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之后》沈三笑

12、失忆

　　季玙并不知道其实苏瑶没走，就躲在门外偷听。

　　苏瑶也不傻，当看到季玙闪烁其辞的神色还有聂辰迟疑了半响的回答，她就知道季玙是想瞒着她，于是装作离开的样子，躲在门后，当她听到聂辰的那句，看不出你挺会撒谎的，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医生的休息室里，猛得推开门，里面的医生被她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她直直地朝那个实习医生走过去，到他桌前的时候还有些喘气。

　　心里是极其忐忑紧张的，她知道季玙瞒着她必然有他的道理。

　　小实习医生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苏瑶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医生，我哥究竟是什么病？”

　　小实习医生叹了口气，拿出季玙的病历本翻了翻，指着那张脑部ct图说：“初步诊断显示他得了脑膜瘤，好在是良性，只要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做手术切除就可以治愈，只是病人他……”

　　“我哥他怎么了？“

　　“病人拒绝做手术，不配合医院治疗，你是他妹妹吧，我希望你能劝一劝他，毕竟这个病拖不得，不及时治疗就会发展成恶性肿瘤，后期的手术成功率就不大了，还可能会有后遗症。”

　　苏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袖子里的手在发抖。

　　走之前她问医生：“手术需要多少钱？”
　　实习医生挠了挠头说道：“我不太清楚，但师父说费用大约在五万左右。”

　　她比谁都了解季玙为什么不做手术，因为他做不起。

　　她曾跟着季玙一起去买年货，季玙会跟市场里的大妈讨价还价为了几块钱的利益，他会把他每个月的工资数了又数再存起来，有次上班他人不舒服，还是坚持走了回来，连车都不肯打的一个人。

　　他在努力的一点一点攒着钱，脚踏实地不偷不抢。苏瑶问他为什么这样节约的时候，他眉眼弯弯笑着说：“因为我喜欢钱啊，多存着些，以后还可以买个大房子给你住，好不好？”

　　苏瑶记得那时她的眼睛红了，垂着头低声答了句，好。

　　她知道季玙并不是喜欢钱，只是他需要钱。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他对未来的惶恐不安让他不断的在攒钱。

　　也是那一刻，苏瑶改变了主意，打破了原有的计划，以至于后面季玙看到她跪在地上，季玙不知道，她是在求苏淮放过他。

　　她看到季玙每月坚持着给孟阳租房的钱，所有的水电费用也都是坚持承担交给孟阳，每次发工资了都会给她和孟阳买些精致的小礼物。

　　明明就是这么一个原则分明，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

　　她记得当初，苏淮指着躺在公园长椅上睡觉的季玙说：“瑶瑶，你看清楚了，他就是杀害我们父亲的人。”

　　接着苏淮又拿她在养老院的母亲威胁她，于是那天晚上，她伪装成露宿街头的乞丐，特意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她故意抹花了脸，弄乱了头，却唯独遗漏了那双白净的手，还好他没发现。

　　苏瑶在赌，赌他会心软带她回家。当他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苏瑶知道，她赌赢了。

　　接着所有的网都密密的为他织好，就等着季玙一点一点陷入进来。

　　“哥，求你放过季玙。”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苏瑶扑通的跪在了地上，重复着那句话，“哥，求你放过季玙。”

　　“瑶瑶，你真没出息。”苏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跪在地上的苏瑶一眼，气得转身走了。

　　接着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季玙找来了，他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瑶抹了抹脸上的泪，收回了思绪。

　　她从医院出来，打车直接去了苏淮那里，苏淮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她，“瑶瑶，这是他的命。我不想帮他。”

　　“哥，求你。” 这是她第三次跪在地上求苏淮。

　　一次是为了她那在养老院的母亲而跪下，后面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他们彼此了解也彼此憎恨着对方，她知道苏淮喜欢看她臣服在他脚下求他的样子。

　　然后听见苏淮独自在那低声的笑，半响才开口“你知道的，就算他现在站在悬崖边上了，我也只会推他下去。”

　　苏瑶说，“哥，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一个季玙就值得你这样？你别忘了他是杀人凶手！”苏淮面目有些狰狞。

　　“我知道。”苏瑶垂着头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我还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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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瑶再次走出屋子的时候，外面阳光有些刺眼，她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睛。

　　“疯子，都是疯子。”一个路人正在电话里给他的朋友抱怨着什么，苏瑶勾起了唇角，说得没错。

　　她是疯子，苏淮是疯子，苏家全家都是疯子。

　　她时常是恨自己父亲的，恨他舍不得身边的白月光，又放不下心中的朱砂痣，偏偏两个都要霸着，她和苏淮同父异母，他们彼此了解也彼此憎恨，都是条可怜虫，只是自己比他好些，至少她的母亲还活着，而他的母亲因为受不了丈夫外遇上吊自杀了。

　　他母亲为什么自杀，她比谁都清楚不过，因为是她故意把那一张张照片寄了过去，最后还特意垫着砖块去他家窗台前看了，她高高的悬在空中，头朝一旁偏着，面目狰狞，眼睛因为充血而显得鼓鼓的，半张着嘴舌头吐了出来。

　　后来他们共同的父亲疯了，干脆搬进了她上吊的那间屋子，天天抱着她的遗物在那沉默，直到某一天，父亲突然惊慌失措的在房间里到处翻找什么东西，口中还在慌乱的念叨着：“怎么不见了，找不到了，她会怪我的…”

　　一个大男人就在那呜呜的哭了，再然后自杀了。

　　可是后来苏淮找到她，告诉她说：“父亲当初是因为找不到那枚结婚戒指才自杀的，而偷戒指的人正是季玙，所以他是那个杀人凶手。”

　　苏瑶纵然恨这个苏家，却也知道，苏淮不会撒谎。

　　因为他们彼此了解也彼此憎恨，都是条可怜虫。