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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涉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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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越帝君并未留我多坐一会儿,只说头有些疼,让我送送越离,便回寝宫去了。
越离其实并不需要我送,毕竟他身边还有两个宫侍服侍,只是既然越帝君让我送,我若推脱,只怕不仅越帝君,就连越离都会怀疑我的身份。
于是,两名宫侍在前方提灯引路,我与越离在后面并肩而行。
行走的路上静悄悄的,出了越帝君的宫殿后,便又转到一个小巷,说是小巷也不过是两边宫墙夹出来的路径罢了。
“小津,你还记得吗?”越离的声音在狭窄的空巷里显得有些细小。
我本是在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他这么一问,转过去看他,他却只看着前方。
“什么?”我低声问。
对于别人莫名其妙问出的问题,我很难能马上猜出其人的意思。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只觉得他轻轻叹息,他又接着说:“你说你永远不会忘了我的。”
我愣了下,我在脑子里翻找着这个记忆,却徒劳无功,没有。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既是替自己,也是替那个李媛津对他道歉。
“算了!”越离稍稍仰了仰头,光线较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
接下来的一路上,我和他再没有交谈。
走出长长的窄巷,竟就是越离的宫殿。
我送他至宫殿门口,他走进去,并未回头,我看着他的背影,却从心底里浮现出一阵阵的痛。
我揉了下酸涩的眼,没有继续看他的背影,就转身走了。
那晚后,我没有再见过越离。
越帝君公开的寿宴上,我也没有见到越离,不知是不是人就爱犯贱,我竟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之后,女皇允许我在宫中再住几日,说是越帝君的意思。
我便留在了宫中,只是宫中生活极为无聊。
正好那天,我打算再寻机会看看越离,就接到了越离的书信。
我打开看时,脑中已闪过一道不甚明显的警告。
这信并非出自越离之手,那么,这必定是大皇女干的,难道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还敢用这招?
我心里想着,眼睛快速浏览信的内容。
信,很简单,约我太清池后面相见,落款一个离字。
我心中淡淡惆怅,毕竟我不是李媛津,不过,这一天是不是来的有点早了?
可是,我又不能不去,既然李媛泽一次次陷害我,而越离又一次次出现在现场,李媛泽一定是约了我们两个,若是我不去,只怕越离会有危险。
这么想着,我穿好简单的外出常服,按照脑子里的地图,前往太清池。
太清池,顾名思义,是沐浴之所。
它的位置算不上多么隐蔽,但因为内里是温泉,所以就建在了一个稍微偏僻的地方。
我到了的时候,太清池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这样的安排,我心里立刻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我还是得进去,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了。
我穿过长长的走廊,又走过寂静的园林。
在园林后面的就是太清池。
内里已有热气冲出来,我沿着廊柱往里走,越走,越心惊,这里面竟然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薄纱因为微风拂过,微微飘动。
我透过纱帘依稀能看到池内有个人影,莫非,他真在?
我还不及细想,只觉得耳畔风声袭来,我下意识的抬手格挡。
果然,身后是有人的,而那人似乎没想到我竟然会出手挡住她的袭击。
被我挡了这一击,她又出招,我不得不回身,入目的是一个穿紧身夜行衣,脸蒙黑纱的人。从身形上看,是个女人。
她的身手也不错,但我自信,她并不是我的对手。
她步步杀招,我都以巧妙招式卸了她的招。
她这样的步步紧逼,甚至死死缠打,让我有些烦躁,也有可能是屋里的热气让我有些浮躁。
在她靠近我的那一刻,我握拳成爪,右拳直逼她胸口,在她挡我右拳时,我左手已经直接抓开了她的面纱。
“是你!”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我不仅发出一声惊呼。
是的,这个与我功夫不相上下的人居然是大皇女李媛泽。
谁能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武?她不也只是个文弱书生。
看我揭掉了她的面纱,她下意识的遮住脸,但想到我已经看到了她的脸,她便放开了手。
“哼!李媛津,我真没想到你也这么会装。今天,我们就说开了吧,如果你执意要跟我争皇位,我会不惜和你两败俱伤,哦,不,是你两条命,不,三条命换我一条命。”李媛泽好似胜券在握一样,邪邪一笑,道。
我倒有点糊涂了,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我都可以理解,三命换一命,是她算数不好?
