还有一张小桌子和一张单人沙发，布艺沙发，还铺了软绵绵的沙发垫。杨一坐下去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垫子上还带着碎花的小图案，杨一觉得这可能是原主人留下的，陈青阳没有扔掉就留在阳台了。
　　小桌子上还有一个烟灰缸，还留着几个烟蒂，想到平时陈青阳就陷在这软绵绵的沙发里抽烟，杨一竟然不自觉就笑了。
　　不过陈青阳抽烟吗？好像没闻着身上有烟味啊。

　　洗衣滚筒还在规律转动，杨一猛地意识到这被单都洗了，晚上用什么啊！
　　下午还买了一条蚕丝的薄被，可那只是棉芯，于是他转身进了屋子问陈青阳：“你还有没有被套啊，晚上先借我一个。”
　　陈青阳正在看电视，听到话一愣，“啊？被套？没了，怎么了？”
　　原来是有两套的，放寒假那会儿带回家一套。
　　杨一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被单都给洗了，打算借个被子睡沙发……不过没事，这天气也不冷了。”
　　“沙发？那……没有被子，这才三月多。”才三月多，晚上能不凉么。
　　“没事儿，我身体还挺好。”
　　“那……”陈青阳话还没说，杨一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你先接电话。”
　　杨一点点头，接了电话，一边说一边往房间里走。
　　陈青阳听到是在讲拳馆的事，杨一在汇报什么器材。隔了有十几分钟杨一还没有出来，于是他就先去洗澡了。
　　等陈青阳洗好出来了，看到杨一已经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开口说：“去洗澡吧，有一套新的浴巾和毛巾，在里头架子上。”
　　杨一应了声好就去了。

　　等杨一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陈青阳就愣了神。陈青阳刚吹完头发，头发蓬松，有点凌乱地耷拉在脑袋上。杨一走近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陈青阳像是受了惊吓，肩膀一抖就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杨一一时也很尴尬，手都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来。心理斗争了两下，觉得收手就更尴尬了。于是，他又动手摸了头发，自然而然在他身边坐下，笑了笑说：“嘿你头发怎么比平时颜色要浅了，还松松软软的，摸着真舒服。”
　　陈青阳扒了扒头发，解释道：“可能头发比较细。”
　　“没跟你一个寝室，平时没见你这幅样子，还挺可爱的啊。”
　　“……”
　　陈青阳耳根有点点热。

　　俩人看了会儿电视，11点半了。陈青阳觉得晚上还是挺凉的，这样不盖被子睡一晚上虽说不一定感冒，但肯定不舒服。
　　“不然，晚上你跟我睡吧，晚上还挺凉。”说完了陈青阳竟觉得心里一阵紧张，毕竟他还从没主动邀请人一起睡。
　　“好啊！我还怕你不习惯。”杨一没觉得有什么，两个大男人有啥。但毕竟陈青阳这人讲究了点……要是袁家佑他肯定不会提出睡沙发这事。
　　陈青阳挠挠头，“没事。走吧，差不多睡了。”
　　杨一跟着陈青阳进了房间，一看见床他就笑了，突然知道为什么在宜家的时候陈青阳莫名其妙笑了，问的时候还不说。他下午买的那套被单，和陈青阳的一模一样。
　　陈青阳一听他笑了，回过头看他，一脸疑惑。
　　杨一也看他，没说被单的事，嘴角一挑说：“没事儿，下午还说不能陪睡，这才第一晚就实现了。”
　　“……”陈青阳呆了几秒，才开口说：“哦那你好心伺候着吧。”
　　“好嘞少爷，更衣吧。”
　　话是这么说，陈青阳当然没有更衣，穿的已经是家居服了，直接躺上床盖上被子。一米八的大床，俩人一人睡一边，中间隔了有半米。
　　躺了一会儿，俩人都没声音，可是俩人都没睡着，于是杨一先开了口，瞎聊。
　　“我那拳馆过段时间开张了，你要不要过去玩两下。”
　　“行呀，好久没活动了。”
　　“嗯咱们再过几招。诶你怎么会擅长近身格斗，通常人不会学这个啊。”
　　“我……以前住过军区大院，我爷爷住那，跟警卫员学的。”
　　“哟呵，怪不得呢。”
　　……

