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风华》榕猫

2、七月——霜月

　　“她啊……她是霜月，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的霜月。”
　　巫师伸手比划了一下那灵剑的模样：“那把灵剑就像她的颜色，如同天空的蓝，含着满天的繁星，是最好最温柔的剑。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很美，是那种不入尘事，宛如遗留与世的神灵，独钟灵俊秀的灵动。
　　最美的是她那双清浅的眼眸，如同盈盈秋水映着弯月，漫天的星辰也不及她漫不经心的一撇。
　　她的一生很灿烂，也很短暂，灿烂的如同漫天的烟火，让人难以忘怀，短暂的只有那绚烂的一刹那，让人还来不及记住她。
　　她的未来都在那一夜就已经注定，若是没有那一夜，她应该还是这世间少有的净土。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层层枝桠繁叶，形成斑斑光点，如同随意泼洒的浅墨，点缀着山间之色。霜月撑着下颚，懒洋洋的伏在窗口宁听草虫的低唱，这样的景色让她有些厌倦，霜月忍不住看向远方的星辰，那片星空下有着与这不同的风景，真想出去看看，霜月垂下眼，因为她知道，她不能离开这里。
　　突然，树林中光影交错，无数的鸟儿飞惊飞乱窜，一道黑色的身影窜到霜月窗前，快速敏捷的翻身跃入窗口，冰寒的手已经握紧了她的脖子，两人四目相对，对方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霜月注意到对方冷峻的眉眼已经被疲惫覆，略带棕红的发丝凌乱的披散下来，鼻尖弥漫着的血腥味告诉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伤的很重。
　　“别动。”
　　霜月惊恐的看着对方，就在她还在发愣的时候，脖子上的手一松，面前的人就已经倒了下去，金属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格外响亮，那是一把带着浓重历史气息的长剑，剑身上有一道拇指长的黑色划痕，那是被另一柄更强的剑所留下的痕迹。
　　霜月连忙退了两步，捂着脖子看着地上的男子，耳边还留着对方倒下去时的低语：“别怕，我没有……恶意。”
　　窗外的树林一阵晃动，霜月知道，那是父亲布下的奇门阵术被破后重新布阵的秩序，而破阵的人…见欢盯着地上的男子半晌，终是决定伸出手捡起长剑。
　　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睡意朦胧中让人觉得格外的安心。
　　男子猛的惊醒握住左手边的长剑，抬眼发现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而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包扎的很好，男子起身打量着这个房间，屋内很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婉约，男子想到那夜好不容易逃出树林中的奇门阵术，无意间对上的那名少女，想必这是她的闺房。
　　一只麋鹿探头探脑的从门缝里伸出，看见男子受惊吓的退了出去，男子快步跟上，还未推开门，少女声如银铃含着林籁泉韵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小角，里面有病人，你不能进去。”
　　男子推开门，入眼的便是一身白衣蓝袖的女子环着麋鹿的脖颈沐浴在阳光下，长发披散在身后，笑容干净而纯粹，明艳不可方物：“呀，你醒了。”
　　男子看着女子走近，褪去了眼中的惊艳：“昨夜的事情很抱歉。”
　　“没关系的。”见欢拍了拍麋鹿的脖颈，麋鹿亲昵的慢悠悠的向树林里走去：“你很厉害，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闯过啊爹布置的迷剑阵的人，我叫霜月，你叫什么？”
　　“我叫洛祈凌，是一个剑客。”
