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心万万》尤妗

3、第 3 章

　　于妈买菜回来，榨了两杯橙汁端进琴房，听着琴音没停，便没有敲门，悄悄拧了把手。
　　屋内的两人专注着，都没有察觉到她进来了。小格弹琴的神情特外投入，于妈都有些看呆了。

　　一曲结束，小格扭头不好意思地笑：“小老师，刚刚那段我还是弹不熟呢，你再给我弹一遍好不好？”
　　蔚玖连忙鼓励他：“已经很好了，只是不太熟练而已。”
　　“那我再弹一遍？”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鹿眼。
　　蔚玖点头，刚要说好，于妈回过神来，上前几步：“俩人累了吧？先喝杯橙汁，现榨的。”
　　蔚玖连忙道谢，双手接过杯子。
　　于妈忍不住摇头夸奖：“小格这么努力啊！”
　　蔚玖给予肯定：“小格很聪明，也肯学，学起来很快。”

　　于妈悄悄打量了一下蔚玖和一旁低头仔细翻看琴谱的小格。
　　……这小老师到底是哪点跟从前的老师不一样了？
　　她轻嘶一声，还是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来，点头：“对对对，小格随他舅舅，学起来肯定快。”

　　等两人喝完橙汁，于妈从房间里出来，越想越奇怪，但看小格那个架势，还真像是要改邪归正了，这孩子好不容易有表现好的时候。
　　于妈想起小格舅舅临走时交代过，小格闯什么祸就联系他。现在小格表现好了，也得需要夸奖夸奖吧？她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拿出手机发过去一条语音，才继续收拾房间。

　　十二点钟，第一天的课程较为圆满地结束，蔚玖刚要起身，小格叫住了她：“小老师，你不用和家长沟通的吗？”
　　蔚玖愣了一下，她没有做过相关的兼职，经他提醒才想起来这事。
　　小格继续说：“我以前的老师们都总和家长联系的。”
　　她点点头：“好，我会和你妈妈沟通今天的学习情况的。小格表现很好。”
　　小格也煞有介事地点头，从桌子上把iPad拿过来，装模作样地从仅有的几个好友里挑了挑，然后点进大魔王的头像：“小老师，你加这个人就可以了。”
　　蔚玖有些疑惑：“这位是……？”
　　“我舅舅，”小格摆出一个笑脸，“他一定会喜欢小老师的。”

　　原来这个大魔王就是……
　　联想到刚刚小格收到的那条微信消息，蔚玖不自觉抬头看了眼摄像头。不知道为什么，通过于妈的描述以及小格的微信备注来看，她对这个神秘的舅舅有点发怵……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人家是正常的监管，没什么可不自在的。

　　蔚玖认真核对好微信号，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发送过去好友请求。
　　小格不动声色把她的一系列动作收进眼里，舔舔下唇，冲她微笑：“小老师明天见。”
　　蔚玖看着他的笑容，下课了也第一次有空当认真观察他的长相。小格的皮肤白白嫩嫩的，配上这个阳光的笑容，和先前那个冷冷的找茬小孩儿像是两个人。
　　她被萌到了，语气也更软：“小格明天见。”

　　伦敦温布利体育馆，下午两点钟。
　　苏清屿坐在舞台上喝水，刚刚结束了一次彩排。他是第二次来这里开演唱会，相比第一次时因为怕出错而紧张，现在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感觉非常让人上瘾。

　　喝完水，苏清屿朝旁边的经纪人伸手：“手机？”
　　郑一摸了摸身上：“好像在后台，忘记给你拿过来了。”
　　“没事，”苏清屿拍拍他肩膀，“我正好过去。”
　　“行。”郑一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你不是又要看你那小外甥吧？”他笑了笑：“得亏这是在伦敦，要是在国内，用不了一天，你有个私生子的新闻就满天飞了。”
　　苏清屿勾唇，人已经往前走。

　　推开休息室的门，苏清屿打开手机，下午出来得匆忙，微信消息还没来得及看，此时屏幕上一条好友申请很醒目。
　　他平时很慎重，非常注重隐私，微信上都是好友和合作多次的工作伙伴。他的家人朋友们也知晓他这一点忌讳，从不擅自把他的联系方式交与他人，当下他不禁有些疑惑。

　　他点进去，看清了备注的文字——
　　“您好，我是小格的钢琴老师蔚玖。”
　　苏清屿蹙了蹙眉，钢琴老师？这个事情交给苏清溪就好了，为什么加微信加到他这里？他心思缜密，脑中瞬间构想了不下五个原因，以及于妈说漏嘴他身份的可能性、钢琴老师通过他家某些痕迹猜出他的可能性。