　　第二天一早，陈青阳先醒。
　　一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杨一的脸，脸庞的线条十分硬朗，睡姿慵懒，手臂随意搭在床边，被子只盖到腹部，贴身的白色T恤勾勒出厚实的胸膛，竟有了那么一丝不羁。
　　陈青阳忍不住多看了会儿，然后深深叹了口气，起了床。
　　已经8点了，陈青阳下楼买了两份早点。上楼进了门，杨一刚好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陈青阳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我买了早餐。
　　杨一扬起嘴角一笑，说：“你起多久啦。”
　　陈青阳一边开了一瓶牛奶，回了一句“没多久”就径直走向书房。说是书房，其实这房间很小，原来女主人打算做成衣帽间的。倒是有个小窗，采光好，陈青阳装修的时候改成了书房。
　　杨一嘴里叼着一块面包进来的时候，看见陈青阳摊开一堆纸张正在归类，走进一看差点瞎了眼。一张张全是书法用的宣纸，上面是用毛笔写的是小篆。
　　要说他能分辨出小篆这个字体，全亏了他那暴发富的爹，办公室里挂了好几幅小篆的题字，显得十分有文化底蕴，后来办公室挂不下还弄回家里去。
　　陈青阳将几张宣纸卷起，用一条细小的麻绳捆起来放好，抬头就见杨一嘴里叼着面包也不嚼，皱着眉看着他的桌子，他问：“怎么了？”
　　杨一指着宣纸不可思议地问：“这……这是你写的？”
　　陈青阳低头看了看摊了一桌的纸，回道：“嗯，偶尔瞎写写。”
　　“你……怎么会练这个？”
　　“哦，我爷爷爱写字，我小时候他教我的。”
　　“诶你这爷爷了不得，打得了战写得了书法。我说，你是还有多少技能没展示过？”杨一一边说一边拿起几张看了看，虽说认得字体但写的什么并不认得。不过这写得圆劲均匀，比他家里头挂着的一张要整齐赏心地多。看着看着他突然意识到陈青阳没了声音，抬头一看，见j陈青阳发起了呆。
　　他伸手在人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陈青阳一晃神，提了提嘴角，回道：“没什么。”
　　陈青阳心里不好受，这爷爷其实是他妈妈的爸爸，他应该叫姥爷的，但是他爷爷早就不在了，于是一直管姥爷叫爷爷。爷爷出生于书香世家，原来也是极有文采的浪漫青年，后来参战了就几乎没碰过笔墨。战后在军区任职，才渐渐拾起了许多年轻时爱好，书法就是其中一项。爷爷退休之后住在军区大院，陈青阳还在上小学时，父亲工作外派，他与母亲搬到军区大院与爷爷同住。爷爷教他念诗写毛笔字，大了一点还能教他打拳打枪。但是出柜那事，直接伤害了爷爷，这也是他不能再回家的主要原因。
　　杨一见陈青阳不说话，自觉绕开了桌子来到书架，发现这人竟然有这么多法律书籍，想是上大学前就对法学这方面感兴趣，怪不得平时不见得用功，上课也没所谓，但是成绩很好。
　　再往一边看去，看到一本本红色白色封面的书籍他觉得他一早上第二次瞎了眼！这竟然是党章党规的小册子，还有新政策的文件，还有一色系马克思主义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相关书籍。
　　杨一手拿一本小册子，一脸不可置信，“这……你难道就是那传闻中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陈青阳看他手中的册子，挠了挠头发，一脸尴尬又有点委屈地说：“这是我家里的原因。我上初中的时候还看不懂这个，可要是背不住这些，我爷爷会揍我。”
　　就在杨一要笑起来的时候，陈青阳突然整张脸都哭丧了下来，说：“还有我爸爸，他一回家一看电视，就跟我聊国家时事聊国际形势，半个小时新闻联播他能延长成三个小时。”
　　陈青阳说完，杨一完全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临近中午，陈青阳收拾了书房开门见杨一瘫在沙发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搭在茶桌的一角。
　　陈青阳想，该换个大一点的沙发了。
　　杨一皱着眉刷着手机，听见陈青阳走近，坐起身朝他招招手说：“你过来看看，我们中午吃点家常菜吧，你看看吃什么？”
　　陈青阳：“……”
　　原来这人是认真的。
　　陈青阳接过他手机看了看，杨一存了几个菜谱，葱花炒蛋、西红柿炒蛋、肉末茄子、红烧茄子、红烧排骨、糖醋排骨、醋溜土豆丝、地三鲜……
　　陈青阳看这菜谱大致也猜出了昨晚杨一都买了什么食材，他抬头看向杨一，见他望着自己两眼发亮没还带着期待，硬生生把到嘴的一句“你真打算炒菜啊”给咽下去，换成了：“都行呀，这不都差不多。”
　　“所以……要炒哪个……”
　　“额……西红柿炒蛋吧，茄子随意，排骨……得煮了再炒……好像不好熟，土豆丝这个可以。”陈青阳挑的全是食谱中步骤最短的。
　　“行呀，那排骨就炖汤吧，刚好有胡萝卜和玉米。喔对了，油盐酱醋昨晚都忘了买，一会儿我给你写上，你上小区门口超市买回来吧。”
　　“……好”
　　陈青阳带着杨一递来的一张便签出门。

