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玥魁

5、Chapter4

　　繁一是被小园的大嗓门吵醒的，同样被吵醒的还有江楚易。小园不依不饶地敲着，突然听到旁边的开门声，看到江楚易那一下的感觉只能用“惊！呆！了！”来形容。
　　繁一开门后看到的就是小园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抱歉地看了看他，将保持敲门姿势的那人拉进房间。
　　“一分钟之内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给你钥匙不是让你来扰我清梦的。”她一向困觉，最怕别人在睡觉的时候来打扰。
　　小园找回了神智，想起了来的目的：“学生会有个人不能参加今天的接待会，会长点名让你参加，我昨天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都没接！”
　　繁一去床头找手机，果然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有些烦闷地揉着眉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手机万年静音，接听全靠造化。
　　接待八点才开始，现在还早，嗯，繁一打定主意再睡一会：“我再睡半个小时，你叫我。”
　　小园无奈扶额，突然想起什么，也学她的样子躺倒：“大帅哥怎么在这，你们同居啦？”
　　黎繁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来租房子。”
　　小园啧啧个不停：“繁一，你真的很缺钱？”
　　缺啊，真的很缺啊。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没有说出口，繁一再度睡去。还有意识的时候听到小园一个人在那喋喋不休：“真的好帅啊，看看那脸，看看那身材，啧啧啧，一大清早我就快把持不住了哦呵呵呵，我要是房东肯定近水楼台···”

　　多年前，那个女生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黎繁一。”声音好听的不像话，他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游戏，抬头看去，这一眼，幼芽破土，细雨成风。
　　他突然想起那年，繁一捧着书对他念：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出色男子的失神，屏息等待他的回应。明逸蝶身子控制不住微微颤抖，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许辞觉得
　　眼前天地只剩下这一人，现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无懈可击的公式化笑容冲他伸手：“你好，我是黎繁一。”
　　终于，在大家都觉得这场接待要砸了的时候，许大公子伸手了：“你好，许辞。”
　　众人不由松口气，开始热忱引领他们往报告厅走，只有明逸蝶注意到了许辞因为用力，微微泛白的指节。繁一感觉到一道带有明显敌意的眼神扫来，抬头时已寻不到痕迹。

