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风华》榕猫

4、七月——霜月

　　凌的手真的很舒服，霜月暗暗想到，不动声色的别开脸：“以前李叔叔总是说‘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世上没有什么比就更好的了，我还从未喝过呢，今日我们就一起尝尝。”
　　说着霜月便揭开上面的封蜡，顿时浓醇的香味弥漫在花香之中，霜月给洛祈凌一坛，自己一坛，霜月就这样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猛被呛的出眼泪：“李叔叔骗人，酒一点也不好喝。”
　　“这就是酒的味道，酒有五味，酸、甜、苦、辣、涩，就如同人的一生，经历过许多许多，无论好坏，当你的生命到了最后，总是回味无穷。”洛祈凌抱着酒坛子，捡起边上的一根树枝，舞了起来，霜月看着看着便来了兴致，也捡了一根树枝插入洛祈凌的剑法之中。
　　洛祈凌的剑法凌厉，霍如羿射九日落，而霜月的剑法轻灵多变，身若惊鸿莺穿柳。
　　两人手中的树枝反复交错，树枝承受不住两人的剑气，断开了来，两人相对一笑，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的剑术倒是同我小妹一般上下了。”洛祈凌抛开树枝，举起酒坛继续喝着，霜月看的出来，洛祈凌想他的亲人了。
　　霜月学着洛祈凌的模样抱着酒坛，被呛了一回，这次她学乖了，小口小口的珉着。倒是尝出丝丝酒的香甜：“你以后也会如你现在想你小妹一般想起我吗？”
　　霜月看着洛祈凌，等着他的回答，洛祈凌看着霜月眼里映着星辰的光辉，明知不知应该，却还是点了点头，算了，就当离别前让她高兴高兴吧。
　　酒喝了近半，霜月眼前有些朦胧不清，头也有些昏沉沉的，眼泪开始有些止不住的想要流下，扭头擦去泪水，霜月拿出那根竹子雕刻的发簪递给洛祈凌：“你都要走了能不能，帮我别起来。”
　　也许是喝了酒有些醉意，也许是月下微醺的霜月太过美丽，洛祈凌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将那竹簪替霜月别好，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霜月看着洛祈凌手足无措的退开，忍不住轻笑，随后抱起酒坛冲洛祈凌说道：“酒尽愿君得安康，不言离伤笑逍遥。”
　　“好。”洛祈凌深深的看着霜月将酒饮尽，霜月的猛地扑入洛祈凌的怀里，浅笑着说道：“你要的，我给你。”
　　话落，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洛祈凌看着霜月离开的背影直到融于黑暗之中，洛祈凌没有追上去，笑看着手里的酒，慢慢的饮尽……
　　霜月跑到转角，确认洛祈凌看不到她后蹲下身来低声哭泣，霜月看着洛祈凌送的平安福，定定的看了许久，淡然的抹去泪水，起身想崖壁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坚决，毫不犹豫。
　　熔浆翻滚的比以往剧烈的很多，萧戚挥舞着巨大的铁锤敲打着，又一把长剑在他手下诞生。
　　“你真的决定了，你这样可是值得？”萧戚听到声响，转身看着已经换回白衣蓝衫素衣的霜月，试图阻止，而霜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头：“是不值得，可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不值得也就值得了。”
　　萧戚瞬间红了眼眶，没有再说话，霜月走到那还未完成的剑旁忍不住笑道：“我的愿望，就是想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凌………”
　　熔浆猛地翻腾起来，给霜月的眉梢染上了艳红，白与红的交杂融合，是那样的美丽，如同盛开到靡丽的花朵。
　　待洛祈凌清醒过来，才发现他已经被合欢花掩盖住了，拍去身上的合欢花，洛祈凌向霜月的屋子行去，打算告别后再离开，萧戚面色憔悴的站在屋子的门口挡住了洛祈凌的去路，将手中的东西伸出。
　　那是一把简约的白色长剑，洛祈凌不可置信的接过长剑，将剑拔出，整把剑简单的没有丝毫的花纹，只有剑身的中间对着阳光有一道细长清浅的蓝，像极了她那含了千万星辰的眼眸，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震动。
　　这是——灵剑！
　　“多谢前辈。”洛祈凌单膝跪地，而萧戚藏在袖子里的手青筋暴起，深呼吸一口气后漠然的说道：“你来为她取一个名字吧。”
　　洛祈凌握着长剑：“就叫孟秋吧。”
　　萧戚定定看着洛祈凌手中的长剑，知道长剑轻轻的震动了一下，这才转过身：“你可以滚了。”
