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Shower》昭顏

1、Sun Shower 01

　　最近，有件事令他很在意......
　　但是他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

　　上課的進度似乎又跟不上了，
　　去阿綱家溫書好像也念不下，
　　棒球部練習的時候被球K到幾次，
　　是什麼呢？

　　「山本，你來回答這題。」山本武這才把視線從窗外拉回教室，老師正在講台凶神惡煞地瞪他。他看向老師後面的黑板──天，那些亂碼是什麼？
　　「老師，我不會。」他老實地站起身，乾脆地說。
　　老師似乎沒怎麼介意，嘆了口氣說：「山本阿，不要整天打棒球，考慮下你的升學，上課發什麼呆阿真是，去外面罰站。」
　　班上同學傳來一陣嘻笑，獄寺準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澤田綱吉無奈地看著他，山本武傻笑抓抓頭，走出教室，走廊上空蕩蕩的，耳邊傳入其他教室老師上課的聲音，他又一次恍神了。

　　到底是什麼阿......？

　　「哈咿！山本先生怎麼在這裡？」山本武聞聲抬起頭，三浦春抱著幾本筆記，正朝他走過來。
　　「嗨，小春，妳該不會也和我一樣被罰了吧？」他打趣問了一下。
　　三浦春被問得一愣，緊接著回答：「才不是呢！小春是在幫老師送作業！」

　　山本武沒有再說下去，他看著三浦春，總覺得還是習慣她穿深青色制服外套。高中之後，三浦春說服她父親讓她報考並盛，而她也輕鬆地考上了。偶爾放學練球的時候會看到她和笹川京子一起回家，經過的時候會向他打聲招呼「山本先生，練習加油！」或是「山本先生，辛苦囉！」等等的，他也會回：「喔！謝啦，小春！」
　　之後他的隊友就會開始虧他「嘿，山本，春天到了是吧？也不介紹一下。」，然後山本武就會默默地投顆95mph的球給打擊者。通常打擊者會直接被球擊中，其他隊友往往驚嘆連連，接著打擊者會負傷喊說：「吶，本來就是阿！」
　　山本武只好總是解釋：「那女孩喜歡著阿綱呢，別誤會了。」直到隊友說：「沒吧？澤田可是一臉哀怨地走在後頭阿。」山本武順著隊友說的看去，才發現澤田綱吉和獄寺準人走在後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真奇怪，小春怎麼沒纏著阿綱？

　　「哈咿！山本先生！該不會是題目不會寫吧？」
　　「哈哈哈，對阿，最近進度落了很多。」山本武這才回過神，他剛剛好像盯著三浦春發呆了很久。
　　「山本先生！小春幫你補習吧！」三浦春突然說道，明亮的雙眼不停眨著。
　　「欸？」這次換山本武不知所措。
　　「快要期末考了吧，山本先生不是有幾周不用留社團的嗎？用那個時間來補習吧，就這麼決定了！」三浦春充滿自信地說，然後轉頭看了看山本武說「明天見」就離開了──忽略山本武為難的表情與尷尬地懸在半空的手。
　　「我什麼都沒說阿......」山本武無奈地抓抓頭，並不是不喜歡三浦春幫忙補習或是什麼的，反正可愛的女孩親自送上門這種事誰不看了賞心悅目心花怒放？他只是訝異於三浦春的直接、果斷，說直白一點──叫強勢。