下一刻,我就知道了她话的意思。
轻纱被挑开,太清池里果然有人。
那人是越离,更准确的说是昏过去,半身裸露着的越离。
他此刻下半身浸在太清池中,上半身靠在池壁上,水中,一名宫侍模样的男子正用利剑抵着越离的脖子。
怪不得,怪不得。
“哼哼!果然是个痴情种子,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越离已经怀了母皇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孩子出生,他也许就会坐上你父君的位置。到时候,恐怕更无我一息尚存之地了。”
李媛泽说出的话,信息量太大,她说越离有了孩子,而且还有可能坐上越帝君的位置。
怪不得越帝君要请越离参加晚宴,怪不得,他会让我去送越离回宫。
也怪不得越离会说李媛津曾答应会记得他永远。
看着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越离,我心中竟有种遗憾。
“你想怎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事,我是不会允许发生的,所以,既然她还没有杀越离,必定还是有什么打算。
“你不是喜欢越离吗?那么,现在,我命令你脱掉衣服,进水里去,抱着越离。”她命令道。
我着实愣了下,这是个什么要求?
不过,目前形势不利,好吧,我只能照做。
所以,当我脱的只剩下中衣中裤,甚至鞋袜都脱了的时候,她喊了停,然后命令我入水。
我从台阶上走到水里,走到越离身边时,我才发现透过水面看,越离身上不着一物。
怪不得,大皇女要我抱着越离,这样一来,只怕就算我说我是清白的,也无人相信吧。
那边,那个宫侍模样的男子已经上去了,并且他拿走了我的所有衣物,连鞋袜都没放过。
李媛泽大概很满意此刻我和越离的窘状,所以,她轻轻笑了,对我说:“皇妹,我帮你达成心愿了。那么,接下来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保证越离还能活着。”
我心下一惊,仔细探了探越离鼻息,还好,他的呼吸很正常。
“他中了毒,他的毒,只有我有解药,如果你乖乖的,我会给你解药,否则,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死路一条。”
说完,李媛泽带着那名宫侍迅速离开。
泡在温泉里,虽然不冷,但身前是个光溜溜的美男,这着实考验我的定力。
我把了把他的脉,果然是双脉,看起来他真的有孕在身。
我抚上他的肚子,他的肚子的确有一些起伏,只是那日他穿着的衣服过于宽大,我未能及时发现。
而我手拿开的时候,不巧又拂过了他的身下。
他此刻正处于昏迷状态,倒是也没有被触动,很柔软。
也许,李媛津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我叹了口气,真是为这两个人感到可惜。
不过,我又想到,难道我就真的要被困于此?
我手触到腰间硬甲时,忽然想起为了行动方便,我里面是穿了一件软甲的,这事没人知道。
我心中高兴,便用力将越离抱起,他并不重。
将他抱上岸,他还是光着的,这样也不行,我只好把中衣脱掉,拧干了水,将他包住。
好在我的中衣长,将他包住不成问题。
可就算包住了他,还依稀可见他身体轮廓。
我在心里暗暗咒骂,却有些无计可施了。
“滴滴--屏风石后面”耳中忽然传出一个机械式的声音提示。
我没时间仔细思考这话是怎么出来的,我赶紧走到那块一人多高的被称作屏风石的后面。
那里居然还有个小屋,屋里面的箱子里有衣服。
是几件旧的男式长袍,虽然没有中衣中裤,但也算聊胜于无了。
我自己穿上一件后,又拿了两件走出来。
我又把湿衣服给越离脱掉,把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这一脱一穿之间,让我出了不少汗。
还不等我喘口气,只听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听那声音,人数不少。
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我把越离放在岸上的一处小块石头边,想着我该不该留下,脚步声已经越发清晰了。
我想到我和越离都是衣衫不整,若是被人看到一定是跳进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没有多想,我跑去了那个屏风石后,准备见机行事。
没让我等多久,我刚躲好,人就进来了。
这进来的人,让我提着一口气,竟然是女皇。
女皇大概还没发现越离,她穿着一件黄色长袍,走到池边,脱了长袍,她里面还有一件薄纱衣,不过,这纱衣,穿与不穿并无区别,只在于穿着更引人遐思罢了。
我看着女皇入水,她坐下的方向正好能看到石块旁的越离。
果然,她刚坐下就看到昏迷中的越离。
她立刻站起来,朝越离走来。
等她上岸蹲在越离身边时,脸色已是极为难看了。
等她发现越离身下并无一物时,脸色越发铁青。
“来人!”她朝外面大喊一声,外面人已经进来了。
“将御医宣到永和宫,即刻摆驾永和宫。”女皇一声令下,进来的人应一声是,立刻宣御医的宣御医,准备去永和宫的去做准备了。
女皇则是小心翼翼的将越离抱了起来,大约她真是很喜欢越离的吧,否则,以她一代帝王又岂会在外人面前这么抱着一个男人。
她将衣袍包紧,不使越离的身体露出一点,自己却忘记了穿上外袍。
等女皇带着人离开,我才从大石后面出来,想起李媛泽说的毒,我很担心。
顺着太清池后面的门出去,我光着脚回了住处。
回到聿津宫里,我是真的很担心越离,怕李媛泽的毒会真的蔓延。
我有点坐立不安,也顾不得避嫌。
我叫来这宫里的宫侍,命他去打听越离的消息。
直到晚上,他才回来。
他告诉我,越离已经醒了,女皇一直陪在他身边,御医只让人熬好姜汤给越贵君喝上,以防越离风寒入体,再带累胎儿。
我稍稍放下了点心,只是心中的担忧却始终无法消除。
又过了几日,我留在宫里的日子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府邸。
