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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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快递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
那天卓墨刚接到同学聚会的电话，对方一个劲的劝他，就差没说“卓老师您要是不来我就死给你看”了。
巧的是，他早已不做老师了，可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偏偏就站在学校大门外。再者，八年了，就算是抗战也该胜利了，那个小姑娘应该早就不记得他这个39岁的老男人了，于是，便随口应了。
对方欣喜若狂，将时间地点等等再三强调，确保他一定会到便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
卓墨失笑，忍不住忆起他作为一名人民教师的过往。最开始是因为高考成绩突出大二时便在各大补课机构教书育人，而后留学英国，在伦敦塔桥下意气风发，在最为风光之时遭遇最大不幸之事。再后来，昨夜星辰昨夜风，表姐怀孕，而他身患疾病尚未痊愈，不知为何，表姐认为教书能大大改善他当时的状况，于是说服校长，让他安安心心的教完这一届学生……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传达室，他微微一笑。平素他根本不会到这所学校来，今天他收到一个电话，说有一个包裹等他签收，稍稍犹豫，他便来了。
“你好，我是卓墨。听说我有一个包裹？”
他微笑着，疏离客套。
“哦哦，对。你是卓墨？包裹在这，你签个字。”
拿起笔，随手写下“卓墨”二字，传达室的大爷一看就乐呵了，对他道：“哟，小卓啊，你这字……练过？我瞅着这字是草书吧，嗯，不错不错，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以狂继颠，颇有藏真风范。”
卓墨温和的笑着，说：“先生您好眼力，我练的是《自叙帖》。不过我哪及'颠张醉素'分毫，没有您说的这么好。”
他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谦虚、守礼、冷静自持、看似热心实则冷淡、乍看冷漠细看温暖的男人，顶天立地，无有代者。
他在外面鲜有失控的时候，可偏偏就在此刻，他看着手中的包裹，看着那寄件人的姓名，竟有片刻失神。
大爷疑惑的看着他颤抖的双手，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似有千言万语寓于心胸，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寂寥的转身，孤单的大步向前。
包裹里有一张明信片、一张照片，还有几本作文纸和答题卡，厚厚的摞在一起，字体大张大合，犹如身披铠甲的女王昂首骑在战马上，旌旗一挥，千军万马奔涌而出。
都说字如其人。这是她的风格。没错。
照片是毕业那年照的，穿着校服的女孩和西装革履的老男人，他不亲密不逾矩的把手搭在她肩上。那一年，她18他32，他们之间，隔了14年。
明信片就一个巴掌大，也写不了多少内容。
白纸黑字。正面风景是他熟悉的伦敦。这样的明信片，她给他写过三张。
她说，她喜欢他，是喜欢，是爱，不是对长辈的仰慕，亦不是心血来潮。
她说，年龄差距是一个巨大的诱惑，阅历于她更是无法抗拒的鸿沟。不是所有的老男人和年轻女孩都是《洛丽塔》，这个世上存在着《这个杀手不太冷》那样的深沉纯净的爱。
她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最后她说，我为你折尽孤傲，换得你淡然微笑，从此，我用一腔孤勇，让我一往无前。
……
于是他穿上她最喜欢的西装，期待着她能赴这一场同学聚会。
……
门被打开的那一刹，他看见她一身正红色短裙，高挑艳丽，犹如古时女子身披火红嫁衣，高高挽起发髻，缓缓踏步而来。
她靠近说卓老师好的时候，他的心跳甚至慢了几拍，百转千回，嗓子干到发涩，最终不过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他是喜欢她的。
早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早在她还是他的课代表的时候，早在她喝醉了酒满脸酡红要上来亲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可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身份不对，只有这人，是对了。
现在啊，终于到了合适的时间，在合适的地点，拥有了合适的身份，重逢了合适的人。
这么长的同学聚会，他紧紧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丝毫表情。光与影交织在一起，投给她以阴影，她就在这样的阴影中，微笑颔首，骄傲自信，一如过去，一如过去优秀的她。
其实已经有人发现了卓墨的异样，但他们并不会往男女情爱那方面去想，最多不过一句师生情谊，哪里能猜到他的龌龊不堪、罔顾伦常。
祁朝是提前离席的，大概是因为于于堵在了半路上，所以她觉得无聊。从她进来到现在，她就只看了他一眼，就只有进来那一眼。
所以，卓墨不确定，祁朝对自己，是否还有她在信中所写的深刻感情。她现在，还是不是喜欢他。
他是老师，又不是老师。
她是学生，又不是学生。
他不能喜欢她，她却喜欢上了他。
他可以喜欢她了，她偏偏又可能不喜欢他。
卓墨的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收紧，口袋里，藏着她的三张明信片。
事到临头又退缩，这不是他，可他，又似乎是真的没有足够的勇气追上她。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远去。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这天地如此辽阔，不知你，是否缺一个我？
“老师。”
卓墨眯起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女子，貌似是高中时期祁朝的一个好朋友。语文课代表？
“老师，祁朝她喜欢你。她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她真的很喜欢你啊老师。八年了，她没谈过一次恋爱，没跟我们说过一句喜欢你有多苦。但我们都知道。
“她现在还喜欢你，我可以看的出来。老师，你相信我。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的话，请现在就跟她说吧！
“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才能联系到她……”
语文课代表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卓墨跑了出去。
祁朝已经开车走了。他看见她的车消失在东南方。
顿了顿，卓墨也顾不上开车，随手拦了辆的士，吩咐道：“师傅，跟着前面那辆红色奥迪，车牌尾数为3的那辆。我女朋友跟我吵架，我得追上她。”
“得咧！”
师傅也随性，一个劲的向前开。可是红灯亮了，他和她被迫隔绝在车潮中。
卓墨等不了。
他给司机一张100，直接下了车。向前跑着，又拦了辆摩托车。
红灯多？没事，他闯。
沿途红灯再红，从前，他放开了她的手，让她孤自一人去闯，他静默在红灯前，犹豫不决。
现在，无人可挡他路。他向前奔跑，连闯红灯无数，像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年轻小伙一样，去追求属于他的爱情。
爱情，不分年龄。
她对他说过那么多次我喜欢你，终于，这次——
轮到他对她说，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