　　那天下午的社團練習山本武照舊被球狠K了一頓，而且隊友不知道是不是平常被他的球砸得累積太多怨念，怎麼給他球老是瞄準他的頭呢？山本武一邊用驚人的球速將球投給打擊者，然後滿意地聽到打擊者悲切的慘叫，一邊看向草坡上的走道，果然看到預期中的女孩，山本武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喔，天阿，你看山本發花癡的模樣，怪蠢的......」打擊者沒有接到等待已久的棒球，也不糾正山本武要認真練習，轉頭找了其他隊友，一起盯著山本武，像一群大媽有一搭沒一搭地數落起來。
　　三浦春沒有和笹川京子一起走，她正看著一本教科書，早春的微風參了一點青草的香氣帶起她一些落下的髮絲，似乎非常專注，構成一副簡單卻唯美的寧靜畫面，直到獄寺準人扯開嗓門喊了一聲「蠢女人！」，「哈咿？！小春哪裡蠢了？！」於是兩人拌起嘴來，澤田綱吉和笹川京子走在後頭，無奈地叫他們別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山本武霎時注意到澤田綱吉與笹川京子勾著的手，升上高二之後他們就開始交往了，當時和獄寺準人一起替澤田綱吉慶祝有情人終成眷屬還讓他老爸做了一大堆的壽司，想起來也才不到一年前的事，山本武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它們離自己很遙遠。
　　同樣是一男一女，比起後面的安靜內斂，前面兩人完全像不懂事的小毛孩吵吵鬧鬧，明明有著極大的反差，但看上去畫面似乎滿和諧的。
　　球場的柵欄突然變得很大，把他和他們框在不同的世界，一瞬間覺得自己多餘──他被自己突來的想法給嚇著。
　　「山本！球來了！」
　　「山本！」
　　山本武沒有意識到突來的球，直接被擊中倒了下去。
　　「沒事吧？」隊友面面相覷，這陣子山本武雖然總是被球海K，但因為天生的運動基因以及大條到不行的神經，山本武就像被媽媽打屁股的小毛孩，痛也只是一下，馬上恢復活力玩耍、搗亂，令人甚至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被打？今天這樣的舉動實在有點反常。
　　「沒事啦！哈哈哈。」山本有點吃力地撐起身體，用手揉了揉頭部，又像平常一樣嘻皮笑臉。
　　「山本先生！」山本武聽見一道熟悉的聲線，他循著聲音轉過頭，三浦春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翻過柵欄朝他跑來，其他人在柵欄外也顯得一臉擔心，不過山本武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注意澤田綱吉和獄寺準人臉上不明的尷尬紅暈──該不會三浦春翻柵欄的時候露出底褲了吧？
　　思索之餘，三浦春的臉已經在距離自己咫尺的距離，他才看清楚那雙眼神中的焦慮，三浦春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山本武被砸到的頭部，柔柔的觸感與預料中的疼痛背道而馳，反而頓時一陣心安。「還好嗎？」
　　「沒事啦，哈哈哈。」山本武將手覆上三浦春的手。
　　「吶，妳是C班的三浦吧？」
　　「哈咿？」三浦春聞聲抽回手，山本武頓時感覺一陣清冷，他不滿地回過頭想用眼神責備隊友的不識相，卻險些被隊友們猥瑣的表情給嚇著，他下意識地將三浦春納到自己後方擋住。
　　「妳帶山本去趟保健室吧。」距離他們最近的隊友出聲了。
　　「就是說阿，說不定很嚴重什麼的。」隊友旁邊的另一個隊友跟著說。
　　「頭凹了個洞什麼的。」後面的隊友補了一句。
　　「腦震盪什麼的。」欸？未免太誇張。山本武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失憶什麼的。」耍笨也要有限度阿，山本武抬頭正想糾正隊友，竟看到隊友們各個曖昧著一張臉，像極了隔壁大媽每次問他『阿武，交女朋友了沒？』的表情，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轉過頭準備向三浦春為隊友愚蠢的舉動道歉，卻發現女孩竟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哈咿？！」山本武無奈了，真想不到這種蠢話也能被三浦春當真。突然手臂一陣溫暖，他低下頭，對上三浦春焦慮的雙眼，她纖白的手抓住山本武結實的手臂，說到：「山本先生，小春帶你去保健室，走吧！」
　　還沒等山本武回話，三浦春已經將他拉起，準備向保健室走去，天然呆如山本武，終於懂了隊友們的一片苦心，他不著痕跡地向隊友做了個道謝的手勢，餘光發現隊友用嘴型向他表示下次去他家大吃壽司要免費招待。

