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心万万》尤妗

5、第 5 章

　　蔚玖看着屏幕，完全呆住了，然后后知后觉尴尬得脸热。她猛然反应过来，是她的惯有思维先入为主了……
　　一个事业有成、拥有精装别墅的男人，她下意识就以为他要比小格妈妈年长，而且年龄差不小……天啊。她甚至在最开始有考虑过要不要叫他叔叔的……
　　蔚玖脸皮薄，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满脑子萦绕的还是他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我二十七。 ”

　　她从薄被里伸出胳膊，摸到手机给归巧发消息。
　　蔚玖：“[委屈]归巧我今天丢人了……就刚刚……”
　　归巧：“嗨呀，那有什么的。”
　　归巧：“你先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蔚玖打了一长串字把事情完整叙述一遍，五分钟后才发了出去。
　　归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应该甩个表情包——[这个时候就应该装傻]”
　　蔚玖：“……你还笑我。[大哭]”
　　归巧：“不笑你不笑你[允悲][允悲]”
　　归巧：“[抱抱我的猪]”

　　被嘲笑了一通以后，蔚玖觉得更尴尬了……
　　和归巧道过晚安，屏幕返回到主界面，之前和小格舅舅的对话还停留在她一个尴尬的“哦”，这一个礼拜她曾经说过的话用过的语气，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绕，越想越觉得自己蠢，一张小脸逐渐皱成一团，最后干脆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睡一觉……睡一觉大家就都忘掉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男人盯着手机轻轻笑了声，打消了回复的念头。小女孩脸皮薄，他要是再继续说点什么……
　　他在心里无声地嘲笑了下自己，今天的事情要是被韩止知道，保不准会收获一句——“卧槽，视奸又调戏，死变态”。

　　转天清晨，蔚玖睁开眼睛缓缓醒来。不幸的是，下一瞬她就发现……睡一觉并没有用，该记得的依旧清晰地记得。
　　她瞬间蔫了，准备缩回被子里再欺骗自己一会儿，却突然整个人变得清醒。
　　坐起身来，窗外的雨声钻进耳朵，她吸了吸鼻子。潮湿，闷热，屋子里有淡淡的膏药味，是她记忆中的下雨天。

　　蔚玖拿起手机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微微探过身子，客厅有微弱的灯光。她趿上拖鞋，轻手轻脚过去，就看到蔚井宏坐在床头，正撕下膝盖上还未旧的膏药。
　　又发病了……蔚玖心里一紧，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轻地喊：“爸。”
　　蔚井宏动作一顿，抬起头来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却又生生扯出个笑容：“小玖啊，吵醒你了？”

　　蔚玖别开眼睛，心里涩了一下，摇摇头。她接过蔚井宏手上的膏药，放到一边，扣起自己的一双手贴到他的膝盖上，焐了好一会儿，慢慢抬头问：“这样……好些了吗？”
　　蔚玖的身体属于冬暖夏凉的体质，但那一双小手永远是暖炉一样，从十四岁起，每到下雨天，她都会这么给爸爸焐一焐。
　　蔚井宏看着她眼里的点点希冀，嘴角咧出笑容：“好。好多了。”
　　蔚玖弯了嘴角，将眼里的心疼收敛几分，从抽屉拿出两张新的膏药撕开，蹲下身子，一左一右给他贴好。

　　蔚井宏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女儿性格温顺乖巧，干什么都认真，现下贴出来的膏药都比他半夜贴的平整了不知多少倍。
　　抚平了最后一个褶皱，蔚玖抬头冲他笑：“好啦。”
　　温情确是良药，蔚井宏觉得膝盖的疼痛当即减弱不少，套起上衣笑道：“好了，你再去睡会儿。”
　　蔚玖愣愣地看着他穿衣服，咬唇道：“爸爸，外面雨很大，今天不要出车了……”
　　这次她具备了筹码：“我在做的家教工资很高的，您歇一歇……”