　　霜月的目光落在那柄长剑上，真心的赞叹：“这是一把很好的剑，以你的剑术，哪怕用根竹枝也可以一敌十。”
　　洛祈凌抬起手中的剑，不以为然：“剑虽然是好剑，可是它还不是最好的，有剑锋无剑气，这样的剑也不过是柄铁器而已，而我想要的是一把有灵的剑。”
　　霜月收起面庞上盈盈的笑意，注视着洛祈凌手中的剑：“有灵的剑百年难得一见，最后一把灵剑也是在六百年前，灵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可我需要灵剑。”洛祈凌失落的摇头：“我有必须要灵剑的理由。”
　　“灵剑。”带着嘲讽不屑，低沉的嗓音满含着攻击性：“就凭你。”
　　“啊爹！”霜月小跑至来人的身前默默垂下头：“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动静，我又不瞎不聋。”说着，那男子转头，微垂的眼眸酝酿着风暴：“你以为你是谁。”
　　伴随着话落，男子周身的气势化作锋利的剑气，剑气扬起霜月的长发想洛祈凌席卷而来，洛祈凌连忙拔出长剑，剑气与剑气的碰撞，将飘落的青叶绞的粉碎，地面上被划出无数道细痕。
　　“还不错，只可惜，徒有锋而无气。”男子冷笑一声，洛祈凌挽剑速度慢了一拍，周身的剑气被击的粉碎，身上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
　　“啊爹！”
　　霜月轻扯了扯男子的衣袖，示意他过份了，男子垂头无奈的摇头：“罢了，限你七日之内离开，否则我不会留情。”
　　洛祈凌撑着长剑，脸色惨白，却仍旧坚定的走向男子：“晚辈洛祈凌见过萧戚前辈。”
　　萧戚是当今最有名的铸剑师，也是当今最强的剑客，同时也是世上唯一能够铸造灵剑之人，这样的人本应该如长虹贯日不败与巅峰之上，只可惜，在十七年前，霜霞峰一战，萧戚虽胜，却带着妻儿归隐山林，从此消声灭迹。
　　“我让你滚，别以为闯过了迷剑阵就以为有了能同我谈条件的资本。”萧戚侧身避开洛祈凌的拜见，目光落在洛祈凌的长剑上，没有坑声，洛祈凌知道萧戚认出了这把剑，这把剑是萧戚当年许下的一个承诺：“师傅让我将这把剑送来还给前辈，并求一把剑。”
　　萧戚掩盖在长袖下的手微动：“那个老不死的还活着，他怎么不自己来。”
　　洛祈凌回答道：“师傅他老人家至十九年前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所以这才未亲自前来拜见前辈。”
　　萧戚冲见欢摆摆手，这是让她避一避有话单独和洛祈凌说，霜月叹口气：“知道了，不过阿爹，你也别太过分了，毕竟这个世上能独自一人闯过迷剑阵的人可不多呢。”
　　“知道了。”
　　霜月偷偷冲洛祈凌轻笑，转身走远，萧戚偏头沉声道：“要剑可以，灵剑没有。”
　　“前辈，如今三国蓄势待发，前辈您也是楝国人，您应该知道，楝国如今尴尬的局面，外有楝国和皠国虎视眈眈盯着，内有奸臣祸乱朝政，一旦开战，如此下去，楝国必定亡国。”
　　萧戚嘲讽的笑道：“怎么，难道你就想凭你一人一剑就能救百姓与水火之中，当真是荒唐可笑。”说着，萧戚慢悠悠的走过洛祈凌身旁，看着远方的天边，目光悠远而漠然：“收起你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一个人，一把剑，如何能救千万苍生，灵剑再强也不过只是一把剑而已，你想以一人救一国？痴人说梦。”
　　“前辈……”洛祈凌还想要再说什么，可萧戚不过眨眼间就已经离开，而他受了伤根本无法追上去，而见欢不知道躲在角落里看了多久，连忙捧着伤药小跑过来：“阿爹他只是不希望你对灵剑执念太深，剑有灵未必是好事。”
　　两人沉默不语，霜月替洛祈凌上好药后扶着洛祈凌进屋：“你的伤还未好，先在这儿歇着吧，阿爹他是刀子嘴，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这里常年只有我和阿爹两人，难得遇见外人，很安全，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一直保持警惕，不累吗？”
　　“习惯了。”洛祈凌这才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剑放下，半靠在床檐上。