　　「老師在嗎？」推門的是三浦春，後面跟著山本武。
　　「這不是三浦嗎？怎麼啦？」校醫好奇地抬起頭，畢竟三浦春很少出現在保健室，直到他看到後頭的山本武，頓時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山本，今天又怎麼啦？」作為運動類型社團的社員，受傷是常有的事，保健室幾乎可以說是為了他們而存在的。
　　「被球砸到頭了。」山本武邊說著，邊指出被球砸到的地方，讓校醫檢查。
　　「哇喔！今天怎麼回事？非常嚴重呢！」明明說著很恐怖的話，校醫卻一臉輕鬆，山本武原先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直到他突然發現校醫看著三浦春的眼神竟然和隊友的表情有幾分相似，他不自覺地又打了一個哆嗦。
　　「哈咿？？」而三浦春竟然也預料中地再次受到驚嚇，山本武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早上還那副強勢的模樣，面對這種事反而如此天然呆，莫名地增添幾分可愛——山本武下意識地甩甩頭，可愛的女孩在熱切地為自己擔心時，自己卻是在想些有的沒的。一系列的細微動作被完整地收到校醫眼底，他泛起若有似無的笑，決定再加些油添些醋，說不定之後去山本家光顧時可以吃到招待的壽司。山本武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似乎讀懂了校醫的心思，頓時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吐槽。
　　「我來幫你縫幾針吧，破了一個洞。」校醫自顧自地邊說邊拿起手邊的針線，山本武覺得自己此時的臉大概黑得可以，三浦春聽到之後緊張地繞到山本武身旁查看，雖然沒有看到預料中的傷口，但畢竟是校醫的判斷，她也不好說什麼，大大的狐疑寫在臉上，卻沒有停下校醫像是找到白老鼠般開心的針與線。山本武下意識地後退，仍然阻止不了校醫笑盈盈的臉與即將刺入頭皮的針——總覺得再這樣下去不但自己的頭皮要壯烈犧牲，還要白白請老師一頓壽司，未免犧牲太大！最後山本武的神經在劇烈的拉鋸下贏過了思維，他倏地起身拉開冰箱，抓了一個冰袋，回過身拉起三浦春的手，三步併兩步地逃離開保健室。

　　「山本~放任傷口會感染的喔~」三浦春在山本武大力地甩上門之前聽到校醫似笑非笑的叮嚀，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小春？」如此粗線條的山本武竟然注意到這微小的舉動。
　　「哈咿？小春沒事喔，倒是山本先生沒問題嗎？」三浦春沒料到山本武的詢問，索性將擔心的問題拋回去給他。
　　「哈哈，真的沒事啦。」山本武傻笑著要三浦春放心。

　　山本武和三浦春離開保健室的時候，澤田綱吉、笹川京子、和一臉彆扭的獄寺準人正站在走廊的另一頭等他們。
　　「山本，還好嗎？」走近的時候，澤田綱吉上前詢問，旁邊的笹川京子也一臉擔心。
　　「沒事，冰敷一下就好，讓大家擔心了。」山本武習慣性地抓抓頭髮。
　　「哈咿，獄寺先生，你這是擔心山本先生嗎？」身旁的三浦春出聲詢問，獄寺準人像是被針扎到一般，瞬間緊繃了一下。
　　「才…才不是！誰會擔心那個棒球白癡啊！蠢女人。」
　　「獄寺先生直接說出來就好啦？何必這麼彆扭？」三浦春又出聲了，不一會就被獄寺準人拎到一邊去訓話，兩人又轟轟烈烈地拌起嘴來。
　　山本武倒沒想到獄寺準人還會擔心他。對於擁有這麼多關心自己的朋友，山本武頓時感到心暖，之前的想法赫然闖進腦海，總覺得自己似乎介意太多，便甩甩頭，將想法拋去，相較於一直著重這些細節，不如珍惜友誼給予的當下。

　　和澤田綱吉等人告別之後，山本武又回到棒球部，原先期待隊友會激動地上前關切，不料看到的是隊友不齒的輕視。
　　「怎麼啦？」山本武出聲詢問。
　　「唉呦，真是浪費了我們一番苦心，怎麼沒把三浦撲倒什麼的？」
　　「就是說阿，早知道該把你的頭砸個洞的，說不定會開竅一點。」
　　「至少來個kiss之類的阿。」隊友七嘴八舌地一句接一句，山本武覺得臉頰燒得可以：「我說你們，說什麼有的沒的。」旋即送了幾顆球，如願聽到隊友的慘叫。

　　說起來，他自己也不曉得對三浦春是什麼感覺，說是喜歡好像太過頭了。
　　之後隊友們拜訪山本武家，吃了免費的壽司，不過那也是幾天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