　　许大少爷不可一世，在感情方面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隐隐能感觉到繁一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像很多小学生表达感情的方式一样，他会时不时在繁一要坐下的时候偷偷踢开凳子，时不时在繁一喝水的时候用笔戳她后背，时不时在繁一犯困头不受控制往下掉的时候扯她头发。
　　繁一第一次受到了惊吓，后面慢慢就习惯了，时不时装作无意踩到他伸过来的脚，偶尔脾气上来了将水喷到他桌上，在他恶作剧成功偷笑的时候扔一条玩具蛇在他桌上，百试不爽。
　　听到许辞受到惊吓的声音，叶浅浅总是第一时间过来拿走她的蛇，坐在繁一前面捂嘴笑。繁一一问她借玩具蛇，她就知道某个小学生又开始闹了。好几次繁一问她：“浅浅，你哥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这时候叶浅浅就会睁着大眼睛说：“瞎说！他那是喜欢你，你别理他，他就一小学生。但是他真的是喜欢你！我哥从来没有理会过女孩子，他这样招惹人我可是头回见着。”
　　繁一泪眼婆娑,这一对奇葩兄妹。
　　直到有一次撞见许辞往她抽屉放酸奶，她才意识到或许某人真的是很“别致”地喜欢她。
　　还没等到和许辞说明白，意外地就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繁一穿了一件雪纺衫，后背有些透明。许辞整个上午就看着几根内衣条带在自己眼前晃，忍不住拿笔去戳，繁一这时突然转身，那根笔好巧不巧从条带缝里穿进去了。繁一猛地转头，许辞慌乱拿笔，安静的教室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嘣”响。众人默了，大家都听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后排的男生甚至看到繁一后背衣服里摇摇欲坠的两根带子···
　　繁一羞愤，到底脸皮薄，从抽屉拿出酸奶往许辞砸，桌子上的书也冲他砸，力道不小，给他左脸划出一条血痕。徐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气，站起来就想撒气。
　　叶浅浅见事大了，赶紧往繁一身上披外套，冲许辞喊：“你干嘛啊！”还想再指责几句，看到繁一往外走，马上追了上去。
　　这一喊许辞冷静了，也不恼了，想起女生红了的眼眶心里只剩满满的愧疚。下午的课繁一也没来上，许辞看着前面空荡荡的位置觉得自己心里也空荡荡的。
　　自从上一次的不愉快之后，繁一和许辞就没有交流。繁一依旧安静地学习，许辞依旧打游戏睡觉。可能是看许辞越加嚣张，素来严厉有名的老师课前提问第一个问题就点到了许辞：“上节课我们讲过拉丁美洲。许辞，你告诉我，拉丁美洲的主要粮食作物是什么？”
　　繁一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后面两道幽怨的目光，就在许辞以为她一如既往不理会的时候，女生轻声丢来两个字：“生菜。”
　　耳闻目击了女生的腹黑，叶浅浅一下子笑趴在桌上，死死咬着牙怕笑出声。
　　许辞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响亮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生菜！”爆笑瞬间在班上炸开。许辞明白，这是被耍了，于是繁一接受到了两道冒火的目光。
　　老师黑了脸，沉声又问：“长江中下游七、八月份什么天气最显著？”
　　这次繁一是真想帮他，压低声音说：“梅雨。”
　　许辞没听真切，弱着声音回答：“雷、雷雨？”再次成功笑到了一片人。黎繁一无力扶额。老师的脸是彻底气黑了，也不顾许辞的背景，手指颤抖指向门口：“你站出去！”
　　许辞也是真生气了，居然被耍了两次，冷着脸出了教室。
　　叶浅浅担心，转头问繁一：“许辞不会又记恨上你吧？”
　　繁一看着地图册，没有回答。老师用力敲了两下讲台，叶浅浅只得讪讪缩回头。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繁一举手示意去厕所，老师和颜悦色地批准了。经过许辞的时候没有多看一眼，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酸奶，不动声色塞到了他手里。
　　叶浅浅看到繁一回来时嘴角嵌着的笑意，又发现窗外站着的某人原本阴沉的脸现在无限晴朗。啧啧，有猫腻啊。
　　叶浅浅因为有事先走，繁一整理好出来，学校也没剩多少人了。许辞单肩挎着包，斜靠在柱子上，整个人笼罩在夕阳余晖里，愈发显得俊逸。
　　繁一不疾不徐走到他面前。许辞还想着上课的事，低着头拽着脸不说话。繁一觉得好笑，还真的是小学生啊，她解释：“第一次耍你，是我不对，但是第二次，我确定自己吐字清晰，无奈你耳朵太背。”
　　某小学生别扭的心情好转了，想起自己做的事也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耳朵为掩饰尴尬咳了两声。
　　“走吧。”
　　“嗯？”
　　“送你回家。”
　　“哦。”
　　许辞正在纠结繁一的反应，突然听到她说：“许辞，以后你都送我回家吧。”
　　明明是一句软的像棉花的话，为什么他感觉到了铁棍砸下的力道，让人晕乎乎的···
　　那天黄昏定格成最美的画面，是巨大光晕里男生呆住的侧脸和女生清浅的笑影。

　　画面一转，她逆流站在考点高中的大门外，手里还捏着那张被汗水浸湿变皱的准考证。
　　“她怎么了？”“没听说吗，她妈妈贪污受贿被揭发，扛不住压力从楼上跳下去了，啧啧，40层呢。”“她男朋友不管 ？”“你以为，黎家虽然垮的突然，但底子还在，没有许家公子的默许，谁敢对她半分不敬。”“唉，也怪可怜的，这考试也没能参加。”“谁说不是呢。”
　　议论声已经远去，这漫天酷暑里她只感到刺骨的寒冷。是啊，连他们都知道，黎繁一你个傻子，你还在抱什么期望。
　　他说，繁一，我的兄弟们都很喜欢你，我要吃醋了；他说，繁一，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他说，繁一，考完我想带你见我妈妈，她会很开心的。
　　他说···还说什么呢，记不起来了。她意识清醒后见到的就是那个女人，优雅端庄，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帮她丈夫递刀，将妈妈逼上绝路的。
　　她说：“你妈妈的死，我很抱歉，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们会尽力给你补偿，还有···希望你离开南城，不要再回来了，你和我儿子，不可能。”
　　她听到自己问：“许辞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就在所有光亮即将消失的时候，她听到了想要的回答。
　　那女人说：“他不知情。”
　　即使闭着眼睛眼泪还是流出来了，还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