　　霜月定定的看了洛祈凌一眼：“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多谢。”
　　关上的门阻断了两人相交的视线，见霜月出门慢慢走向屋后的山壁，熟练的扭动山壁上的几个石子，山壁轻微晃动后打开了一个两人宽的通道，见欢提着长裙走了进去。
　　通道呈向下的趋势，越走越深，越走越热，很快就能看到通道那边的红光，无数的剑插在周围的石壁上，而中间是个熔浆形成的溶洞，只是中间有一座用黑色石块堆成的石台，此时萧戚正在上面将几块不同的石头熔炼在一起。
　　“阿爹。”
　　霜月叫喊了一声，萧戚看了见欢一眼，没做理会继续着自己手中的事情，霜月小心翼翼的上前，替萧戚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阿爹这是再为洛公子铸的剑？”
　　“那小子虽说品性不错，可心太大，日后定会后悔的。”萧戚没好气的将一块冰蓝色的石头丢了进去，霜月热的脸颊通红，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戚的动作：“可是我觉得，洛公子和阿爹很像，都很固执呢。”
　　萧戚手一抖，别了霜月一眼，默默叹了口气，火红的熔浆映着瞳孔漆黑：“你离他远一点听到没有。”
　　“嗯嗯嗯，阿爹，我觉得还差二十克锐石。”霜月看着滚动的液体微微皱眉，萧戚用一根奇特的铁丝搅拌后点点头，加入了二十克的锐石，滚烫的液体内范着星星点点的微蓝，像冰尖上那抹浅色。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霜月看着地上虽然是用树枝写出来的字，却依旧铁画银钩，游云惊龙：“是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阿爹也没和我说过呢，像是一幅美景呢，凌。”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近一个月了，萧戚几乎再也没出现过，而洛祈凌无事，便陪着霜月爬山看日出，树上摘果树下赏星月，溪水里摸鱼石上晒药，难得的悠闲自在了一回，若是以后大局平定，便如此隐居那也不错，洛祈凌忍不住勾起笑意：“是一幅美景，很美的景色。”就像你……
　　洛祈凌一愣，微微皱眉，偏过头不再看霜月，转移注意力的想到自家那混世魔王，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他小妹此时正应该也在去往边疆的路上，霜月与她倒是有几分相像，只不过，霜月到底是不通人情世故了些。
　　慢慢的，洛祈凌脑海浮现前几日里无意在山间温泉里看到的画面，他在林中舞剑，听到霜月的惊呼声，下意思便冲了过去，谁知到是霜月在湖水沐浴时中划了一下，霜月长发包裹在她娇柔如玉的身躯上，一脸无辜的模样看的洛祈凌跌入湖水中。
　　洛祈凌连忙退了几步，避开霜月身上的清香，鼻间有些微热。
　　“怎么了，凌？”
　　“没事。”洛祈凌摇头甩去脑海里的画面，不由的想到前几日收到的飞鸽传书，已经有人在打军粮的主意了，看来他要准备回去了，只是灵剑………
　　霜月看的出，洛祈凌有很多的心事，硬生生的把自己弄成了个小老头，霜月伸出手指按在洛祈凌的眉间：“很多事情没必要那么执着，看开一点不好吗？”
　　霜月垂眸想了想，铸剑的材料快用完了，阿爹出去寻找材料短时间不会回来，不如……霜月眨了眨眼，在洛祈凌耳边说道：“阿爹不在，凌，我带你去看剑吧。”
　　洛祈凌对着霜月的眼眸，不过微愣便同意了，霜月带着洛祈凌来到那块山壁，打开洞口冲洛祈凌说道：“做为交换，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正准备进去的洛祈凌停住了脚无奈的笑道：“那还是算了，你打什么鬼主意我会不知道。”
　　这半个月的时间，洛祈凌大概也了解了霜月的性格，有些单纯，有些聪慧，却也有些古灵精怪，霜月说，她从记事起只出去过两次，一次是拜见天巫大人，还有一次是阿爹故友去世，霜月很喜欢外面的世界，虽然它并不美好，可是很真实，而这里虽然美好，可太过寂寞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