　　蔚井宏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从抽屉里拿了一打膏药在蔚玖眼前晃了晃：“现在年纪大了在家里根本待不住，这不有这个，哎，别担心，没事儿。”说完就起身，不给蔚玖回话的机会，起身去洗漱了。
　　“您……”蔚玖站在原地，骨子里的温顺让她对父亲这样决然的态度根本难以应对，更无计可施。看着床头柜上撕下的略新模样的膏药贴，她突然仰头。上一次……上一次换膏药还不用这么勤的……
　　酸涩的感觉从眼眶进入鼻腔，最后来到紧紧咬合的后齿，徘徊很久，才慢慢抵了回去。

　　蔚井宏风风火火地走了以后，蔚玖后脚也离开去上家教课。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公交车的后排，紧攥包包的手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外面雨越下越大，车里的湿气都重得不像话，蔚井宏的膝盖最怕湿气。偏偏司机师傅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重要新闻，伸手把原本微弱的电台声音调大。
　　“10月10日、11日，西城或将迎来五十年一遇的大暴雨，气象台已经把此次暴雨等级定为全市一级，提醒广大群众注意出行安全……”

　　蔚玖的思绪被带了回来，呼吸顿时就停滞了。不是没有过先例，蔚井宏有时会突然疼到浑身冒冷汗，右腿根本使不上力气。这个天气道路本来就湿滑，如果因为这个没能及时踩下刹车……
　　早上他捏着一打膏药对自己若无其事敷衍的场景一遍遍回放，蔚玖看向车窗外面，雨势太猛，玻璃外面的情况愈发难以辨认，可越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些最坏的画面越一个一个往外冒。

　　车辆到站，她深吸一口气，给小格舅舅发了一条短信：“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出了一些事，今天想请假……可以吗？”
　　向来严格履约的小姑娘却连准许的回复都没来得及等，毫不犹豫就下了车。她投币的手有些微的颤抖，迅速坐上了最早折返的另一辆。

　　幸运的是，事实证明，人的大多困扰真的都来自于自己无端的揣测。蔚玖去了蔚井宏常去等活儿的地方等他，约莫一个小时就看到熟悉的车子朝自己驶来。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快地跑到父亲身边。

　　苏清屿拿到手机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那边天刚蒙蒙亮，他却才从练习室出来。习惯性地看了眼伦敦和西城的天气，他皱了皱眉。西城是暴雨，预计要连下四天。
　　门外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郑一看练习室终于被打开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我天……你终于出来了！”

　　“……我待了多久？”长时间的未发声，这个被上天恩赐的男人嗓子却一点沙哑都没有。
　　“两天半。”郑一无奈道。
　　苏清屿确认似的低头看了眼时间：“哦，抱歉。”
　　他边说边笑了笑，看看四周，问：“其他人呢？”
　　郑一直皱眉：“别提了，那俩主办方找的助理太不靠谱了，说是特意找的留学生方便我们沟通，提起这个……主办脑子也有坑，你在英国待了多少年，用他们找翻译？”
　　比起经纪人的面红耳赤，苏清屿倒是十分气定神闲，即使是超过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也丝毫无法削弱男人自带的气场和矜贵。

　　他淡淡问：“嗯，人呢？”
　　“熬不住了呗，现在的大学生真的是……熬不住了其实也可以理解，最关键是，他们撒谎。”
　　“哦？”苏清屿眉毛动了动。
　　“我进门前微信问他们你出来了没，俩人还跟我说我不用过来了，他们顶着。结果呢，人影都没有。”郑一越说越气，“真不是我地图炮，现在小孩真是……一点儿苦都不能吃，就我那个外甥女，才小学，嫌冷嫌热不上课，骗老师说她妈住院了，把我妹气的。”
　　苏清屿听着经纪人的侃侃而谈只是笑了笑，也想起来自己那个小外甥，打开微信想提醒于妈让小格不要乱跑，这才看到蔚玖的消息。
　　“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出了一些事，今天想请假……可以吗？”

　　郑一还在愤愤道：“就今天西城暴雨吧，我敢打包票，那小丫头肯定又扯什么理由不去上课了，等回国了，我得好好治治她这毛病！”
　　苏清屿的动作慢下来，眼眶悄然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