　　洛祈凌起身看了一眼萧戚身后半开的门，霜月静静的躺在床上，嘴角带笑，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洛祈凌犹豫了一会，冲萧戚告辞离开，出了迷剑阵，洛祈凌回头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山头，抚摸着手中的孟秋：“以后就你陪着我了，带替她可好。”
　　孟秋微微颤动，洛祈凌会意笑了起来，不再留恋的驾马远去。
　　洛祈凌握着孟秋，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少年在城墙上等着他，少年眉目英俊明媚，狭长的眼尾上扬，未语含笑：“大哥，总算等到你了。”
　　“暮冬，你二哥呢。”洛祈凌拍了拍少年的头，少年兴奋的想要抓洛祈凌手中的剑，洛祈凌侧身躲过，引起洛暮冬的不满：“他啊，听说前几日遇到一个美人，那人模样像极了岁安公主，你也知道，二哥他………不说这个了，大哥，这就是灵剑？让我看看也不可以吗？我就想看看这灵剑是否和古籍上所描写的一样厉害。”
　　还不待洛祈凌回答，孟秋出鞘划过长空，宛如银龙破云，孟秋漂浮着停留在暮冬身前，引的洛暮冬一阵惊叹：“果真是有灵。”
　　洛祈凌看着孟秋，脑海里浮现另一道素白，抓起孟秋，将孟秋收入剑鞘，不愿他人触碰，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好了，先和我说说我不在的一个多月的情况。”说着，洛祈凌一把抓住了洛暮冬的马尾：“有我和老二在，你还是少来这样的地方，毕竟……”
　　“知道了，知道了，真烦。”洛暮冬明显是没放在心上。
　　在与手下将领酒足饭饱后，洛祈凌起身回房，路过花园庭院，被一曲琵琶吸引，琵琶曲音委婉缠绵，一华裳女子抱着琵琶坐在庭院中，见洛祈凌的身影展颜一笑：“祈凌。”
　　“挽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正是他的未婚妻，楚挽晴放下琵琶，欢喜的挽住了洛祈凌的胳膊，洛祈凌顿了顿，到底没有推开，挽晴看着洛祈凌：“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想来看看你，我父亲说你拿到灵剑了。”
　　“嗯。”
　　洛祈凌坐在石凳上醒酒，挽晴将放在一旁不起眼的食盒打开，给洛祈凌端出醒酒汤，洛祈凌直接一饮而尽，他与挽晴相识十多年，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不用言说便可知道对方所想。
　　“师傅他现在可好。”他师傅便是挽晴的父亲，挽晴摇头：“父亲他不知为何，自从上一代天巫去世后便开始闭门不出，以前我不过以为父亲只是当作精神寄托，没想到陷得这般深，想必是真的伤心了。”
　　洛祈凌没有接话，挽晴倒是注意到洛祈凌头上的发簪。
　　“你这发簪可真是别致，竹子雕刻的吗？”
　　“嗯。”洛祈凌闭目靠在柱子上，挽晴看洛祈凌刺目便没有再打扰，两人坐在园中，没有只言片语气氛也不会觉得尴尬，他们之间一向如此，不知为何，今日洛祈凌目光忍不住看向挽晴，他很清楚自己对她事事呵护不过是因为真心把她当做了亲人，他与挽晴的婚约是师傅和父亲定下的，是他的责任与义务甩来脑海中的另一道身影，洛祈凌开口打破这份宁静：“待这次事情尘埃落定，我们便成亲可好？”
　　挽晴瞪大了眼睛，突然的噗嗤笑了出来：“这可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洛祈凌微微一笑：“毕竟人会变的。”
　　挽晴看着洛祈凌，目光微微收敛：“好啊。”挽晴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凌，陪我看看星星吧。”
　　曾经另一个人对他说过许多次的话被另一个人说了出来，洛祈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仿佛在满天的繁星下一道蓝白色的身影对他笑的的美好。
　　“好。”
　　时局的变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军中补给的粮草突然被截断，皠国与楝国就对耀国发起进攻，战况紧急，洛祈凌将兵线分为三路，一路保护百姓逃离，一路躲在城内高墙之上，避免敌军侧方偷袭，而洛祈凌待最后一路死守前线。
　　“挽晴小姐和小公子都送走了。”听完身旁的亲信的禀告，洛祈凌终于放下心来，手握着孟秋定下心来，认真对付着面前的局面。
　　洛祈凌手执孟秋，所过之处血染黄沙，两方兵力悬殊硬生生靠着洛祈凌维持平衡，今日洛祈凌发现对面的将领换成了一个如染墨般的女子，那女子虽然蒙着黑色面纱，可一双美眸便可勾人神魂。
　　敌军以冲到身前，洛祈凌虽然不知这女子有何本事，警惕的同时却也不得不发号施令：“杀！”