回到李媛津的府邸,我才发现,其实女皇对李媛津也算厚待,宅子不小,仆从也很可观。
及至晚间,管事的捧了一个盘子上来,我掀开红布,上面并排放了几支竹签,上面写着几个应该是人名的字。
“请王爷掀牌子!选选今晚侍寝的人。”管事的恭敬说道。
我嘴角抽搐,想我在我的时代里除了和天音住一个屋檐下外,还真没和哪个男人亲密接触过,当然与越离的不算。
这一来就让我翻牌子,找人侍寝,真是难为我了。
“今日我乏了,算了!”我手在几支竹签上徘徊了一阵,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摆了摆手,说。
管事的老脸上出现一抹不赞同,但见我心意坚决,就还是收回了盘子,临走时说:“王爷,您也年纪不小了,繁衍子嗣的事,该早做打算。”
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古人还真不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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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里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大皇女再没找我的茬,我也就得过且过,不过,想起还没有拿到那眼泪,又不自觉有点着急。
又过了几个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却再未有机会进宫,直到那日,正是过年的前一天,宫里来了人。
来的是个宫女,她带了女皇口谕,命我即刻入宫。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偷偷塞了银子给那宫女。
宫女收下银子,偷偷跟我说,越贵君的孩子恐怕要保不住,就连大人都有危险。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早就知道越离会早死,却没想过他居然是要死在生孩子上,不是还要被贬进冷宫吗?
这是?
我满腹心事的跟着宫女进了宫,那宫女没有领我去越离的寝宫,而是往永和宫的方向去。
我到了永和宫门前时,外面站了不少人,就连越帝君都在。
他看到我,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向他点了下头,就跟着站在宫门外的那个小宫侍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那股血腥味越浓,我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等我走进寝宫里时,满屋子的宫侍,还有御医着实吓了我一跳。
床外挂着一重纱帐,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而女皇则是坐在床头,面色凝重,手握着床帐内的人的手。
我能听到细微的□□声,有经验的接生公以及一名男性御医正在纱帐内接生。
“母皇!”我躬身向女皇行礼。
女皇则是木然的转过脸来,视线在我脸上一闪而过,她这一眼却让我浑身发冷。
难道,她准备杀我?
我还不及细想,女皇已经出声:“媛津,你过来!”
我听话的走到床边,女皇却站了起来,把床上人的手放在了我的手心。
“救他!”她只说了两个字,我能听出这两个字极重。
我心里不由得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女皇是真的爱极了越离。
床上的越离似乎是感应到了我的到来,他的□□停了一下,宫侍很善解人意的将纱幕往旁侧推了推。
我看到了越离的脸,他的脸还是那么美,只是此刻他满脸的汗水,在我看他时,他也睁开了眼。
他嘴角微微挑起,那个笑容就像是盛放的桃花,艳丽,灿烂。
“呃--啊--”就算是我的到来,依然未能延缓他的疼痛。
接生公在里面喊“贵君啊,你要用力!用力!”
越离咬住嘴唇,似乎不想喊,他仰起头,几乎是用了全力。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
他的手指抠进我的手里,我也觉得疼,但我知道我的疼还不抵他疼的一半。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发现越离的脸色越来越白,那白几近透明。
他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声音极轻地说:“要,要记得我--”
他眼角滑过一串泪,我甚至不知道那就是他伤心的泪。
“生下来了,生下来了!”接生公喊道。
越离脸上出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不过,他嘴角轻轻勾着,很好看。
我心里也为他高兴,下一刻,接生公发出一声尖叫:“是死胎!”
我心中那根弦一下子断了,再看越离,他嘴唇发青,脸色青白,眼睛却已经闭上了。
我伸手到他鼻下,气息已绝。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一阵悲戚,怎么会这样?他还有大好青春要过,还有女皇对他三千宠爱于一身啊。
“阿弥陀佛--”一声长长的佛号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越离死前的那泪水已经达到了标准。只是我不想就此离开,我还要为越离报仇。
可是,伴随着佛号一遍遍的响起,我眼前出现一片白雾,我就此陷入昏迷。
“要记得我--”越离死前的话真切的在我耳边响起,我,会记得你的,越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