　　陈青阳走后，杨一进了厨房，望着一尘不染的炉灶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就坚持要自己做饭。
　　大概可能是他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对家的感觉大多建立在厨房里。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忙于工作的父母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常常都是深夜，能与爸妈在家吃上一顿饭的机会特别少。他常常放学回家都要先跑进厨房，看看妈妈是否在做菜。多数时间只会看到一个干净整洁的厨房，极其难得几次能扒在门框上闻着油烟，看着妈妈在炒菜他能开心一整天。
　　不过后来长大了，对家也没什么依赖了。也不知为何来自陈青阳这个租来的房子的时候，竟然因为这个干净的厨房而感觉到一点点失落。
　　不行，我不喜欢，得改。
　　于是他着手开始处理食材，重复再看了几遍菜谱，没几分钟就背住了。
　　陈青阳好久才回来，进门带着一阵戾气，皱着眉把购物袋递给了杨一。杨一看他那样子以为出事了，问：“怎么了这是？和人打架了？”
　　“这东西怎么这么难买，光醋就有一排，你怎么不写明白，我又没带手机下去。”
　　杨一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别别别生气，我的错我的错。”
　　陈青阳看他逗猫一样的表情，有点尴尬，退开倒了一杯水喝。
　　杨一颠了颠购物袋就皱了眉，心叫不好。果真，打开一看，每样东西几乎都是买二到三份。
　　看来，这厨房得常常用起来了。
　　厨房一阵兵荒马乱，一个半小时过去，菜才陆陆续续上桌。西红柿炒蛋，肉末茄子，醋溜土豆丝，玉米排骨汤，除了茄子其他卖相都不错。
　　“快尝尝看。”杨一喊陈青阳入座，给两人盛了饭。
　　陈青阳扫了一圈，夹起了一块鸡蛋，尝了尝，咸了。
　　“怎么样怎么样。”杨一就撑在桌上，一脸期待地望着陈青阳。
　　“……嗯，还不错。”
　　“是吗？别哄我啊，给我夹一块儿。”
　　陈青阳又夹了一块鸡蛋，杨一用嘴叼住嚼了嚼，含糊不清地说：“诶有点咸了啊，放盐的时候我尝了的，难道刚刚盐没化开？”
　　“没事，咸一点点下饭……”陈青阳说这话的同时他眼睛瞟到杨一衣服上，白色T恤溅了好多黄点点，“这衣服怎么回事？”
　　杨一低头看看了，不以为意，“哦没事，炸茄子的时候油星子飞了，忘了躲。”
　　陈青阳用手指搓了搓油点子，这衣服怕是要扔了，看来得买条围裙。
　　整顿饭吃下来，杨一觉得承受了人生所未承受过的打击。西红柿炒蛋还真成了下饭菜，毕竟能吃的竟然只有这个菜。肉末茄子太早做，等吃的时候已经静置出一个盘底的油，醋溜土豆丝的陈醋味道稀奇古怪，放的糖又都去哪儿了？说好的酸酸甜甜呢？
　　杨一越吃越绝望，默默把茄子和土豆丝移开了，尴尬地说：“要不……一会儿再叫点外卖吧。”
　　陈青阳笑了笑，倒是有点心疼他一中午的劳作，“没事，汤很好喝啊。”
　　这是事实，一道玉米排骨汤竟然出类拔萃。玉米的香味，胡萝卜的鲜甜，排骨也能嚼，倒是有一番香醇浓厚。
　　杨一盛汤时特地把好嚼的排骨都夹给了陈青阳，俩人愣是把半锅的汤都喝完了。
　　总算也没饿着他，杨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