　　昨天他这里已经太晚了，今天又有演唱会，他还没能仔细观察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新老师，只收拾完江格就关掉手机睡了。他把这条申请暂且放到一边没有理会，点进于妈发过来的语音——
　　“小格舅舅啊我和你说，这个小老师太有本事了。我从来没见过小格这么认真学琴的样子，可乖可乖了。这个女孩子不一般啊！”
　　……乖？这个字眼实在不能够和江格能联系到一起。
　　他拢了拢眉心，点开某个软件，时间调到北京时间十二点，刚好是他微信被卖出去的画面。把江格那一系列的举措看完，再看他眨巴着眼睛卖萌的样子，苏清屿扯着唇笑了。
　　长进了，使坏还知道装乖。
　　小东西。
　　他调出通话记录，再次拨打某个号码：“你好。对，再冻结五天，谢谢。”

　　同一时间，蔚玖正坐在她的小床上画速写作业，简易的小桌长度只有60cm，高度可调，方便又不占空间。她勾完最后一片瓦的线条，把刚刚响过的手机拿过来，没有太意外收到的是一条好友通过验证的消息。
　　添加备注的时候，蔚玖眼前突然浮现出“大魔王”这三个字，忍不住抿起唇轻轻笑了一下，最终输入“小格舅舅”。

　　重新回到聊天界面，她纠结着要不要再打个招呼，汇报一下今天的教学成果。这种加注了金钱交易的交流对于刚刚大二的她有些困难。
　　或者，他今天本就全程在看也说不定？这个念头让蔚玖心里的诡异感又上来了。删删减减，一条消息编辑了五分钟。
　　电话另一边的男人看着屏幕上方隔几秒就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不用交流都感受得到那边女孩的紧张。
　　他收住开口的心思，乐得等下去。一个刚刚19岁的女大学生以老师的身份能给他发过来什么花样，他还确实有点好奇。

　　终于，一条占了整个屏幕三分之二的文字消息发了过来。仔细看完，苏清屿忍不住笑了。
　　真是严谨，连标点符号都用得非常标准。话里的小心翼翼和认真询问他建议的语气，倒让他不好摆出个严肃家长的姿态了。他轻咳一声，也认真回复过去。
　　蔚玖发现，其实这个舅舅没有她想象中的不好相处，提着的心悄悄放下，一来一回，两人交流了半个小时之久。

　　“不要被他骗，他真正水平是三级到四级。”
　　“也不要同情他，他喜欢弹琴，只是更喜欢折腾人。”
　　“这些曲目你可以参考一下。”
　　把小格舅舅说的逐个记下，她才发现记了有一页纸那么多。回过头重新浏览一下他交代的内容，她蓦地想起于妈那个语气——
　　“他舅舅那个手段……”
　　蔚玖的肩膀不自觉上耸。
　　……她好像见识到了。

　　转天清晨，蔚玖独自去往别墅。进门的时候，小格已经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坐在琴房等着她。
　　蔚玖有些受宠若惊。他乖得不像话，和跟她交流的欲望比昨天后半程还明显。她刚刚坐好，就听到他问：“小老师，你有喜欢的明星吧？”
　　“有啊，”蔚玖提醒他，“就是昨天那张专辑的歌手，小格妈妈也喜欢的。”

　　小格的眼睛里有点点的兴奋，蔚玖看不明白。他在脑子里已经构建出一系列整蛊大魔王的方法。
　　大魔王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也最讨厌他像昨天那么做，他一定看她非常不顺眼，何况这个小老师竟然还是大魔王的魔教教徒。他做做小动作，最后大魔王一气之下赶走她，他就可以解放了。
　　这么想着，小格上起课来都更带劲儿了，假模假式地扮起乖宝宝。

　　然而……还没有半个小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昨天表现的水平绝不是可以做到今天的难度和强度的。他转了转眼珠，两手垂下来开始罢工：“小老师，我不会这一首。”
　　蔚玖看到了小格的小动作，被他稚气的可爱逗得想笑。
　　想到昨天自己那一页教学笔记，她默默地收住嘴角，有点同情他。她抿了抿嘴唇，如实说：“舅舅昨天和我交代了你的真实情况和水平。”
　　小格还在用余光打量蔚玖的反应，听见这话，歪下来的身子瞬间一僵。
　　“所以我是按照他交代的来教你的……”蔚玖指了指摄像头，“他说他每天都会检查。”
　　小格：“……”

　　事情的发展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大魔王不是应该和小老师相看两厌吗？
　　蔚玖觉得有些尴尬，但经小格舅舅的授意，显然这个坏人要由她来做了。
　　“还有，”她小心翼翼继续，“他说……游戏账号多封了五天，看你表现。”
　　小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是这招！又用这招威胁他！之前魔鬼训练还不够，现在还要通过眼线操纵他！他阴测测地看了一眼蔚玖，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摄像头。
　　好生气。
　　……跟大魔王斗争的又一回合以失败告终。
　　蔚玖看着小格蔫下来的样子，下意识看了一眼摄像头，然后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