　　两方的士兵冲到一起，如同厮杀的野兽，吼叫声，哀嚎声，兵器撞击的声音，利刃刺穿人体的声音……说地狱也不为过。
　　敌军的那女子挥手，被捆绑的两个人就带了上来，待洛祈凌看清那两人是谁后，手中孟秋长鸣，瞬间夺走面前数十人的性命。
　　那两人正是被他送走的挽晴和暮冬，孟秋低鸣，让洛祈凌冷静了下来，那妖娆的女子妩媚一笑，士兵的长剑便架在了挽晴和暮冬的脖子上。
　　“只要你放下那把灵剑投降，我便放了她们，如何？”
　　洛祈凌盯着那黑衣女子怒不可遏，身为兄长未婚夫，他应该去救她们，可身为一军领帅，一国之将，他不能输。
　　“大哥。”洛暮冬冲洛祈凌喊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一句，目光灼灼的看着洛祈凌，而挽晴含泪看着洛祈凌微微一笑，两人都在告诉他不用犹豫。
　　落祈凌举起孟秋，发号施令：“杀。”
　　风沙吹在脸上，吹的生疼，那黑衣女子似乎对洛祈凌的举动毫不意外，抬手示意，一旁的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洛暮冬身后的刽子手忽然倒地，洛暮冬手中撒出一把粉末，迷了对方的眼，将挽晴用力抛向洛祈凌，那黑衣女子手中的匕首同时刺穿了洛暮冬的胸膛。
　　洛祈凌接住了挽晴，眼睁睁的看着洛暮冬倒下，还未反应过来，腹部一疼，怀里的挽晴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凌，原谅我。”
　　洛祈凌退了几步，看着挽晴，手中的孟秋悲鸣，洛祈凌长剑指向挽晴，面对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妹妹，终是下不了手，那黑衣女子赶到挽晴身旁，将挽晴护在身后，独自一人对上手执灵剑的洛祈凌。
　　黑衣女子发丝微扬，曼妙的身姿虚虚实实，当行至洛祈凌身前的时候已是一身白衣，目光清澈，那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战场上的人，宛如山间最纯净的一汪清泉，与世隔绝。
　　洛祈凌捂着伤口，苦笑，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也不错，洛祈凌已经没有了战意，张开手接着那向自己徐徐走来的少女，他不是没看见她藏在袖中泛着幽光的匕首，也不是没看见她略带冷意的笑，他只是想再见一见她，哪怕是虚假的。
　　刹那间，一道白光如同黑夜的闪电，打破了所有的假象，黑衣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刺在胸口的灵剑，随后笑了出来，像是这一直是她所期待的一样：“这样也好。”
　　洛祈凌流出的血变得暗沉，洛祈凌一直都知道，皇城的那位一直忌惮着他们洛家的兵权，只是他没想到，那位为了除掉他们洛家，居然愿意割地与虎为谋。
　　孟秋散发出莹莹白光，一道虚幻的身影立于孟秋之上，白衣蓝袖，如瀑的长发上别着一根竹簪，一如那时候的惊鸿一面。
　　“霜，霜月……”洛祈凌不可置信的伸出手，生怕面前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凌。”
　　霜月赤脚走到洛祈凌身前，拥抱洛祈凌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不是问过，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霜月。”洛祈凌感觉到怀里是冰凉的触感，霜月抬头，轻轻的盖在洛祈凌苍白的唇上：“我的冤枉啊，就是永远和凌在一起呢，只要能在一起，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
　　霜月握住孟秋，周身白光大盛：“凌，这就是灵剑的秘密啊，若要剑有灵，就要有人愿意心甘情愿以身殉剑，成为这个灵。”
　　话落，霜月如同飞舞的雪，所过之处一片寂静，很快，这场战役便结束在漫天的大雪中，大雪覆盖了一切，入眼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干净。
　　霜月和洛祈凌靠坐在一起，脚下一片暗红，洛祈凌的气息越来越弱，霜月因力量的流逝变得虚幻，天色暗沉了下来，洛祈凌握着霜月的手，霜月笑的灿烂：“我很高兴你能唤它孟秋。”
　　“因为我一握着它就会想起你，孟秋即霜月。”
　　“凌，陪我看星星吧。”
　　“好。”
　　待大雪褪去，两方救兵赶到，战场的中间，耀国第一剑客，少将军手握灵剑孟秋，面容安详，只是那灵剑孟秋剑身上布满裂痕，灵剑为主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